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巴士只想過平靜的生活。
但命運并沒讓他如愿。
馬爾巴士的妹妹病倒了,就在馬爾巴士拒絕了魔人領主對他發出的入伍邀請過后的第三天。
“為什么?為什么我前腳剛拒絕了領主的邀請,后腳妹妹就得了這么重的病?!”
“難道是那個領主?”
看著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妹妹,馬爾巴士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他很難不懷疑那魔人領主,做了些什么
但同時他又很難去懷疑是那魔人領主,做了些什么
畢竟,按照這個魔人領主之前對領地的管理模式,他雖然會挨家挨戶檢查領地內,似乎并不會去招攬自己領地內那些強大的魔人加入軍隊
從另一方面來說,這魔人領主征召部隊的時候,選擇的兵源都是對自己無比敬重的年輕魔人,如果是對自己沒什么尊崇之心的魔人,哪怕實力再強他也是不會收的
那,現在他也就更沒了會對自己妹妹出手的理由了
沒必要
如果他強行想要征兵的話,一開始就沒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如果使用這種見不得光的手段反而會對他的聲譽有影響,他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良好形象也會就此被打破
“大概是我想太多是我陰謀論了”
年輕的馬爾巴士反省自己,只當是自己想太多
后來發生的各種事,似乎也是印證了他當時的觀點
馬爾巴士的妹妹病倒的第二天,領主府就有人前來慰問。跟著使者前來的還有藥品、物資、和一大筆錢
馬爾巴士記得那天妹妹食欲不振,并未吃下多少晚飯但是當她嘗到領主送來的糖果時,她的面上展露出了久違的笑顏
于是連帶著,馬爾巴士對領主的感官稍微好了些
馬爾巴士的妹妹病倒的第三天,領主的私人醫師來到了馬爾巴士的家。在全家人滿懷期待的注視之中,檢查完女孩病情的醫生面上神色肅然他來時拍著胸脯,自信滿滿,打著包票說能治好女孩兒;他去時微微搖頭,一言不發,只留下一些藥草,便低頭嘆著氣離開
那天晚上,大家都沒有吃晚飯。
馬爾巴士的妹妹病倒的第四天,領主本人親自來到了馬爾巴士的家。
他看到女孩那痛苦的模樣,就像是看到自己的親生女兒正在遭受痛苦一樣。他扼腕嘆息。
嘆,天妒英才;嘆,命運多舛
不過,他并未只停留在形式上的悲嘆,他也有做出實質性的行動
他斟酌一番。或許,他是考慮到馬爾巴士家的家族祖上也曾闊過,對自己有些照顧;或許,他是考慮到馬爾巴士家的“兩顆幼苗”都頗具潛力,未來大有可為;又或許,他只是惜才,只是不忍看年幼的少女遭受痛苦于是他對馬爾巴士的父母這般道:
“令愛身上的怪病屬實罕見,不管是我的領地,或是周圍幾個領地內,恐怕都沒有人能夠根治”
“但好在,我馬上要去很遠的地方參加一個會議,在那里,我大概能見到當下魔界最有名的神醫——‘鳥嘴醫生’。”
“如果二位信得過我,我可以將令愛帶去那場會議,讓鳥嘴醫生試試,能不能讓令愛恢復健康。”
破舊不堪的老房子里,狹小的房間內,一家四口面面相覷
確實如領主所言,這怪病,大概也只有魔界那些最有名望的名醫才能治好了,就比如那鼎鼎大名如雷貫耳的,鳥嘴醫生
鳥嘴醫生的實力,馬爾巴士一家人,自然也是聽聞過的
但這種程度的醫生,普通人家如何請的起
是啊,他們早已不
是當初那個聲勢滔天的顯赫權貴之家。現在的他們家徒四壁,僅存的一些積蓄也堪堪讓一家人生活維持在溫飽水平而已
原本還將期待放在下一代身上,希望頗具天賦的子嗣能夠尋回家族舊日的榮光只可惜,造化弄人
因而他們心中也隱隱有了這么一種想法,讓女孩兒跟著領主去找那鳥嘴醫生碰碰運氣,會是唯一的“生”的機會不論對女孩兒而言,還是對家族而言
于是,馬爾巴士的妹妹得病的第五天。妹妹揮著手與家人道別,跟隨陌生的男人踏上了不知結局的旅途;哥哥面容惆悵,看著載著妹妹的馬車消失在視線的彼方
