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個,南竹依稀記得,那三撥人扎堆來的時候,老十五就念叨懷疑過會不會是一伙的,如今這話是幾個意思,真確認是一伙的了?
他當即低聲問道:“何以見得?”
庾慶掃了眼現場的情況,見不時有人盯著這邊,嘀咕給了句,“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回頭再說。”
南竹也看了看周圍,確實,也就沒再多問什么。
現場的情況是很顯然的,就一條死路,裂谷山莊的人手翻來覆去的查找,也并未找到任何兇手。
他們這些好心來幫忙的客人并未逗留多久,便被三莊主吳和運嚴詞懇請了回去。
待客人一離開,吳和運便招了吳安過來,沉聲喝斥,“不是讓你們看著他們嗎?怎么又讓他們過來了?”
吳安無奈道:“三莊主,我制止了,我喊破了嗓子也沒用,他們壓根不管,就直接沖來了。”他也挺委屈的,這些來客非要不聽招呼,他能怎么辦,總不能動手吧?山莊對待外來客人是有規矩的,寧受委屈也不能怠慢。
二莊主吳謝山從一旁走來,說道:“是攔不住,咱們的人趕到后,不讓他們介入,他們不管不顧非要抓兇手,硬沖了過去。咱們的人又不好跟他們發生沖突,也怕弄出漏洞讓兇手跑了。”
三莊主吳和運忍不住啐了聲,“一幫家伙,竟野到這里來了,我堂堂莊主忍氣吞聲親自伺候著,還真當我們山莊好拿捏了不成?”
大莊主吳刀陰沉著一張臉聽著,聞言訓斥了一句,“有事說事,發脾氣沒任何作用,兇手哪去了,怎么又不見了,是都瞎了眼,還是都活見鬼了?”
吳和運立馬盯向吳安,“讓你盯著他們,事發時,他們都在場嗎?”
吳安想了想,帶著一臉的回憶神色,遲疑道:“好像…應該都在吧?”
三位莊主的目光立刻齊刷刷盯在了他的臉上,吳和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怒了,沉聲道:“讓你盯著他們,你就盯出個‘好像’和‘應該’嗎?”
吳安頓時緊張了,只有裂谷山莊真正的內部人才知道“錯誤”這種事明知故犯有多嚴重,緊張到磕巴道:“事發突然,情況緊急,他們一窩蜂過來了,我也沒看清楚,不過我立馬追到了這里又清點了遍,都在的。”
吳和運咬牙道:“你清點個鬼,我怎么看到林二慶夫婦是后來才出現的?我眼睜睜看到他們是后來的,你居然敢說你清點了都在?”
吳安立刻挺起胸膛保證,“在的,真的在的,事發時他們肯定在自己房間里,我過來時是從他們身邊經過的。您交代了我要重點盯著他們,所以我特別注意了他們,事發時他們絕不可能在這里。”
聞聽此言,吳和運才一把推開了他,回望地上的尸體,“真他媽見鬼了不成?”
吳刀陰沉著臉道:“就算真是陰魂來了,也不可能在這么多修士的眼皮子底下來去自如絲毫不被察覺,這里面肯定是哪里出了漏子。”他瞥向了吳謝山,“給大家備好‘藍色妖姬’,一旦再有事發,趕來的時候立刻抹上。”
吳謝山默默點頭……
“弟妹,你男人借我們一下。”
客房門口,南竹拉扯住了庾慶,對喬且兒油嘴滑舌。
喬且兒沒說什么,看了眼偏頭示意的庾慶,轉身獨自回了自己屋內。
師兄弟三人也鉆進了同一間房,門一關,庾慶立道:“以后當她面別做那么明顯,搞的我們做什么都要防著她似的。”
南竹立刻將他扯到了里面,“什么叫防著她似的?我說老十五,你的想法可是越來越不正常了,咱們不是防著她,而是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要心中有數,有些事情她不知道對大家都好,萬一她哪天在外人面前把什么事說漏了嘴,會死人的。我說,你不會意亂情迷之下把什么都跟她亂說了吧?”
