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子的一處大戶人家。
肉眼不可見的粉色煙氣籠罩偌大莊園,靡靡之聲自莊園各處響起。
細細聽去,有男子粗重的喘息嘶吼,也有女子嬌媚的興奮尖叫。
只是聲音入耳,就讓人不有自主的氣血翻騰,心頭欲念滋生。
朱玉容盤坐后院石亭之中,十指掐動,飛速收集此地凡人的欲念塵絲。
凡人欲念,不能助益修行,卻是合歡宗諸多法術必備之物。
就如她此時修煉的六欲迷魂咒。
一旦有人中了此咒,若心志不堅、神魂不強,定然會被欲念迷失神志,不能自已。
屆時,男人化身色中餓鬼,沉迷情愛;女子欲念纏身,癡于男女之歡。
到時候,任你是視貞潔如命的烈婦、還是能坐懷不亂的君子,盡成欲念奴仆,至死不能擺脫。
諸如此類的法術,合歡宗有許多。
因而即使知道凡俗之地會拖累修行,她們也要不時前來修煉法門。
“師姐。”
花叢晃動,一位風流倜儻、手握折扇的俊美年輕人踏步行來:
“柳師妹被蒼羽派的人所殺,我們難道就這么不管不問了嗎?”
“不然?”朱玉容抬頭,翻了翻白眼:
“你也見到了,我們就算提前設下埋伏,也沒能拿下那姓萬的。”
“所以不要指望我替她報仇啊!”
“師姐,事情是你提的,計劃也是你做的。”年輕人面泛陰沉:
“你真打算就這么離開?”
“師弟!”朱玉容嘆了口氣,收起手上的動作,語重心長的開口:
“這里是別人的地盤,我們來偷食,就要有被人針對的心理準備。況且就算我們真的報了仇,也會引來蒼羽派后面的報復,到時候可能損失更重。”
“我知道你和柳師妹關系不錯,不過勸你一句,女人嗎,滿大街都是,沒必要一根樹上吊死,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這才是咱們宗門的作風。”
“你……”年輕人聞言面色一變,怒瞪朱玉容半響,才咬牙道:
“師姐不想要雷家的天雷劍了?”
“那東西我見過一次,與我功法不合,而且似乎是法器胚子,不要也罷。”朱玉容一臉隨意:
“師弟別多想,收拾收拾,過段時間咱們換個地方再繼續。”
“哼!”年輕人冷哼:
“師姐害怕那姓萬的?”
“不是害怕,而是不值。”朱玉容開口:
“你也別激我,我還沒那么容易上當。”
“姓萬的不成,殺死師妹的那人哪?”年輕人繼續道:
“那人似乎只有煉氣六層的修為,殺他,應該不是件難事吧?”
“唔……”朱玉容面露思索:
“那人的修為雖然不高,但實力卻不弱,再說他們都去了云瀾府,那里高手眾多,還有雷家的守山陣法,過去豈不是送貨上門?”
“大道艱難,保命為上,可千萬不能涉險啊。”
“夠了!”
年輕人聲音一提,怒而拂袖:
“我明白了,告辭!”
“嘖……”身后,朱玉容撇了撇嘴:
“要不是答應了大師姐要照顧你,我現在就讓你嘗嘗百媚宴的味道。”
“保管,讓你享盡極樂!”
搖了搖頭,她繼續收集凡人欲念。
日夜笙歌,陰陽顛倒,莊園內的男男女女,好似不知道疲倦一般,盡數沉迷于享樂之中,直至耗干身上的最后一滴精血。
軍營重地。
暖洋洋的日光照耀下,數萬堪比流民的兵丁,或仰、或伏癱在地上,一個個無精打采,只盼著每日一次的口糧盡快入肚,好祭一祭五臟廟。
好在在營地外圍,還有些全副武裝的精銳兵丁看守,以防被人偷襲。
“快看!”
突然,一人眨了眨眼,示意同伴朝遠處看去:
“那里是不是有個人?”
“哪有人?”同伴側首,當即撇嘴:
“你是不是眼花……”
話音未落,他突然原地蹦起:
“鬼啊!”
“別亂叫!”一位守將悶聲喝道:
“是位輕功高手,手舉巨石、一步數丈,怕是一位先天高手。”
“都打起精神!”
“是!”
眾兵丁應是,同時有人飛快朝軍營內部傳訊,整個營地也掀起些許躁動。
營門處,來人越來越近,看守將領面上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隱隱約約,他似乎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遠處。
一塊足有數人高的巨石離地而起,朝此地急速靠近,細細看去,才能發現在那巨石下方,有著一道相對而言毫不顯眼的人影。
那人影身材并不健碩,甚至略顯瘦弱,卻單手高舉如此巨石。
身形晃動,就是數丈,以堪比利箭激射的速度,朝營門奔來。
“呼……”
巨石騰空。
“轟!”
大地突然一顫,整個營門都隨之晃動,更是發出艱澀不支之聲。
巨石落在營門之前,深入大地足有三尺,周遭數丈盡是蜿蜒裂縫,也讓目睹此景的兵丁面色發白。
一人立于其上,看著搖搖欲墜的營門。
來人相貌平平,鬢角發絲略白,一聲黑色繡火紋道袍,迎風獵獵作響。
“你……你是誰?”
