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打量著眼前的村子,村子四角各有四座神像鎮守。
其中一座便是獨臂老者剛剛放下的神像。
四座神像鎮守著四方,散發著瑩瑩光輝,驅散黑暗。
村子雖小,可五臟俱全。
修建著十幾座或是茅屋或是石屋的建筑。
蠶房,豬圈,鐵匠鋪,農田,水井錯落有致。
村里幾位老人,沒有一個身體健全。
或瞎或聾,或斷臂或腿瘸。或者是容貌被毀,還有一人手自腰身以下皆被斬斷。
倘若不是此前有超絕之修為,恐怕根本撐不到現在,早已一命嗚呼。
“村長。”司老太婆輕聲呼喊。
被稱之為村長的人坐在輪椅上,一個雙目空洞的人推著輪椅。
他可以說是整個殘老村殘疾的最為徹底的人,雙手雙腿都被削去。
只剩殘軀,躺在輪椅上。
每一個能進到這里來的人,都絕非輕而易舉之輩。
李易不過還是便能發現他們在不知不覺間對自己形成了一種合圍之勢。
只要自己表現出不對,他們絕對會非常快速的出手。
極大概率是他們在懷疑自己,懷疑自己究竟從何而來。
“小友從遠方而來?”村長輕聲開口。
李易微微點頭,“嗯,一時不察,深陷黑暗中。剛剛在大河邊救了他們二人,遇見這兩位前輩。”
他面色和善好像并沒有任何事情,這是對于殘老村的幾位老人而言,這并沒有什么用。
他們蹉跎一生,見過太多面色和善背后下黑手的人。
“既如此,那小友在此略作休息就是。”村長沉聲道,他們摸不清李易的底細,但能夠察覺到對方的實力非常非常強。
無論在何種情況下,如果沒有必要,他們不想和對方起沖突。
“跟我來吧。”一個面容黑壯的漢子開口。
他依靠雙手行走,腰身以下盡皆被斬斷。
李易微微點頭,同時看一下那名被自己帶回來的女子以及一旁正在熟睡的孩子。
“先給他們找個地方吧。”他輕聲道。
“嗯。”屠夫點了點頭,繼續用雙臂行走。
其實他也有輪椅,不過他不喜歡用那個東西,與其用所謂的輪椅,倒不如依靠自己的雙手更快,更強。
“不嫌棄的話,先在這間屋子里休息吧。”
他將李易帶到一間簡潔的茅草屋里,屋子里很簡單,一床一桌一椅。
此外再也沒有其他多余的布置,木床上只是鋪著一些簡單的干草。
看上去平日里好像并沒有人在此處居住。
李易微微點頭,開口致謝,“多謝!”
他似乎是勉力擠出一個笑容轉身便走,沒有多說話的意思。
很快殘老村的幾位老人聚集在一起。
“馬爺,說一下吧,什么情況?”斷了一條腿的瘸子開口。
之前背負神像的獨臂老者,也就是馬爺開口道,“他實力很強,僅憑借自身的力量便能夠逼退黑暗。
我沒看得出他用什么法寶或者是法器。也沒用什么神像,單單只是憑借自身的力量。”
語氣中充滿著濃濃的忌憚,目光轉向村長。
村長坐在輪椅上面色陰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整個村中他的實力最強,也只有他有能力進入黑暗,而不需要背負神像。
可他也僅僅只是有能力進入黑暗,安全的出入其中不受危險影響。
問題在于聽馬爺的描述,李易不僅實力強大,他本身就相當于一座神像,可以驅散黑暗。
這個人實力強大,而且他們摸不清底細,不知道對方對他們是什么情況。
對方是來干什么的?是一尊真正的神明嗎?上蒼來人?
