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一臉沮喪地回到了劍館。
第二天早上,史阿來見王越,頓時大驚失色。
王越的頭發,本來只是花白,可是一夜之間,他的頭發和眉毛居然全部轉化成了雪白。
一夜白頭!
史阿立刻問道:“師父,您……”
盤膝坐在床上的王越,看著史阿,一臉平靜地說道:“史阿,老夫為官的路,算是絕了。昨天,張讓在陛下面前讒言,陛下讓我今天上繳腰牌。以后,老夫不再是陛下的劍術教習。”
史阿從小跟隨王越。三十年來,王越的志向一直沒有變過,那就是入朝為官。憑借著出神入化的劍術,王越來到洛陽,成為了皇帝的劍術教習。
離皇帝很近,但是離官位卻很遠。
求而不得,最是痛苦。
做官,成為了王越心中的執念。
王越教了皇帝幾年的劍術,一直沒能如愿以償獲得官位。這一次,皇帝把王越趕出來了皇宮,讓他辭去教習之職,絕了為官之路。
可想而知,這對王越的心理打擊是多大。
史阿站在旁邊,不敢再說話。師父有了困難,做弟子的卻幫不上忙,盡管此事已經是超出了史阿的能力范圍。可是,史阿還是覺得有些羞愧。
王越問道:“希堯呢?”
史阿回答道:“王師弟在他屋里練劍呢。”
劍館里練劍認真的弟子有幾個,但是要說到最刻苦,最用心的人,還是要數王希堯。
王越說道:“讓希堯來見老夫。”
史阿點頭道:“是,師父。弟子現在就去找王師弟。”
…………
王希堯跟著史阿來到王越的房間,心中震驚不已。一夜白頭這樣的事情,王希堯以為只是傳聞,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存在。
王越對史阿說道:“你先出去吧。老夫有些話,要和希堯單獨交代。”
史阿恭敬施禮,退出出了房間。
王希堯說道:“恩師,不知您有什么吩咐?”
王越說道:“希堯,為師打算離開洛陽,過兩天就走。我要把劍館托付給你。這一家劍館,畢竟是老夫親自創建,也算是花費了老夫的一些心血。你拜入老夫門下時間雖短,但是你為人處世穩重,比你大師兄強。把劍館交給你,老夫很放心。”
繼續留在洛陽城,已經沒什么意義,王越自然就要離去。
為官之路已絕,剩下了時間,王越只想繼續專研劍術。身為是一名劍客,當然希望問鼎劍道巔峰,去看一看人劍合一之上的境界。
王希堯連忙說道:“恩師,萬萬不可。弟子來劍館還不到半年時間,劍術低微,何德何能可以執掌劍館?就算恩師您執意要把劍館交給弟子,師兄們心里也不服啊。”
王越說道:“你是老夫的親傳弟子,他們只是劍館的普通弟子,你不用怕了他們。你就不要推辭,此事就這么定了。”
王希堯點頭說道:“那……我聽恩師的安排。”
王越微微一笑,說道:“這才對嘛。老夫相信,你一定可以打理好劍館。”
王希堯說道:“恩師,您先休息。要是沒有其他的事情,弟子就先行告退。”
王越說道:“別急著走。老夫還有其他的事情要交代你。”
王越拿出一張羊皮,遞給王希堯。
東漢時期,竹簡是用來書寫記載文字的主流工具。
但是獸皮、白布,也是可以用來書寫。
王希堯接過羊皮,臉上帶著疑惑。
王越說道:“劍術,只是技藝。內在修為,才是根本。這一篇導引術是先秦時期的道家養生秘法。只可惜,老夫心有雜念,只練了個皮毛。你大師兄練了數年而不得入門。希望你可以練成。”
導引術。
就是傳說中的內功嗎?
原來,真的有內功啊!
王希堯忍著激動,收下了羊皮。
………
王越最后一次來到皇宮,將令牌和皇帝賞賜的劍術教習衣服,交給了張讓。
張讓見王越滿頭雪發,嗤笑道:“王越,一夜之間,你蒼老了很多啊。要不要咱家給你拿一根人參來不補氣血?”
