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壇上旳素衣老者也起身了,飄離了石臺,落在了大耳怪獸的身邊,目中映著月輝,盯著倒映星月的湖口下游方向。
老者名為萬里秋,乃昆靈山六長老之一,坐居“流星殿”,執掌昆靈山的刑罰,昆靈山眾弟子很是畏懼。
山下那座湖就叫“流星湖”,傳說是很久以前一顆流星撞擊之下產生的,湖名以此而來,山上殿宇的名字也因此而來。
他身邊的青皮大耳牛犢怪,乃是靈獸伏地,只因平常喜歡趴在地上,聽力極佳,據說若在無遮攔和無障礙干擾的平地,迎風能聽到百里外的打斗動靜,在此喚作“地靈”。
而那個化作了長尾青羽大鳥的女人,乃是靈獸月雉,有夜視之能,在此喚作“夜靈兒”。
兩只靈獸是上一任執掌刑罰的長老傳下來的,算是流星殿的鎮守靈獸。
目送夜靈兒去向的萬里秋忽發出疑問,“怎會有不速之客闖到‘流星湖’來?”
言下之意在問身邊靈獸是不是聽錯了,這里好像也沒什么值得外人冒險的地方,外人又怎能悄無聲息的闖過重重明暗守衛跑到這里來?
地靈繼續口吐人言,“不知道。”
似乎是為了確認,它又躺下了,將大耳朵貼在了地上聽……
此地也不可能僅有一座殿宇,還有其余弟子,夜靈兒展翅穿過林中,從一片房屋前飛過時繞了一圈,口吐人言,“有人闖山,隨我前去搜捕。”
屋外昆靈山弟子自然識得她是誰,無人敢不敬,也無人敢不從,
何況事情不一般,
有人闖山豈能不理,
遂迅速互相傳達,十幾人緊急取了武器,隨著月雉潛入了林中搜捕嫌疑。
寧靜湖面不時飄過陣陣寒煙,
令湖中星月倒影變得縹緲。
根據地靈的說法,夜靈兒先帶著人手趕到了湖口下游位置,
然后讓人手分散至了河流兩岸,
撒開了掃蕩式的悄悄搜查。夜靈兒自己則振翅飛高了,
在空中俯視著月光下明晃晃的河流兩岸,與地面搜查人手配合著搜尋。
月光下,
淡淡飄蕩的霧氣,蕩過河邊的雜草,徘徊在兩岸林木間,
草木漸被水露所濕。
河邊時走時停,
時而草上飛,
時而徒步蹦跳的師兄弟二人突然止步,
兩人蒙著面東張西望,恍如蒙面大盜。
這也是沒辦法,
必須要遮掩一二,避免被人看到面容,干這種偷偷摸摸的事,
挺著真容到處跑總是不好的。
牧傲鐵察覺到了這次的止步和之前的停下不同,他是被庾慶緊急攔下的。
行走在前的庾慶突然停下,
突然揮臂攔住了身后的他,導致他也高度警惕了起來,
打量四周,只見裊裊輕霧在林間進出,
在兩岸輕舞,并未看出任何異常。
緊盯兩岸動靜的庾慶卻發出了低低一聲,“不好,有人過來了。”
牧傲鐵低聲道:“路過不怕,可以去水里躲躲,應該不會發現我們。”
庾慶:“不是路過,像是張開了一張網朝我們兜過來,
不會是巧合,媽的,可能是被察覺到了。”
牧傲鐵不知他何出此言,驚疑道:“一路未有異常,
怎會走到了這里才被發現?”
庾慶:“不知道,不能再去了,撤!下水,先走水路避一避。”
沒什么好說的,兩人迅速先后躥入了水中,落水輕飄,壓制的連一朵水花都沒有濺起。
這對隨行的“大頭”來說不是什么好事,它不太喜歡水。
現在的“大頭”可不傻,不像以前泡進水里就怒燒,深知這么一條河它再能燒也燒不成開水,何況它現在也知道這不是讓它燒水,反應與之前一樣,兩人一泡進水里,它立刻從庾慶身上脫了身,破水而出。
等到兩人從水里出來了,
它又會落回庾慶身上。
然而這次的情況不一樣,鉆入水中的牧傲鐵又迅速冒頭了,盯向了空中盤旋的“大頭”。
庾慶緊跟著鉆出,拉了牧傲鐵一把,
“不用管它,
一只蟲子沒人注意,
這么點路,它找不到我們的話,自己能找回去。”
牧傲鐵想想也是,人已經又被庾慶拉入了水中,雙雙水遁而去,快速遠離這里。
空中逼來的夜靈兒目光連閃,已經看到了水面漣漪的反光,可以說是被反光給吸引來的,也看到兩顆遁入水中的腦袋,立知地靈判斷的一點沒錯,不像是自己內部的人,當即一個俯沖而下,欲鉆入水中追拿,同時要撞出水花搞出動靜,吸引左右人手一起過來圍剿。
誰知一道影子閃過,俯沖之際差點撞上一只蟲子。
她可不愿被一只蟲子隨便沖撞了,出爪飛快,想順手一爪給捏死。
這對她來說,確實簡單隨意,然結果卻出乎她的預料,蟲子竟靈巧一閃,緊急避開了她那一爪。
驚異之下,她又順勢騰空翻轉,揮翅一掃,欲將蟲子給拍下。
不料那蟲子頃刻間連連閃避,竟順著她翅膀揮舞之勢繞了出來,迅速閃離脫身。
一擊落空,再次失手,她頓知這不是巧合,知道遇上了非一般的蟲子,加之出現的地點,十有八九和來歷不明者有關,豈能容其脫身逃離,當即又再次振翅凌空飛起,伸長了脖子追去。
然逃離的蟲子飛行速度明顯更快,兩者之間迅速拉開了距離。
夜靈兒卻發出一陣冷笑,鳥脖子突然拉長,如閃電般射出,瞬間變長了一丈多,一口將蟲子給叼在了口中。
一擊得手,鳥脖子倏地縮回,恢復了正常長度,拉回一抖的瞬間,也將那只蟲子咽入了腹中。
之后閃身倒沖向地面,臨近落地時,飄然化作了嫵媚女人形態,站在了河邊雜草上,身形隨彈性起伏。
兩邊林中也快速閃出了那群追查的昆靈山弟子。
夜靈兒揮手指著河流道:“兩名來犯者潛入了河中遁離,下去幾個人在水里追查,再去兩個人多招呼點人手過來,余下的繼續沿河道兩邊向下游協同搜查。”
有人道:“會不會往上游去了?”
