一步下去。
漆黑的湖水好似沒有什么變化。
但是空語并沒有停頓，而是慢慢來到了湖心。他的身子就如紙張一般輕盈，慢慢飄在水面上。
紙身，當今武夫頂尖輕身秘術。
他低頭看著水面，如果說水下有什么好吃人肉的存在。
釣出來就好了。
任何一個行走在邊境的異人，對所有妖魔都有相當的經驗。
通過尸體迅速的消失和此刻湖面的詭異，空語立刻就判斷出，水下的家伙是一名智商底下又貪食的存在。
有腦子的妖怪不會這么蠢，直接吃光了所有尸體。
傻子都知道湖里有問題。
滴答！
空語伸出指尖，指尖上的血肉自動分開，一滴血落入湖面。
六品武夫，絞骨境。
這是武夫第一個桎梏，有些人卡在七品巔峰，一卡就是一輩子。
下境武夫的肌肉就像是一塊松散的毛巾，力氣越大，抽起來人就越疼。
但是六品武夫可以操控肌肉，就如毛巾擰起來。
擰成一個疙瘩的毛巾，就算是用的力氣小，抽起來人也比散開的毛巾疼得多。
這是本質的不同。
而空語這般可以隨心操控指尖細微的肌肉，已經臻至化境。
距離五品已經沒有距離了，就是一哆嗦的事兒。
就看他自己什么時候愿意。
一滴新鮮的血液落入水中，很快，一抹波動在水下蕩漾。
空語點頭。
果然是沒腦子的東西。
他右手猛然握拳，手上的肌肉瞬間以骨骼為支點絞緊！
銅皮！
在拳頭揮舞的同時，一層古銅色籠罩手臂之上！
“喝！”
轟——
一拳砸落，以拳頭為中心，一丈范圍的水面瞬間凹陷！
恐怖的力量裹挾著罡風，直接分水而下！
昏暗中，空語看到了一具穿著灰藍色長衫的腐尸，正張口在水下吞噬著血氣。
而下一刻，水沒了。
恐怖的力量直接壓開了尸體位置的水域，拳頭筆直砸落在腐尸頭顱之上！
嘭！
腐尸瞬間四分五裂，恐怖的力量下，整個腐尸的腦袋瞬間爆漿，繼而被壓碎脖頸、身體、雙腿！
嘩啦！
尸體被磅礴的大力碾碎后，被再次閉合的水面安葬。
水面下灰藍色的長袍，隨著水波蕩漾出一些肉糜和骨渣。
空語深吸一口氣，施展紙身慢慢又浮出了水面。
不對……
是九品沒錯。
但是這個九品的力量不是來自尸體，而是來自更深層。
空語看向了漆黑的水面。
還有東西。
操控尸體……傀儡師，還是趕尸匠？
不，水下的東西，應該不是異人妖精，是沒有智慧的邪物。
釣魚的餌料，不夠啊。
空語抬起手，手腕處的肌肉分開，鮮紅的血漿瞬間潑灑在了他的腳下！
昏黑的水面泛起滾燙的赤紅，如油彩般朝著湖面下滲透。
今晚的月色很亮，可以比較清楚的看到水下的影子。
然后，空語看到了。
密密麻麻，無窮無盡的人形影子，在水底轟然浮現。
“果然。”
他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
嘶——
乳白的的氣流在他的肌肉間升騰。
他腳下的水面，就如沸騰一般在恐怖罡風間顫動不休！
嗡！
他的雙手小臂，化為深沉的古銅色。
“如來叩首！”
空語低沉悶吼，雙臂向后收縮，腰脊如龍蛇般轟然彎折，帶動整個上半身以拳頭轟下！
他齊腰收肘，雙拳緊貼身子，平行砸落！
轟！！！
恐怖的怪力如悶雷般在水面炸響！
狂猛的暗勁隔著水面，暴風似席卷方圓數丈！
平靜的水面下驟然渾濁，綠色的尸水和紅白的肉糜鮮花般綻放在昏沉的水底。