這些東西他們完全無法確定,僅從目前的態度來看對方,對于他們似乎并沒有什么惡意。
“村長要不然干脆……”一個連鼻子五官都被割下來的男人開口。
他是藥師,也可以說是村里最擅長用毒者。
所謂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
對于這一點他心中很清楚,而且有了足夠的了解。
“阿巴,阿巴,阿巴。”一個渾身黑狀的男人開口,他是村里的鐵匠。
只不過他的舌頭似乎被人割掉了,因此并不說并不能說出話來,只能發出些許聲音。
殘老村眾人聽到他發聲點齊齊將目光轉向聾子,整個殘老村只有被廢掉,雙耳的聾子能明白啞巴的意思。
雖然很奇怪,但就是這樣。
聾子似乎并不是用聽的,他是用看用心在感受啞巴在說什么。
“他說那個人暫時沒有對我們出手的意思,我們如果先動手爆發,起沖突一定會吃虧。等一等先看看再說。”
聾子開口他并不是天生便聾,因此能夠自如說話。
“阿巴,阿巴,阿巴。”啞巴滿意的開口點點頭。
“嗯。他說的沒錯。”村長蘇幕遮也贊同,畢竟其村子雖然現在看起來比較詭異,但起碼他們生活在這里還是較而安穩。
如果沒有什么特別意外的情況,沒有人想隨便挑動風云。
他們這些人湊到一起也真的不容易,不出緊急情況,沒有必要和對方起沖突,先看看對方的來路。
李易微微眨眼,他們所聊的這些話他都能聽清楚,甚至他們也知道自己能聽見。
再想的更深一些,他們有可能是刻意這么說給自己聽的。
再想的更深一些,也許他們已經準備給自己動手說這些話,只是為了放松自己的警惕。
不過自己確實沒有必要緊張著急,因為自己根本不擔心這些事情,此外他還想從他們的口中套取一些這個世界的修煉方式。
當然直接進入黑暗深處尋找也可以,黑暗中有很多地方,那里有著獨特的修煉方法。
自己未必是要模仿也未必要修煉,而是要借鑒。
借鑒它們,補完自身。
以此走出下一步的路,真正點燃神火,成就真一,乃至于更強。
時間一分一秒的慢慢流逝,李易救下的女子也終于醒來。
身受重創,實力沒有完全恢復,自身虛弱之極,他現在做的也只是醒來,其能爆發出的力量不會比一個常人強多少。
實力越強的人受了重傷后,恢復自身的傷勢反而越慢。
這是沒有辦法解決的問題,正是因為實力強大深受重創,自身的力量沒有辦法恢復。
從而導致修恢復傷勢的時候,剛開始很慢,可能要用十年的時間恢復百分之一。然后只要用一年的時間就能解決那百分之九十九。
傷勢越重剛開始恢復的越慢越到最后越快,因為本身以他們的修為只要受些輕傷,甚至是一念之間就可以治愈。
“你醒了!”李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開口道。
“我這是在哪?你是?”沐萍秀眉微皺,打量著周圍的一切景象,她對于一些事情知道的并不是特別詳細。
進入河流,遭逢黑暗自己重創。原本她以為自己要死了。
最后迷迷糊糊間,她只記得黑暗退走,但在那之后的事情她便再也不知道了。
“我也不清楚我們在哪,我一不小心走進黑暗中,聽到那孩子的哭聲便走了過去,將你們兩人救下,我們現在在一個奇特的村子里。”
李易沉聲開口,一些事情他知道,但他不會說,他清楚可沒有必要去問。
屋子外,一個雙耳殘廢的聾子耳朵微微動著,聽著屋子里他們的交談。
殘老村內聾子的耳朵最好,瞎子的眼睛最厲害,瘸子跑得最快。
所以聾子聽他們的交談,這很合理。
她聽完李易的話微微點頭,“多謝閣下救我。”
“不用謝我,你更應該謝謝他們。”李易笑著開口,打開窗戶看向一邊。
聾子面色如常,絲毫沒有在乎自己偷聽被發現這件事情。
“不過,你身旁這個孩子是……又為何順著那河流一路而下?”李易隨口詢問。
沐萍愣了一下心中沉思,是否該把一些事情說出來。
有些東西可以透露,但有些東西萬萬不能說,半真半假才最重要。
“我叫沐萍,這個孩子并非是我所生,他娘生下他后,主家遭逢大難,臨死之前將這個孩子托付給我。