庾慶撥開他手,“放心,我知道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肯定不會亂說話。”
南竹:“但愿,總之,我看你在她面前是越來越松懈了,我也不好說多了,回頭被弟妹知道了不高興,你自己腦子里的弦自己繃緊。行了,說說吧,你說他們是一伙的是什么意思?”
庾慶走到椅子旁坐下了,橫劍架在兩邊扶手上,冷目掃向二人,淡淡冒出一句,“事發時,婁玉淑不在房間里。”
兩位師兄相視一眼,都迅速走到了他跟前,南竹問:“你怎么知道?”
庾慶:“我進她房間看了。”
南、牧二人頓感驚悚的模樣,皆怪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他。
牧傲鐵忍不住問道:“你背著喬且兒去了婁玉淑的房間?”
南竹那眼睛眨了又眨,似乎發現了什么秘密似的。
一聽就知道兩人誤會了,庾慶翻了個白眼,“我說你們兩個想什么呢?事發時,大家都出了房間,你們沒發現少了一人嗎?”
兩人頓思索了起來,也不用多想,根本想不起來。
“事發時,大家露了個臉,好像都在,這亂糟糟一團的跑了,你說少了誰,這個我還真不好確定。”
南竹表示疑惑,牧傲鐵也搖頭表示沒印象。
庾慶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看到了,也記下了當場人數做分辨,當時就發現她不在。我讓你們先去的原因是把看守的人引開,你們一走,我就進了她的房間搜查。她當時不在,也沒跟你們去現場,更不在自己房間里,你們說她去了哪?待我趕到事發現場,卻發現她又出現了,且混在你們中間,你們說是怎么回事?”
兩位師兄弟多少有些吃驚,沒想到老十五這家伙在那種情況下居然還把大家給挨個記了遍,那亂糟糟的情形,這眼力有夠犀利的。
哪怕是現在被提醒了,兩人也依然記不起當時是不是少了人。
當然,兩人也知道老十五的話意味著什么,漸漸驚疑。
南竹難以置信道:“說是寧朝乙和賊鴛鴦夫婦干的,還更可信些,偏偏是這靠一身皮肉賺男人錢的女人冒這么大的風險干打打殺殺的事情,實在是讓人想不到啊!若真是這女人干的,能在被發現的短暫時間內解決那些人,那這女人的實力不弱呀。”
牧傲鐵沉吟道:“事發時,她沒逃,而是躲在原地!”
庾慶道:“沒錯,就是躲在了原地。一群人蜂擁而去,她趁機混進了那群人當中,跟著那群人一起瞎攪和,于是大家都成了睜眼瞎,就像你們現在覺得沒少人一樣,哪怕兇手在眼前晃來晃去也發現不了,眼睜睜放任兇手離開了都不知道。”
南竹慢慢呼出一口氣來,“是了,難怪了。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樣也未必能證明他們是一伙的,我身在其中,兩次趕到事發現場,都沒有發現有人混進來了。”
庾慶:“她又不傻,躲在現場時,不可能在你們兩個面前冒出來。還有,若無他們帶頭,你趕過去時,一旦裂谷山莊的人攔下你,說不讓你干預,你會不會停下?
正常情況下,主人不讓你在人家家里亂來,你一定會停下,不會擅闖。但是他們沒有,兩次都不管不顧卷了進去,你覺得正常嗎?他們不是一伙的才怪了。”
南竹若有所思地微微點頭,明白了,又想到了早先的一個問題,“這都是些無視世間道德的人,只活自己,人都活到了這個份上,基本上可以說是名利什么的都無所謂了,誰有能耐把他們給捏合在一起?”
思索中的牧傲鐵忽冒出一句,“會不會是我們的目的走漏了風聲?”
南竹一驚,“你的意思是,是那幾大勢力出手了?”
