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聲音從江離體內傳出，又有一根骨頭斷了。
有幾滴鮮血順著裂開的嘴角滴落到手上。
他似是有些苦惱，那張裂開的笑臉上出現了些許褶皺，很不高興地甩了甩手上的血跡。
誰知這么一甩，手臂的骨骼也斷了。
整只手呈現詭異的扭曲弧度，斷裂之處十分顯眼，那里蒼白的皮膚微微凸起，像是有什么尖銳的東西即將刺破皮膚。
“這該死的病，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好。”
淡淡的血腥味飄蕩在陰暗的地下室里，沖淡了幾分潮濕帶來的霉味。
門外走廊上吊著的老舊燈泡輕輕晃動。
燈光昏暗，時不時閃爍一下，仿佛受到了某種電磁干擾。
彥如從未這樣緊張過，他渾身緊繃，隨時準備開啟身上多個防身的詭異物品。
但對面的江離只是笑著，似乎根本就感受不到那只黃金瞳的影響，一瘸一拐地艱難靠近。
那驚悚的笑容越來越恐怖，嘴角仿佛是被人用刀子強行劃開，一對瞳孔更是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滾開！不要擋著我的道！”
彥如大聲呵斥，試圖給自己幾分信心。
盡管聲音很大，但他卻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額頭開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身后飄揚的黑袍根本不能給他任何安全感。
再往后退兩步，就是冰冷堅硬的墻壁了。
陰暗的地下室很小，彥如只能直面這個古怪邪異的少年。
“你不是江離，對不對？”彥如大聲問道。
“你覺得呢？”
江離微笑著逼近。
透過裂開的嘴角，可以看到里面尖銳鋒利的牙齒。
那牙齒根本不似人類，更像是某種兇猛恐怖的食肉動物，泛著幽幽寒光，只是看一眼就會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林語，你出來！”彥如大聲吼道：“趕緊給我出來，我知道是你在搞鬼！這又是什么？你從別的城市找來了幻覺能力擁有者嗎？”
“幻覺？”江離歪了歪頭，似乎覺得這兩個字很有意思。
“只要你還在禁忌之下，就不可能不受我的黃金瞳影響！”
彥如直視江離，僅剩的一只眼睛綻放出極為璀璨奪目的黃金光芒，這亮度比之前提升了好幾倍，像是一輪微小的太陽。
陰暗的地下室多了個光源，恐怖的氣息被沖散了些許。
可江離沒有任何反應，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那對血紅色的瞳孔中映出彥如的身影。
他像是在看一個死人，只是目前對這個死人有些許好奇，仿佛想看看彥如還能弄出什么把戲來。
黃金瞳沒用！
彥如冷汗直冒，高度緊張。
難道眼前這個蒼白的少年是禁忌生物？
即使不是，也已經無限接近了。
但瓦力城這么個小城市，何德何能在短短幾天里連續出現兩只無限接近禁忌的生物？
堂堂教會執事，在這種小城市應該能橫著走才對！
“你就只會眼睛發光？”江離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似乎有些失望。
“咻——！”
他話音剛落，一道細微的破空之聲就忽地響起。
身為教會執事，彥如身上的寶貝不少。
一枚飛速旋轉的四角飛鏢在空中拉過一道淡淡的虛影，直奔江離而去。
飛鏢通體黑色，四個冰冷的尖角閃爍著寒光，其上還纏繞了一抹濃郁的詭異氣息，這竟是一枚接近中級的詭異物品。
然而江離只是緩緩伸出干枯瘦弱的手掌，蒼白的食指與拇指輕輕合攏。
“叮！”
飛鏢停住了，被江離牢牢捏住。