我便帶著這孩子逃,身后有人追殺我筋疲力盡,身受重創,跌入大河內,本來以為會一命嗚呼,卻沒有想到被閣下所救。”
她透露出自己的真實姓名,但關于主家的信息一字未提。
又說遭逢大難,仇家絕殺,在這種情況下,不提主家的信息也是正常。
至于自己的身份,在一定程度上并不值得在乎。
有些事情可以透露,但有些事情萬萬不能說。
“哦!”李易微微點頭應了一聲。
沐萍愣住了,頓時感覺之前絞盡腦汁想的東西沒什么用。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所說的事情,剛剛好像只是隨口一問。
不過也不算白費力氣,無論誰問都可以用這番說詞。
李易走出屋子,外面月明星稀,看得出來太陽已經有想要出來的意思。
只是在太陽沒出來之前,這里甚至連月亮都看不到,黑,太黑了。
不是沒有光線的黑暗,而是真正意義上濃縮的如同石油一樣的黑。
他走出屋子,老婦人也就是司婆婆拿這些東西進入石屋。
她同樣身為女子,有些事情做起來更方便。
無論是打聽些消息,還是看看那個孩子,或者是幫她拿些被褥等生活用具。
人只要活著就要吃飯,殘老村的不少人曾經修為超絕,但他們現在不行了。
或者說他們現在也可以不吃飯,但那個孩子需要吃。
無論以后實力多強,現在也只是一個會哭鬧的嬰兒。
村里有田地,甚至有豬圈。殘老村的許多老人表現的如同一個正常人,或者說他們盡量讓自己表現的像一個正常人,雖然身體有些殘廢。
天很快又亮了,太陽出來了,黑暗仿佛得到了什么,提醒一樣迅速的退去。
像是潮水,但速度遠遠要比潮水快得多。
不過眨眼片刻之間,黑暗消失,蒼涼的大地再次浮現。
李易緩緩注視這一切,以至于打量著天上的太陽。
“孩子哭了!”一聲呼喊,隨之而來的還有尖銳刺耳的嬰兒啼哭聲。
那孩子哭得中氣十足,很有精神。
尖銳刺耳,嚎啕嘶喊,整個村子都能聽見。
許多老人湊在一起,與他們而言這個孩子很不一般。
他們失去心氣,垂垂老矣,只想在此了結殘生,而這個孩子代表著希望。
像是平靜的水面丟下一塊巨石,為所有老人注入強心針。
這是一個希望,哪怕這希望有些渺茫,但多少存在著。
僅僅就是這樣,也足夠讓他們開心了。
慘老村的幾位老人聚在一起,琢磨怎么解決嬰兒啼哭這個問題。
沐萍手足無措,她也不知道究竟該怎么解決這個事情,畢竟此前沒有任何經驗。
別說沒有親自動手做過他連聽都沒聽說過,又該如何解決幼兒啼哭。
“他為什么哭啊!”瞎子不解。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覺難受?熱著了還是冷著了!”瘸子開口道。
“不冷也不熱,溫度也沒適宜,我剛剛看了他也沒有撒尿。”沐萍皺著眉頭開口,孩子依舊哭著。
小孩子的心思是這個世界上根本無法琢磨的東西。
你永遠不知道他會在什么時候哭,就是一顆定時炸彈,也可能今天炸,也可能一直都不炸,也有可能下一秒就炸。
“這……”司婆婆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一群老人大眼瞪小眼,你望著我,我望著你。
這群人都是當時頂尖的強者,天下第一神偷,天下第一神刀,天下第一神劍。
天下第一的畫師,天下第一的藥師。
甚至還有此方世間最為頂尖的工匠。
整個大世最為頂尖的,人杰英豪全部匯聚于此,可面對一個孩子沒有任何辦法。
畢竟他們沒有這個經驗,以常理來推算,他們不會平白無故去研究如何喂養一個孩子這件事情。
雖然偶爾聽過兩句,但這個時候依舊是手足無措。
孩子哭鬧讓人心情煩躁。
屠夫雖然心情很燥郁,卻在這個時候開口道,“他是不是餓了?”
他覺得這一點很有可能自己小時候餓了也會哭鬧,這個孩子是不是也餓了!
“應該是吧,我去給他找些東西吃。”瘸子開口,說完身形便已經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