夜靈兒嫵媚面容露出冷笑,“不用管上游,若真去了上游,更跑不掉。”
眾弟子當即領命,迅速協調了下,然后下水的下水,報信的報信,河道兩邊的搜查也繼續展開了。
夜靈兒正要再次上天,再次于空中展開搜尋,卻突然伸手捂了下肚子,并皺起了眉頭,感覺到了肚子里的蟲子在鬧騰。
對此她并沒當回事,雙手稍掐指決,以修為壓制住了腹中的鬧騰。
明知這蟲子不一般,沒把握她也不敢一口吞下去,自知能壓制住。
至于是弄死還是吐出來,則要看后續情況的需要。
控制住了腹內的異常后,她又從踩踏的草枝上彈身而起,再次升空化形成了月雉靈鳥。
然才剛振翅,還未飛高,身形忽然又墜落了下來,落地后驟然化作了人形踉蹌,弓了腰,雙手捂住了腹部。
這次,她臉上浮現出了苦楚神色,只感覺肚子里猶如火燒般的疼,好像吞了一塊燃燒的炭進肚子,以腹中柔嫩來承受,那滋味可想而知。
只這瞬間,便疼的她渾身顫抖,臉色瞬間慘白。
她當即忍痛運功施法,張開了嘴,想將肚子里的蟲子給吐出來,然那蟲子似乎已與內臟絞在了一起,運功也扯不出來,想擠也擠不死,且越來越疼。
痛的瑟瑟發抖的她,竟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滿臉驚恐的她,扭頭看向了山頂的流星殿方向,那里的人應該能救自己,最終奮力而起,彈空化形成月雉靈鳥,欲緊急飛去。
誰知肚子里的折騰越發兇狠,飛鳥身形在空中突然失控,失去了平衡落下,從層層樹枝中砸下,最終砸落在地。
她再次化作人形,雙手抱住了一旁的樹干,嘴里已經滲出了鮮血,朝著流星殿方向仰天施法大喊,發出了一聲嬌滴滴的悲鳴,“長老,救我!”
樹下的人漸漸滑倒,又再次變成了月雉靈鳥的模樣,其胸口部位竟然在冒煙,后陡然現出紅光,有什么東西從羽毛中破了出來,頓時燒焦了羽毛,露出了渾身遍布裂紋紅光的“大頭”。
“大頭”毫不停留,身上紅光突然熄滅,一個閃身沖出了樹冠,消失在了夜幕中。
慢慢掙扎的月雉靈鳥似乎終于從痛苦中解脫了出來,只是胸口出現了一個焦黑的洞。
流星殿外,對負手而立站在山緣邊的萬里秋萬長老來說,這種事還用不著他這種大派長老親自出手,下面那么多弟子是干什么吃的?
當凄涼求救聲朗朗回蕩在山林上方的夜空,且隱隱傳來后,萬長老的臉色驟變,頓知出了意外,須發和衣衫瞬間無風自動,旋即人如離弦之箭般朝聲音來處射去。
地靈眼中亦閃過驚詫神色,奮身飛躍而出,于山下樹冠上飛躍奔跑,如履平地。
一人一獸先后趕到了月雉靈鳥倒下的地方,萬里秋見狀迅速跪地,伸手稍查傷勢后,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非常難看,趕緊一手摁在了月雉身上。
很快,月雉舒緩了過來,化作了嫵媚女子模樣,卻是茍延殘喘隨時要斷氣的樣子。
地靈瞬間化作了一個健壯男子,單膝跪地,問:“怎么回事?誰傷的你?”
夜靈兒臉上滿是悲哀神色,似乎預知了什么,緩緩移動的目光盯在萬里秋臉上,“兩個…兩個蒙面人…水里走了…”
萬里秋立刻扭頭道:“速去相助本派弟子拿人,生要見人,死要見尸,死活不論!另速命人盡快找一解妖師前來救她。”
地靈立馬扭頭閃身去了。
萬里秋抱起了夜靈兒,閃身落在了河邊,一手施法為夜靈兒續命,一手摘下腰間的銅鈴,扔了水中,隔空施法,在水中搖動了銅鈴,水里發出悶響,如擂鼓般。
上游寧靜的流星湖突然出現漩渦,一道浪花沖天起,一只頭頂犀角的巨大白蛇從湖中升起了身子,身軀有大桌面那么粗,宛若蛟龍般破開水面,游向了下游。
其軀體沖入河道后,一路排擠出激射向兩岸的水花,又時而潛入水中潛行,攪的河水澎湃起伏不定。
大白蛇迅速沿河道向下游急速游去,于水中搜尋而去。
激蕩的水花排向萬里秋時,被其修為隔絕在三尺外。
夜靈兒口中喃喃著“蟲子”二字,奈何聲音太小,連她自己都聽不清楚。
運功為其續命的萬里秋沉聲道:“不要說話,安心吊住那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