“看起來挺好吃的樣子。”
江離眨了眨眼睛，沒有多想，直接把那枚飛鏢扔進裂開的大嘴里。
“咔嚓……咔嚓……”
那枚飛鏢在江離的嘴里崩開，碎裂，化作細小鋒利的殘片。
這些殘片伴隨著咀嚼動作，不斷割裂著江離的口腔粘膜與肌肉。
絲絲縷縷的血液順著嘴唇滴落，讓他這張臉看起來更為驚悚了。
彥如看得人都傻了。
這他么是個什么怪物？
連接近中級的詭異物品都能消化嗎？
“呀！”
江離忽然叫了一聲，捂著嘴部，微微皺眉。
彥如心中一喜。
難道這人只是故意裝出恐怖的樣子？
然而他的欣喜只是持續了一瞬，下一刻就徹底沒了。
只見江離輕輕拿開滲血的手掌，手心里是一枚蹦碎的尖牙。
“唉，我這人骨質不行，不能吃硬東西，理解一下。”
江離再次恢復微笑，裂開的嘴角仿佛根本無法閉合。
說罷，他繼續咀嚼嘴里的碎鐵片，看起來津津有味的樣子。
滲人的血水從牙齒縫隙里流淌出來，順著下巴，緩緩滴落到冰冷的地面上。
“呀！”
他突然一拍腦袋，似乎想起了什么。
“應該蘸辣椒面吃的，今天出門太急，沒有帶。”
江離無奈地嘆了口氣。
隨即他盯著彥如，微笑著問道：“你帶了辣椒面嗎？”
彥如一時語塞。
這他么是個精神病吧！
他此時只想說兩句話，一句是臟話，另一句也是臟話。
但奈何打不過對方，所以不管有什么臟話，都只能在心里憋著。
“味道挺不錯的，你還有嗎？”江離眨了眨眼睛，一瘸一拐地往前拖行了大半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很近了，不足兩米。
彥如望著江離身后的鐵門，以及鐵門后面長長的昏暗走廊，突然很希望自己只是做了個噩夢。
但眼前這惡鬼般的年輕人，讓這場噩夢看起來尤為真實。
“去！”
彥如咬了咬牙，用力捏碎隨身帶著的一枚灰色水晶球。
一股濃濃的灰霧飄蕩而出，整個地下室的溫度頓時降低了不少。
凄厲的嚎叫聲從灰霧中傳出，像是厲鬼在哀嚎，聲音中滿是不甘與絕望。
灰霧在地下室內一陣變換，時而變成一顆恐怖的骷髏頭，時而化作一只巨大的利爪。
江離沒有阻止。
他站在兩米外，兩只瞳孔的血色越來越濃，想看看彥如還有些什么手段。
沒一會，那些灰霧最終變成了三只樣貌丑陋，瘦骨嶙峋的游魂。
在低級詭異生物里，游魂的殺傷力算是最強那一類了。
三只游魂凄厲地尖叫著，面目扭曲，揮舞著鋒利的十指，向江離奔襲而去。
“唉，只是三只游魂啊，還以為有什么新鮮花樣。”
江離仿佛有些郁悶，可能是覺得自己白等了這么久。
他揉了揉病態蒼白的臉，而后長大裂開的嘴巴，猩紅可怖的口腔頓時撐開到人頭大小，一根根鋒利的獠牙滴著鮮血，恐怖的面貌像是古語中的邪神仆從，驚悚且猙獰。
三只游魂根本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一個個像是急著投胎那般，全部飛入了江離的嘴里。
“口感比較軟，還是比較適合我的。”
江離對著彥如咧嘴一笑，然后開始咀嚼。
他嘴里忽然傳出絕望的哀嚎聲，有一只干瘦鋒利的灰色爪子從口腔里伸出，又被他按了回去。
“果然，吃東西的時候，盡量不能說話。”
沒多久，三只游魂就沒了。
一點灰霧都沒剩，被江城盡數吞入腹中。
“其實我小時候最喜歡吃的是麥芽糖，你知道吧，就是經常在小區外路過，敲得叮咚響的那個。”江離忽然嘆息了一聲，“可惜我牙口不好，不能吃硬的東西，大姐和二哥都不給我買，也就三哥經常悄悄給我帶一些回來，所以我覺得三哥是對我最好的人，誰都不能欺負他。”
“我也可以給你買……”
彥如突然鬼使神差地說了句，說完后他突然想扇自己兩巴掌。
他都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要說這句話。
“不用了，我覺得你看起來就挺好吃的。”江離從懷里掏出一根血紅色的手帕，擦了擦嘴角與下巴上的血跡，這樣笑起來更好看了。