守將緊了緊手中長槍,拼命壓住心頭的畏懼,咬著牙開口:
“這里是軍營重地,外人不得擅入!”
“山野道人莫求,求見此地主將。”莫求抬首,屈身打了個稽首,語聲輕緩:
“勞煩開一下營門。”
“道人,莫求。”守將咽喉轉動。
他心中很清楚,如果剛才對方不是把巨石拋在營門前,而是直接砸向營門,那他們這幾十人,怕是沒幾個能活下來。
這等恐怖巨力,即使是先天高手,怕也不能做到!
那么……
傳聞中的修仙者?
“道長稍等。”回首看了一眼,守將干笑開口:
“我已讓人前去請示將軍。”
“好。”
莫求不急不躁,點頭應是,同時以望氣術,朝著整個軍營看去。
望氣術下,軍營中氣息混雜,強弱不一,不過尤以核心處兵丁的氣息最為強盛。
更有一股無形氣機,在那里勾連,隱隱有壓制靈氣的作用。
戰陣?
能對修仙者使用,即使功效微弱,也已不凡。
看來,這叛匪齊王,也非沒有跟腳。
不多時。
“咯吱……”
伴隨著吃力的猙獰聲,營門打開,一位披甲大將大笑著迎了上來。
“有勞仙師久候,在下正與洪仙師對弈,來的晚了些,恕罪、恕罪!”
“司馬將軍?”
“正是在下!”
司馬辟無疑有些小聰明,面對莫求,即顯露出對于仙師的仰慕之情,又不至于墜了自己的氣勢。
說到在陪另一位仙師,更是隱隱在借力壓人。
“請!”
大手一揮,身后眾兵丁當即讓開一條通道。
莫求法眼掃過,跟過來的多是后天武者,先天境界的包括司馬辟在內,也不過四人。
一群人看向莫求的眼神,無不有敬有畏,同時帶有些許警惕。
司馬辟一邊引路,一邊殷勤問道:
“不知,仙師仙居何方?”
“凌云山脈,赤火峰。”莫求道:
“將軍怕是不知。”
“哈哈……”司馬辟大笑:
“恕在下孤陋寡聞,確實不知,不過想來,當是一處仙境才是。”
那你就想錯了。
赤火峰不止不是仙境,甚至偌大山頭,連活物都沒有幾只。
行入軍營核心附近,莫求腳下微頓。
這里,一股獨屬于軍隊的無形煞氣匯聚而來,隱隱壓制住他體內的法力運轉。
前方,更有一股陰冷之氣,肆意狂放,像是要給他一個下馬威。
呵……
輕輕搖頭,他舉步繼續前行。
“嘩!”
軍帳掀起,一行人簇擁著莫求邁步入內,前方左下首端坐一人。
那人年約七八十,白發蒼蒼,身材佝僂,手持一根造型詭異的烏木杖。
“我來為兩位介紹。”司馬辟急忙開口:
“這位是洪……”
“不必了!”莫求擺手,語聲冷漠:
“今日我來,不是交朋友的。”
“嗯?”聞言,洪仙師的面色就是一沉:
“閣下是雷府的人?”
“好大的膽子,區區煉氣六層修為,就敢闖到這里來,真是不知死活!”
“錚!”
洪仙師話音未落,場中眾人已是齊齊拔出刀劍,肅殺之意朝莫求迎頭罩下。
這么多人,又身處軍營,他體內的法力當即有近半受制。
而對面的洪仙師,卻絲毫不受影響。
莫求面色不變,只是從儲物袋取出一物,拿在掌中朝前舉起:
“蒼羽派弟子,問你幾句話。”
蒼羽派?
什么地方?
司馬辟等人一臉茫然。
“嘩啦……”
原本正要站起洪仙師,聞言卻是面色大變,身軀猛然一顫,就連身前的桌案都掀飛出去。
“仙……仙宗上使?”
他的聲音,已是帶出顫抖,更是下意識朝后退了兩步。
場中眾人都非笨人,一看洪仙師的態度,就知道事情不對勁。
此前明明胸有成竹,結果還未動手,對方只是亮了一下身份,就慫了?
蒼羽派?
仙宗上使?
司馬辟心頭一寒,手上的兵刃似乎也已握不緊。
“不錯。”莫求收起令牌,冷聲道:
“在云瀾府,有一群合歡宗修士,你知不知道?”
“不知,不知。”洪仙師急急擺手:
“上使明察,我只是受齊王之邀,為他做幾件事,就連雷府的人都沒碰過,更別提什么合歡宗修士。”
“真的不關我的事!”
明明自己的修為是煉氣七層,高對方一層,但蒼羽派的名字,已是讓他嚇破了膽。
“不知。”莫求皺眉,掃眼對方:
“閣下一身氣息陰詭冷肅,隱帶血煞之氣,修的應該不是正法吧。”
“嗯……”
“先隨我走一趟,問清楚再說。”
“你!”洪仙師一滯,眼神跳動,陡然咬牙怒吼:
“動手!”
音未落,掌中烏木杖上就彈出一枚漆黑丹丸,朝莫求激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