庾慶搖頭:“不太可能。真要是那幾大勢力知道了,隨便哪一家出手,哪怕是暗中出手,也都能直接把這里給控制了,想要什么直接把人扣了審訊便可,犯不著這樣偷偷摸摸的殺人。”
“倒也是,確實沒這必要。”南竹認可地點了點頭,也因此鬧不明白了,“那這些人跑來偷偷摸摸的想干什么?膽子確實有夠大的,雖是暗中行事,已經和肆無忌憚沒多大區別了,直接跑人家里殺人,殺了一場又一場的,還能穩當當賴著不走,這得多猖狂?
你們想想看,他們那掩蓋兇手的障眼法固然高明,可遍布各地的裂谷山莊人員肯定是首先趕到事發現場的。所以脫身的前提是,兇手要在幫手趕到之前不被裂谷山莊的人馬發現才行。所以兇手行兇后被發現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這說明什么?說明人家壓根就不怕被裂谷山莊給發現。”
庾慶:“是有點肆無忌憚的感覺,這幫家伙跑來想干什么?媽的,他們這樣搞,徹底把咱們給搞的不敢輕舉妄動了。”
南、牧二人都懂他的意思,不說別的,想得到“戟”首先要等那個沉睡者飲用了心頭血才行,現在事情搞成了這樣,鬼知道那個沉睡者什么時候飲了心頭血,鬼知道會不會打草驚蛇了。
“為今之計,咱們還是先慢慢摸清這里的路線情況吧,先摸清‘戟’和沉睡者在什么位置,再看看什么時候動手、怎樣下手合適。”南竹嘆了聲。
庾慶:“遇上了攪局的,這山體內部的防守明顯加強了,咱們也只能這樣了。問題是,照他們這樣肆無忌憚搞下去,裂谷山莊又不是傻子,遲早要敗露,回頭別被裂谷山莊把咱們誤會成了他們一伙的給打擊了,那才叫冤枉。”
室內陷入了安靜,費解琢磨的氣氛很明顯。
南竹試探著冒出一句,“要不,咱們把那伙人賣給裂谷山莊?”
這意思一聽就懂,把他們的發現告訴裂谷山莊,出賣寧朝乙那伙人,好讓這亂局快點結束。
庾慶輕輕哼了聲,“鬼知道放羊的那些人跑來是干嘛的,背后是不是還有什么人,我們都不清楚,你確定他們一旦撕破了臉,裂谷山莊回頭不會把我們給賣了?”
南竹當即背了個手,來回踱步徘徊,噓長嘆短,發現事情有點難辦。
關鍵是,這裂谷山莊的核心區域都在山體里面,連想弄清里面的路線情況都困難,不像地表建筑可登高一觀,更別說找到最隱蔽的核心地點。
沉思中的牧傲鐵不經意間也冒出一句,“全是石頭,想放火燒一把逼出點眉目都不行。”
庾慶慢慢靠在了椅背,一手揪著嘴角一丟丟小胡子擰動著,嘀咕自語,“和他們聯手搞裂谷山莊?”
南竹和牧傲鐵雙雙回頭看去。
然庾慶自己隨后又搖頭否掉了,“搞不清他們目的,不好冒然開口,不急,急不得,還是先看看情況再說。”
村口,夜幕下又燃燒起了熊熊的火光。
五具尸體,又死了五人,也都被掏空了心臟,又集中在了村口焚化。
老規矩,老習慣,被妖怪害了的人,都要第一時間焚化,這次也只能是不例外。
圍著的村民不斷向內添柴,不時小心觀察四周,明顯有些害怕。
各家各戶的燈火也都熄滅了,靜悄悄無人聲。
實在是近期死人死太多死太頻繁了,哪怕是習以為常的吳姓族民們都怕了。
族徽旗桿下的壘石臺階上,臟兮兮的老頭蹲在那,吧嗒著旱煙盯著熊熊火光,渾濁眼球里閃爍著火光的影子,靜默無聲……
包括庾慶等人在內的所有外來客人都出現在了室外,都站在了山腳下看著村口那邊冒出的火光。
庾慶等人是發現了那三伙人出來后,才跟了出來的,想看看這些人又想干什么。
自然而然,三莊主吳和運也被吸引了出來,面對客人的詢問,把傷亡情況做了簡單通報。
“三莊主,我明天不走了,權當死皮賴臉的在你這里多賴些日子。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樣的妖怪,能這般目中無人的來無影去無蹤。”
說這話的寧朝乙明顯動怒了,也不管吳和運同意不同意,直接轉身回了石窟里,擺明了要打抱不平。
三枝花中的沈傾城柔情無限,快步跟去挽住了他的胳膊,一起離去了。
看她那樣子,去或留顯然都是要跟寧朝乙共進退的。
吳和運凝噎無語目送。
“女大不由娘!娘,傾城萬一有個什么閃失的如何是好?”
