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白銀城沒有乞丐
啟動、停車。
上客、下客。
隨著距離工廠區越來越近，車上的乘客也變得越來越少，臨近晚上八點左右，后車門咔的打開，兩個裹著一身大衣的，臟兮兮的小孩子從后面的車廂走了進來。
一開始安迪沒有注意，直到防火墻收到了識別警報。
側著頭用余光看了一眼那倆也不知是男是女的小鬼，他的嘴角浮現一絲微笑。
他們活不長了。
胡亂識別他人的設備信息，是很有挑釁意味的，更何況……
安迪終于看清了那倆孩子身上的衣服。
灰底，左胸有個九頭蛇的標志。
這是教育部的制服。
海德拉與其他公司不一樣，很少接納外來流民，人口主要由育嬰部提供，胚胎由育嬰部撫養至三歲，然后轉給教育部。
特等品自然是坎巴拉計劃的定制嬰兒，淘汰率不高，被淘汰者會人道銷毀。
一等品是表現優異者，也會同特等品一同培養，極小概率成為公司員工，極大概率成為公司下轄設施的技工，總之也能混口飯吃。
二等品與三等品毫無意義。
其中二等品會被趕進外城區，這就是海德拉的人才儲備了，因為人這東西還是有很大的不確定性，指不定他們哪一天就開竅了成為公司需要的人才了呢？
反正人在外城區，強者會活下來，更強者會被公司發現。
至于三等品，丟掉丟掉。
這倆小鬼沒被扔到荒土，自然就是二等品。
衣服這么臟，看來是比較次的那種，稍微好一些的大多都掌握著點技術，這種人流進外城區很快就會被幫派認領有口飯吃的。
——都這年頭了，不會還有人以為這世界上有什么家庭學校可供孩子慢慢成長吧？
一旦到認知能力發育成熟，頂多就是十二歲左右，還不能工作，你就是塊會走路的肥料。
那倆小鬼從最后面一個座位一個座位的問著上來。
問到安迪這兒時，他終于看清了他們的相貌。
好像是倆男孩？
長得挺可愛的，從身高看應該十歲左右了，濃重的黑眼圈，牙齒上有些污漬，面黃肌瘦。
咕~咕咕~
肚子還在叫呢。
“哥，哥哥，您能給我們點兒吃的么？”
原來是討飯的。
安迪看了他們一眼：
“滾。”
…………
下車時那倆小鬼好像什么都沒討到，相互攙扶著，一瘸一拐的走了。
安迪站在自動販賣機前，數著里面的東西。
煙8通用點/包。
有機能量膏10通用點/500g。
人工肉15通用點/200g。
天然肉（冷凍）100通用點/200g。
天然肉（新鮮）250通用點/200g。
酒（工業）5通用點/500ml。
酒（生物）500通用點/500ml。
迷夢2000通用點/10ml。
微型賽博空間鏈接器100通用點/臺。
腦機終端-豪華版（需配送）8000通用點/臺。
…………
城市生活太貴了，老實說，如果沒有環區福利，大多數4級以下的公司員工也會過得很慘。
買了一包煙，點上。
猛吸了兩口，眼角余光注意到車上又下來了四個人，他們站在門口交頭接耳了一會兒，快步走上旋梯。
旋梯下方，那倆小鬼還沒走出去呢。
安迪這個角度剛好全都看得到。
大概幾十秒的時間，倆小鬼被追上了，然后就是撕心裂肺的尖叫。
站臺上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就好像沒看到一樣，當然，安迪也在內。
又過了十幾秒，倆小鬼被扛在肩上，其中一人摘下手套，啊，他是個改造人，左手是個電鋸。
電鋸滋滋的嗡鳴聲響起。
安迪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掏出槍，三槍打爆了四個人的頭。
然后抬起手，對著轉過來的監控探頭揮了揮手，翻起自己的衣領。
默默走下旋梯，在四個人身上翻了翻，其實也沒有翻的必要，肯定都是窮鬼，要不然不會盯上這種一看就沒有油水的貨物。
咕咕聲又在耳邊響起，看來某人是真的很餓。
“哥，哥哥，您能給我們點兒吃的么？”
“嘿！嘿！嘿！”安迪朝他怒了努嘴，“站遠點，掃地機器人過來了。”
他畏縮的退了兩步，安迪隔著正在工作的機器人，看了看兩人，也不知該是個什么表情。
“白銀城是沒有乞丐的。”他說。
“為……為什么？”
“乞討會讓所有人知道你無依無靠。”
他從地上撿起一把槍，扔了過去：
“我只能給你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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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車站時，回頭看了一眼天空中‘迷夢工廠站’五個大字。
漂浮的文字下，是燈火通明的大廳。
干凈整潔，真是漂亮極了。
可是一轉身，走了沒幾步，鉆進燈光昏暗的陰影里，惡臭撲面而來。
迷夢是白銀城的重要產業，整個工廠區有一半都是生產這東西的，你別看它裝在針管里時五光十色晶瑩剔透，它產生的廢料卻是漆黑無比惡臭逼人。
據說疳油癥是迷夢的副產物，海德拉一直極力否認，但工廠區的確是疳油癥的重災區。
但今天，惡臭格外濃重。
安迪蒙上面巾，今天在車站里開了三槍，行蹤已經暴露，照理說不再有隱藏的必要。
反正他出生在這里，提交給冥河的報告里就寫回去探望朋友，順便不小心走了走火，也不會有什么事兒。
——但這恰恰就是他不喜歡回來的一個重要原因。
這里的味道實在太難聞了。
從排污河道鉆進下水道，他終于明白了為什么今天的味道這么重。
臭水溝里有很多殘缺的尸體。
那甚至都不能算是尸體。
智能設備被暴力移除了，臟器和有價值的身體組織被割掉，從一塊完整的皮肉上，安迪看到了一個三只手的刺青。
安保部的那些人還是這么粗暴。
這種回收方式會損壞大量有用的元件，不過也可以理解，急著交報告嘛。
接收到冥河的警告通知，然后通過環區監控權限確認自己的監測等級已經降了回去。
安迪找了個監控死角，移除網卡。
循著記憶在下水道里走了半小時，推開了墻壁上的一道暗門。
啪~
嶄新的氙氣燈管放射出藍白的光芒，照亮整個屋子。
五十年，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