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許公子。”
此刻，柳如朝著許惑一福。
她也抬頭看向了旁邊的蕭麝，輕輕頷首一笑。
站在天字房屏風前，桌上的燈火給柳如的面孔鍍上了一層淡金的色澤，染上一絲豐腴貴氣。
許惑打量著她，略微好奇道：“柳姑娘不是要離開豐縣的嗎？”
“是。”
柳如點頭，道：“妾身原本已經要走了。”
“但是在快要離開的時候，察覺到了一絲不對。”
柳如一雙眸子看向許惑，道：“妾身察覺到了地氣運動的有問題。”
“許公子知道，妾身柳木成靈，扎根地下數百年，對于地氣比較敏感。”
“這些年豐縣雖然地氣重，卻還算穩定。”
“但是之前妾身離開時卻發現，豐縣附近的地氣在動。”
“地氣除了蘊含在泥土之中，便只會在另外一種存在身上出現，而它們，是會動的。”
許惑點頭，他明白柳如發現了什么，道：“變婆。”
“嗯。”
柳如一邊說著抬起袖子。
綠色的衣袖輕輕垂下，一根根柳條從她的袖子中伸出，十幾根柳條上，拴著十幾顆猙獰的變婆頭顱。
“我在地下發現了無數變婆。”
“至少百余只。”
柳如看向許惑，道：“它們在豐縣下活動，就如同被人控制一般。”
“若是它們爆發出來，絕對會是一場災難。”
“就如鶴兒一般，人若是被咬，地氣摻雜星光，就會化為瘟疫。”
“什么意思？”
旁邊蕭麝皺起眉頭，柳如的話讓他有些沒聽明白。
“先把溫大哥叫來吧。”
許惑深吸一口氣，道：“叫來后，我一起說一下。”
“嗯。”
蕭麝看了一眼柳如，轉身推門而去。
走廊中點燃著燈籠，柔和的橙紅透過門縫灑落。
長廊外的街道逐漸熱鬧，夜晚才剛剛降臨。
“好些了嗎？”
許惑低頭看向了鶴兒，小家伙連連點頭，道：“已經沒事了，多謝許公子。”
“多謝許哥哥。”
旁邊的小丁香也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抱拳。
許惑笑了笑，看向柳如，道：“柳姑娘回來，是想要幫助豐縣？”
蕭麝沒有關門，長廊的光線和桌案上的燭火交映在柳如的面容。
她的瞳孔剔透而翠綠，在泛濫的光影中帶著一絲玉石般的堅定。
“我走，是因為妙蛙寺在，可以更好的保護豐縣人。”
“但是現在，豐縣有難。而且所有變婆都是從西方而來。”
“妾身既為豐縣土地神，責無旁騖。”
西方……
西方是哪里？
烏山，妙蛙寺！
顯然，此刻的柳如因為變婆的意外，對妙蛙寺有了一些猜忌。
“柳姑娘高義！”
許惑面色鄭重，朝著柳如抱拳。
此刻的柳如就如曾經的孤山，就是這一方水土的守護神。
面對危險義無反顧。
這一點，許惑自問做不到。
自己愿意出手，愿意力所能及的拯救。
但是你讓自己為了豐縣的百姓殺上烏山，去拼上性命。抱歉，自己做不到。
噠噠噠！
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從腳步中就能聽出來人的焦急。
“許兄，溫統領來了！”
吱嘎——
虛掩的房門推開，穿著一襲綠袍，頭發披散的溫庭筠走了進來。
可以看出，蕭麝過去直接就將溫庭筠叫了出來，連給他收拾頭發的機會都沒有。
溫庭筠走進房間，視線在柳如的身上略微一頓。
“咿呀？”
突然，溫庭筠的袖口鉆出了一只小花精。
這小家伙生著一頭粉色的長發，一雙蜻蜓般的翅膀顫動著，歡快飛向了柳如。
“娘娘，花精哎！”
旁邊的小丁香興奮了起來。
花精曾經江州也有，但是隨著妖魔的增多和地氣濕怨的漫延，花精也漸漸在江州消失了。
這種小精靈，生活的環境一定是干凈純潔的。
撲棱！
溫庭筠的領口又冒出了一只粉藍色短發，蝴蝶翅膀的少年花精。
小家伙漂亮的翅膀一抖，也朝著柳如飛去。
“我這！我這！”
小丁香興奮地揮著手，那蝴蝶翅膀的小花精輕盈的落在了她的小胖手上。
后面關好門的蕭麝看到這一幕，看向柳如的眼神也放心了不少。
花精親近的，一定是一身清氣，不染濁氣的妖。
此刻柳如看到人都來了，將那少女花精輕輕放在白鶴少年的手中，輕笑道：“去，和丁香到后面玩會。”
“嗯嗯。”
兩個小家伙聽話的帶著花精，朝著屏風后的隔間跑去。
豐縣天字房很大，單單茶室就三個。
此刻，許惑看著人都到齊，點了點頭，道：“都在了，那我就說一下。”
許惑指了指身邊的柳如，道：“這位是柳姑娘，豐縣土地神。”
“妾身見過兩位公子。”
柳如溫婉一福，眼神卻是停在溫庭筠身上。
兩人目光對視，片刻溫庭筠移開目光，看向許惑道：“許公子，說說吧。”
“你發現了什么？”
“嗯。”
許惑點了點頭，伸手指著地下，開門見山道：“我發現了變婆。”
“大概……萬余頭。”
瞬間，柳如，蕭麝直接色變！
溫庭筠卻是眼皮都沒動，仿佛就像是聽自己說晚飯吃什么一樣平靜。
許惑沒有賣關子，他多看了溫庭筠一眼，便將自己知道的消息一一講述。
房間燈火如豆，金芒搖曳。
隨著講述，蕭麝的臉色難看，柳如一臉焦慮。
唯有溫庭筠面色平靜。
此時，夜色更深了，縣城的人們吃過晚餐，更多的人外出走動，讓窗外更為喧囂。
殊不知，足以覆滅一切的危機就在他們腳下，近在咫尺。
“所以。”
許惑掃視三人，道：“神隱以妙蛙寺為豐縣的據點，囤積變婆集中地氣，以紫藤花作為引子，埋下了隨時都會爆發的瘟疫。”
“一旦爆發，整個豐縣，乃至洛城府都會瞬間淪陷。”
“不。”
此刻，溫庭筠突然開口，道：“是整個江州。”
許惑一頓，道：“為什么？”
“因為我見識過萬頭下境妖魔攻城的場面。”
聞言，旁邊蕭麝開口：“溫統領受白帝城之命，領山州北方邊防，掌管山州四分之一的地區。”
“山州的四分之一，大概是整個江州的兩倍大。”
許惑默默點頭，實踐出真知，自己無法反駁。
江州作為一個隘口之州，面積的確不大。
許惑看向溫庭筠，道：“溫統領，你怎么看？”
顯然，在場的人中，以溫庭筠的實力和地位最高，也最有經驗。
蕭麝雖然出身世家大族，但顯然也明白自己是個理論強者，實踐和溫庭筠根本不是一個層面。此刻也老老實實等待著溫庭筠的答復。
噠、噠！
溫庭筠輕輕敲打桌子，神色始終平靜。
仿佛這件在許惑、蕭麝、柳如眼中天塌般的大事，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這件事，若是突然爆發很難處理。”
“但是既然被許公子提前發現，處理起來并不難。”
蕭麝眼神一顫，急道：“溫統領，你有辦法？”
“有。”
“而且并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