鬢邊別著小白花的陸星云問母親婁玉淑。
婁玉淑咯咯笑道:“自然是不能不管,我也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怪物作亂。三莊主,暫不走了,要再多住些時日,一應開銷要多少錢,回頭報個賬,絕不少一文。”說罷也帶著女兒離開了。
聶品蘭亦哼了聲,“欺人太甚,這事不見個分曉,還真的是不能走了,否則也對不住裂谷山莊的好心招待。三莊主放心,不管來犯者是何人,我夫婦不是無義之人,定助一臂之力,事情不做個了結絕不罷休!”
她義憤填膺而去,其夫默默相隨。
吳和運一聲不吭,冷眼目送。
還需要說什么嗎?不需要了。
他很清楚,人家壓根不想走,說什么都沒用的,何況趕客人走也不是裂谷山莊的待客之道。
師兄弟三人同樣在目送,也很無語,修行界哪來這么多義薄云天的好人,何況還都是些事不關己只顧自己的人,這擺明了就是要賴在這里不走了。
“想必幾位也是要長住的吧?”
吳和運的聲音響起,幾人看去,只見他正盯著他們,面無表情的樣子。
庾慶走了過去,面對面道:“三莊主,不管你信不信,我們跟他們肯定不是一伙的。”
吳和運淡淡道:“林兄弟這話好沒來由,我沒說你們是一伙的,我在問,你們也要長住吧?”
庾慶沉默一陣后,蹦出一句話來,“我們也想看看他們想干什么。”
這話說的他自己都別扭。
吳和運意味深長地哦了聲,伸手向石窟入口,做了個“請”的手勢。
南竹嗤了聲,發現還真是擔心什么來什么,不禁搖頭晃腦而去,“黃泥巴落褲襠里,這回不是屎也是屎了。”
“正因如此,越發要留下自證清白。”
庾慶扔下話,揮手招呼大家回去。
吳和運面無表情地目送了幾人的消失。
幾人回到住房走廊內,分別入室關門后不久,有一間房門開了。
一襲黑色長裙,鬢邊別著一朵小白花的陸星云出了門,輕輕關上了房門,款款而端莊地向走廊一頭走去。
三枝花中,她本就是一副端莊良家的矜持模樣,配上一副守節的裝扮,那真是別有風情。
在她走去的盡頭,有兩個男人左右靠墻站,輪流值守,明面上是守護客人,實則是在監控走廊內的所有動靜。
在另一邊的樓道拐角處,其實也有兩名守衛,守著下樓的樓梯口,甚至吳安就住在那。
見到她走來,盡頭兩個男人頓生警惕之心,高度戒備著。
陸星云并未太過靠近他們,離兩人約莫一丈遠的距離處,她走到墻邊停步了,也轉身背靠在了墻上,低頭沉默著,燈光下的風情別樣。
就在兩個男人想開口問話的時候,陸星云先開口了,聲音輕柔,“這兩天晚上好像都是你們兩個當值。”
其中一個男人試探道:“你有什么事嗎?”
陸星云抬手將發絲掠到耳背,白皙姣好的面容,明眸看著對面墻壁上的油燈,自說自話,“事發前,你們兩個好像犯困了,我走來走去,你們都沒有發現,這事你們好像沒有上報。”
回頭,明眸盯向了略顯驚恐的二人,她一副娟秀端莊而溫婉的樣子,平靜說著,“還有昨晚事發前,你們也犯困了,好像也隱瞞了,并沒有上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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