領主離開的那段時間,少年努力提升自己的實力為日后振興家族做準備,同時也是通過投身訓練來壓下心中的那股不安與擔憂。
“大概,沒事的。”
“領主,應該是一個很好的人,之前大概是我誤會他了,一切都是巧合。”
“畢竟,他當時那真摯的眼神,那惜才的表情,那情真意切開口時眼中打轉的淚光應該都是演不出來的”
少年揮舞著手中的劍,心中卻不知怎的,有一股無法消解的不安
但他告訴自己:
“領主他,一定會帶著妹妹回來的”
“一定”
馬爾巴士的妹妹沒有回來。
回來的只有盛著妹妹骨灰的一個小盒子,還有一句“我們盡力了”
那一天,領主閉門不出,像是無顏面對馬爾巴士一家。
那一天,馬爾巴士的母親眼眶濕潤,對著已經喝了一瓶又一瓶酒的馬爾巴士的父親怒吼道:“向前看!我們還有個兒子!至少我們要把他撫養大!我們要活下去!”
那一天,馬爾巴士只能告訴自己,要背起妹妹的那份責任,好好活著,在未來的某刻振興家族。
那一天,一家人相擁而眠,希圖在家人的身上尋得些許溫暖
那一晚,馬爾巴士沒有合眼。
困惑。猜忌在他的心底蔓延開來。
先前他因妹妹的病情焦頭爛額,這時領主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現,宛如救命的稻草。于是馬爾巴士對他的不信任消融了,心底的戒備也放下了,取而代之的,是對領主的感激
但事到如今,冷靜下來再看,馬爾巴士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說不上是哪兒,但就是有那么一種直覺
往往有的時候,直覺是最準的。
“明天,仔細去調查下”
“領主身上絕對有什么貓膩”
不過,少年并沒有等來“明天”。
那天的夜,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第二天的早上,馬爾巴士的家里亦沒有任何動靜
直到第三天,第四天,少年的家中都沒有傳出任何聲響
然后第五天,心中有不妙預感的鄰居敲響了少年家的大門,但無人回應那鄰居于是打開大門,隨即一股惡臭撲面而來,他看到了房內有兩具已然發腐的尸體,正是屋子男主人和女主人的尸體
鄰居發出了驚呼,吸引了街坊們的注意。事情鬧的很大,最終領主都親自趕來。
看到自己老朋友們此時的模樣,領主嚎啕大哭,其聲音之傷感與悲愴,見者傷心,聞著落淚后來領主收拾自己悲傷的心情,轉而化悲傷為動力,怒火沖天,只喊了一句:“查!”
于是,領地震動幾乎領主手下所有有破案天賦的魔人都被調動,轟轟烈烈的“大追查”于是開展
“大追查”的結果便是,一份無比“權威”的調查報告擺在了領主的面前。
女屋主,疑似因女兒去世傷心過度而上吊自殺身亡
主,背后身中八刀。調查報告顯示,系自殺,已排除他殺嫌疑
至于少年魔人,不知所蹤,多半也已不在人世
領主見了這報告,怒上心頭,破口大罵!
“整個領地的人才去查,就查出這么點東西?!”
“你們都是廢物嗎?!”
“罷職!全部罷職!”
領主讓一大批人都拍屁股滾蛋了,但他的憤怒似乎還是無法消解。他本想繼續追查,可正處戰亂年代,說什么也不能將那么多資源再花在領主的“私人用途”上了。
于是,此事最后不了了之。
之后接連而來的饑荒、遠征、戰亂,各種事宜又吸引了大家的視線,于是很快風頭很快過去,一家人的遭遇以及領主的暴怒被人們遺忘。就連茶余飯后都沒人拿這件事當談資了。
不僅如此,當初在那戶人家周圍的住戶,也一家一家地消失了。
或是死于戰亂;或是死于意外;或是前往了不知名的遠方未知之地,而后再也沒有回來,再也沒人看見過他們的聲影
那件事之后,十年過去了
領地內已又發生了無數更加震撼的、驚悚的、駭人聽聞的大事。
因而早已沒人談論那戶沒落貴族之家的結局。甚至,都壓根沒有人記得,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就連當年的目擊證人都全部消失了,還有誰會記得這些事呢?