張讓的諷刺,王越并未心生怒氣,反而使得王越的心態更加平和。
王越笑著說道:“張公的好意,王某心領了。王某是健全之人,不需要滋補。反倒是張公,需要好好補一補身子。”
張讓臉色大變,指著王越,陰狠地說道:“王越,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說咱家是殘缺之人。別以為你自己就真的是劍圣了,你在咱家面前,還不是要乖乖臣服嗎?你想要做官,咱家偏偏不讓你如愿。”
王越說道:“臣服你?那是以前。張公,實不相瞞,事已至此,王某的官路已絕,心中雖有遺憾,但是一旦放下了執念,心里反倒輕松了許多。或許,王某這輩子就沒有為官的命。王某現在是無欲則剛,張公怕是不能再威脅老夫了。”
張讓冷笑道:“是嗎?你的劍館呢?王越,你信不信,咱家可以讓你的劍館開不下去。不用三天,你的劍館就要關門。”
王越點頭說道:“我相信。要對付劍館,張公只需一句話就行。可是,張公敢那樣做嗎?王某告辭。張公,你可千萬要保重身體啊。”
王越轉身離去,留給了張讓一個瀟灑的背影。
張讓臉色一陣變換,最后憤怒道:“該死。王越這廝一介低賤草民,竟然威脅咱家。你最好祈禱不要落到了咱家的手里,否則,咱家會讓你生不如死。”
不得不承認,王越的威脅,還是有一些力度。
王越現在什么都沒有了,光腳的自然不會怕張讓這個穿鞋的。更何況,王越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劍術,張讓十分忌憚。
王越真要是玩刺殺,張讓還真不一定躲得過。畢竟,只有千日做賊,沒有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
王越要離開洛陽城,史阿會跟著一起走。
王越走了以后,劍館的弟子們就有些散漫,受不得王希堯制定的規矩,不斷鬧事。
王希堯年紀小,十四歲的少年模樣,暫時還鎮不住他們這些老油條。
王希堯也沒有理會他們。就算想要管,王希堯也沒有實力。王希堯打算等到自己的劍術達到了入微的層次,就開始整頓劍館。
導引術,王希堯沒有落下。
其實,這篇導引術并不復雜,就是一種呼吸吐納的方法。只有三十幾個字的記錄。
王希堯沒有絲毫輕視。
古人書寫,記錄文字,那都是斟酌了再斟酌,每一個字的含義,都是精確無比。導引術上的文字,更是有了點大道至簡的韻味。
任何學問,真正的精髓,其實就那么一點。領悟了,就會有大成就。領悟不了,用再多的文字描述,都沒有絲毫意義。
呼吸吐納,調理氣息,震蕩五臟六腑,強筋鍛骨,激發潛能。這就是練習導引術的目的。羊皮上記錄的最后一句話是“真人之息以踵”。
意思就是道家真人的吐納呼吸,可氣息通達全身,直到腳后跟。
八月初一這天。
王希堯以劍館之主的身份召集數百名劍館的弟子集合。
他們站立的姿勢,松松垮垮,望著王希堯是一臉輕視。王希堯的劍術天賦平庸,眾人皆知。他們可沒有把王希堯放在眼里。
要不是師父偏心,今時今日,劍館之主的位置也輪不到王希堯這小子來坐。
王希堯一臉嚴肅,大聲喊道:“左陰祥、曹義、趙廣卿,你們三個給我站出來。”
這三人,是王越和史阿離開以后,鬧騰得最兇的。那些商販都對他們非常畏懼,王希堯好不容易把商販和劍館的關系給緩和一些,又被這些家伙給破壞了。
王希堯要殺雞儆猴,樹立自己在劍館中的威望。
否則,沒有人會把王希堯當成一回事兒。
左陰祥嗤笑道:“小師弟,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說。咱們聽著呢。大家說,是不是?”
“是”
還真有人附和左陰祥。
王希堯走到左陰祥面前,冷聲說道:“左陰祥,師父離開之前,把劍館交給了我打理。我現在是劍館之主。你們一直跟我作對,還有沒有把師父的話放在心上?”
左陰祥臉色一沉,不再虛與委蛇,露出了真面目:“王希堯,你小子算個什么東西。看在師父的面子上,我們喊你一聲師弟,別給你個臉你就充大。要不是師父偏心,你能做劍館之主?你問一問,大家心里服不服?”
王希堯說道:“拔劍。我們都是練劍之人,說再多的話,不過是費口舌。還是用劍說話,實際一點。”
左陰祥冷笑道:“好。是你自找的,今天可不要怪師兄我無情。我就代師父和大師兄好好教訓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左陰祥拔出了佩劍,快速向王希堯攻來。他是真的沒有一點留情,一出手就想要把王希堯廢了。
王希堯目光一冷,既然如此,那自己也不用給左陰祥留什么情面。
鏘!
王希堯出劍了。
他的這一劍,速度極快,后發先至,劍尖劃過左陰祥的手腕,直接將左陰祥的手筋挑斷。
王希堯出劍的時機,用勁之巧妙,對長劍的把控,讓季云他們瞳孔一縮。
“精細入微!”
季云驚呼,一臉震驚。
王希堯的那一劍,絕對是達到了精細入微的境界。
但是,怎么可能呢?
王希堯拜入劍館,學劍的時間滿打滿算只有半年。
左陰祥一臉怨毒,捂著手腕,不可思議地說道:“不可能。你小子天賦平庸至極,如此短的時間內,劍術修為怎么可能達到入微之境?”
王希堯說道:“我學劍,是慢了一些。我的天賦的確平庸。可是,天道酬勤,勤能補拙。我每日聞雞起舞,你們還在睡覺的時候,我在苦練劍技,你們花天酒地的時候,我依然在苦練劍技。如此用心和努力,我的劍術要是還不能有所精進,天理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