“我……”
彥如緩緩往后退一步，后背已經被冷汗打濕了。
一股徹骨的冰寒順著脊背緩緩攀升，他知道那是死亡的氣息，但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距離死亡如此之近。
他還年輕，不該死在這個陰暗潮濕的地下室里。
“唉，但你是有型的血肉之物，我吃了估計會反胃。”江離忽然又嘆了口氣，自顧自地說道：“以前我啃了一只禁忌生物的大腿，那是一條大蜥蜴的腿，那天晚上我惡心反胃了很長一段時間，現在想來……或許當時應該把那只大腿烤一下，再撒一些辣椒面……”
“我這里還有些能吃的，你要不看看？”彥如緩緩從懷里掏出幾件進攻用的詭異物品。
“好啊！”江離眼睛一亮。
“那你就吃吧！”
彥如深吸一口氣，緊咬牙關，將渾身上下所有可以進攻的詭異物品全部激活。
霎時間，整個地下室都被濃濃的殺意籠罩。
有數把無形之劍從虛空飛出，向江離殺去。
也有一只血淋淋的大手撐開召喚之門，拍向江離的頭顱。
通體黑色的枯萎藤蔓鉆出地表，藤蔓上滿是鋒利的毒刺，頃刻間就纏上了江離的雙腿，企圖讓江離動彈不得。
詭異的祭祀之音緩緩升起，好似來自遠古時代的殘缺祭壇，干擾著江離的五官。
“咦……怎么還有聲音？”江離看起來有些郁悶，“你這人不講究，明知道聲音不能吃，還非要扔給我。”
“以吾之名，賜予你死亡！”
彥如臉色漲紅，噴出一口鮮血。
他解開身后黑袍，將其擋在身前，然后開啟渾身上下所有防身的詭異物品，手握三根尖銳的黑色長針，迅速向江離的雙眼刺去。
這是要拼死一搏了！
可惜，一切只是徒勞。
江離只是簡單揮出一巴掌。
“咔嚓！”
彥如神色痛苦，握著黑色長針的右臂頃刻骨折。
三根長針跌落在堅硬的地上，一同滴落的還有幾滴粘稠的血液。
“呀，你這人的骨頭怎么比我還脆？”
江離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仿佛很不理解。
接著，他就懶得搭理彥如了，開始安心享用彥如扔給他的幾件詭異物品。
“這藤蔓吃起來有點像牛肉干，但是沒有牛肉干那么硬。”江離緩緩點評，“這只血色大手太惡心了，我不吃，不過這道召喚之門到是挺不錯的，嚼起來嘎嘣脆，有點像是那種老式的水果硬糖……”
正說著，江離又郁悶地嘆了口氣。
可惜聲音沒法吃。
那些祭祀聲聽起來挺美味的，十分誘人，就在他身側飄來飄去。
“唉……”
江離撿起地上那三根黑色長針，吹了吹灰塵，然后一股腦扔進裂開的血色大嘴里。
好歹都是補品，蚊子再小也是肉，不能浪費了。
至于地上那件黑色執事長袍……
江離聞了聞，頓時皺起眉頭，嫌棄地問道：“你這黑袍有多久沒洗了？不會從來沒洗過吧？”
彥如絕望地靠坐在冰冷墻邊，他已經退無可退了。
剛才江離那輕飄飄的一巴掌，不僅拍斷了他的右臂，還拍碎了他身上所有防身用的詭異物品。
現在的他，就像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哪怕是一個普通的教會信徒，都有能力將他擊殺。
但他不甘心啊……
這個怪物到底是從什么地方冒出來的？
過往的種種在眼前流逝，好似模糊的走馬燈，碎片般的記憶在腦海中掠過，彥如想起那天夕陽下的奔跑……
“問你話呢！你自己聞聞這味道！”
江離看起來有些不高興了，撕下一縷黑袍材料，走到彥如身前，隨手拍了拍彥如的左肩。
“咔嚓！”
又是一聲輕響。
彥如神色痛苦，左肩頓時塌下去一大半。
“呀！你這骨頭也太脆了吧，早就該去醫院看看了。”江離郁悶地撓了撓頭，他似乎真不是故意的。
彥如絕望地大喊一聲。
“林語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