于是,當領主的手下出現了一批擅長施展光魔法的強大魔人時,沒有人記得,當年領主曾帶著一個天賦異稟的女孩出游過。
眾多領地內的居民只是贊嘆著:
“天吶!魔人和光魔法本就相性不好!出現會光魔法的魔人之概率本就小之又小!”
“而且,領主手下竟然出現了這么多會光屬性魔法的魔人!”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這些魔人的對光屬性魔法的掌控能力簡直超凡絕倫!”
“會光魔法的魔人本就稀世罕見!還擁有這種程度的光魔法天賦,那就更加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
“光魔法可是對著魔人有傷害加成效果的啊!領主有了這支部隊,豈不是在魔界橫著走了?!”
“領主威武!天佑領主!”
而正如所有人所預料的那樣,魔人領主戰無不勝,越來越強大。他吞并土地,積蓄財富,招兵買馬,聚集人口。
最后,他成功走到了魔人的頂點——他成為了魔王。
在他成為魔王后,他對外宣稱他獲得了一個技能。
那是一個,能夠將魔人的“魔力之源”提取出來,將其填補到另一個魔人身體中的技能。
或者通俗些來說,他能夠剝奪一個魔人的能力,將這份力量賜予另外的魔人。
得知了魔人領主獲得了這份力量后,人們大為震驚!
這份力量太過強大!他都已經有著一支能使用光屬性魔法的魔人軍隊了,現在又掌握了這份力量!豈不是要橫掃魔界!
不過,與他同期的魔王也幾乎個個都是妖孽,所以他也只是成為了頂尖之一,沒能成為無上至尊。
成名之后,他的事跡,早期的,中期的,晚期的,也就在魔界傳播開來了。
有人說,或許他那剝奪別人“魔力之源”的技能并不是他成為魔王后才獲得的,而是早在他當魔人領主時期就有的。
或許他是很早很早就學會了這個技能,甚至是天生就會這個技能?
不過,這都無關緊要,又沒有人在乎。
以前的事,又有誰在乎呢?
何況,他以前能夠在一眾魔王中脫穎而出,
靠的是他手下那批會光屬性魔法的魔人。
這和他“剝奪魔力之源”的力量,有關系嗎?
倒也確實是有這個可能比如,他找到了一個會光屬性魔法的天才魔人,然后通過剝奪他的力量,打造了一支自己的軍隊且不說,從來沒人聽說過這樣的事情,這樣的可能性大概不存在就算是真有這樣的事,那又如何呢?
都是過去的事了,大家也就說說而已。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何況,自從當年那支會光魔法的魔人部隊出世之際,就越打越少,之后再也沒有補充過兵源了。因而大概只有兩種情況吧。
其一是,這支軍隊是那魔人領主偶然所得,一共就那么點,也沒法補充。
其二是,他早年間從哪里抓了一個能夠幫他打造光魔法魔人軍團的天才魔人,汲取這個天才魔人的“魔力之源”打造了一支軍隊。不過那也沒啥說她,畢竟,打造了這么大一支軍隊,那這個天才魔人應該也早就被榨干已經死了。從后來,這光魔法魔人軍隊再也沒有補充過兵源,也可以看出這件事。
死了的人,其實沒有什么討論的價值。于是很快就沒人再提這件事了,轉而繼續說那個魔人領主的事。
而那原來的魔人領主,新晉的魔王,后來又在大陸上那些不少驕人的戰績,被越來越多人所知,被越來越多的魔人所提及。
于是,他的名,便在魔人的大陸上遠播,令人聞風喪膽。
其名為:“魔王·阿加雷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