無數尸體直接被恐怖的力量蕩碎！
堪比九品境的腐尸瞬間不知有多少碎裂。
混合著昏黃的湖水，真正和成了一攤肉湯。
“嗯？”
突然，空語眼神一動！
水下，有東西在尸體中抽離！
空語立刻掐訣！
“汝當靜聽！”
嗡——
一股晦澀的波動瞬間以空語為中心散發！
一丈之內，一切事物都緩慢了下來。
空語直接伸手，在水下抓住那古怪的東西。
粘稠、柔軟、銀斑。
這是一根被搓成細長狀的腸子。
嗖——
但是腸子滑膩，在神通時間一過，瞬間便被抽離出了手掌，朝著水下消失。
水底下，還有大家伙。
空語默默摘下黑色的手串。
下水那是自找麻煩，會平白削弱自己的力量。
那么，就將那水底下的東西炸出來！
空語看準了那腸子抽離的方向，直接摘下一顆黑色的珠子丟進了水里。
呼——
此刻，恰逢一陣夜風吹來，空語提起氣血，紙身施展到極致，竟然被一陣風吹著直接飄到了岸邊。
他左手輕輕捏決。
“爆。”
隨著他吐出一個字，那沉入水下的黑色珠子上，浮現出一道金色的“卍”。
轟！！！
激蕩的轟鳴散開銀色的雷電，竟然在水下點燃赤紅的雷火！
借助水的輔助，幾乎瞬間在那遠處的水底炸開一片雷獄！
“小師叔制作的法丹還是好用啊。”
空語嘟囔一句，卻是正色起來。
他的左手，每一個指縫間都夾住了一顆法丹。
尸水之中，有一道濃重的黑影開始浮現。
他沒有忘記紅拂大人的預言。
他很可能會死在這里。
那么，不管是什么東西，自己全力便是。
轟——
嘩啦！
下一刻，湖下的妖魔終于是浮現而出。
饒是早就做好了心里準備，空語還是瞳孔大顫！
這是何等的怪物啊。
密密麻麻的尸體翻涌著、猙獰著、咆哮著、呻吟著、翻卷著……
所有人的下腹全部破開，腸子沾滿銀色的光斑，纏繞在一起，化為一個巨大的人球。
數百具尸體，發出分不清哀嚎還是尖笑的呢喃，在月色下如花瓣般綻放。
密密麻麻的手臂組成花瓣的邊緣，撐起猶如鬼車般的高聳尸臺。
而在中央，一頭老鼠仰頭朝天，它的尾巴作為核心，將所有尸體的腸子纏繞在一起。
在老鼠的嘴巴中，冒出一顆老人的頭顱。
頭顱雙目無神，但眉心卻有一點閃爍的星光，如蛛網般蔓延在了整個巨物。
每一具尸體，都有九品之力。
月色清冷，在朦朧的夜色下，這鼠怪竟如坐于尸蓮之上的佛。
嘩啦啦啦——
此刻，老人頭上的星光大亮！
無數人手瘋狂劃水，猛然踏上陸地！
人手抓地，朝著空語疾馳而來！
這已經不是妖了。
是怪。
它看到自己流露出對血食的渴望，對自己肉身的貪婪。
它想將自己變成尸蓮的一部分。
這種東西，若是不處理，當它吞噬無數尸體，湖水盛放不下的時候，就會主動上岸，尋找別的地方吞噬尸體，化為自己的一部分。
到時候，瑯琊縣會成為它的第一目標。
空語深吸一口氣。
他伸手，直接撕開了上衣僧袍——
隆起的血肉瘋狂絞緊，如熊羆般壯碩崢嶸，每一塊棱角分明的肌肉，都隨著他的呼吸一起一浮。
嗡！
一層古銅色的光澤，瞬間籠罩了他的上半身。
銅皮！
空語左手手心向上，夾緊四顆法丹，上身微側如弓，做伏虎式。
他的雙眸微瞇，看著尸鼠低語：“為惡作祟，瀆尸吞人。”
“按律，當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