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門峽。
一入峽谷,只見:
兩岸峰巒,高聳如云;重巖疊嶂,隱天蔽日,連月光都被遮蔽;岸旁又有翠竹松柏,在夜風習習下搖曳多姿。
此時,夜深人靜,已無有人跡。
荀沐沿著九百九十九級的石階,拾階而上;登高望遠,視線漸漸開闊,一座雄渾的大壩逐漸展現在眼前。
這大壩依托龍門峽而建,高九丈,寬五丈,暗合九五;如一座雄奇偉岸的大山,直面濤濤江水,巍然屹立!
轟隆隆!
怒水奔騰呼號,裹挾萬鈞之勢激蕩而來,轟然撞上這大壩,濺起驚天浪花、蒙蒙白霧;最終卻又復歸平緩,化為柔順的水流,綿綿而下。
在大壩下游,溪流匯聚,形成了一個巨大湖泊;湖水湛藍清澈,澄若琉璃,岸邊又有奇石成林,犬牙交錯,蔚然大觀。
“壯哉!”
荀沐悠然一嘆,目光卻是從這壯麗風景上一掠而過,落在了大壩東邊。
在那里,翻涌不息的萬頃波濤中,一塊七丈之高,通體天青色的石碑巍然屹立!
細看去,那石碑上爬滿青苔,但其中字跡依舊依稀可辨:
“神武四年春,滕子京謫守云平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具興,欲重修龍門壩,增其舊制……
壩未及成。
夏七月,淫雨霏霏,連月不開;陰風怒號,濁浪排空;日星隱曜,山岳潛形;商旅不行,檣傾楫摧……
滕公遂登龍門,視于峽口,盤桓良久,曰:“蓋一惡蛟禍也!吾為子孫計,當除之!”
時有神魔大修姜氏,客居云平,滕公三顧茅廬而請之,乃應!
……姜氏鎮惡蛟,滕公欲殺之,姜氏曰:“殺之不詳!”
滕公遂發丁夫十萬,工匠八千,并以糯米青巖五千石,修龍門壩,逾年方功成!
自此,怒江水平,灌溉于萬千田畝,功莫大焉……民感激涕零,無以報,遂立此碑,惟日日瞻仰,望后世之子孫飲水思源,莫忘滕公、姜氏之恩矣!”
“云平郡守滕子京,奉天承命,鎮惡龍于此!”
荀沐一字字、一句句讀著,只覺心旌神搖,不能自已:“當真是好威風!好煞氣!”
他眼前,仿佛重現三百年前那場大幕:惡蛟為禍,濁浪滔天……姜氏身化神魔,一力壓之……滕子京發動十萬民夫,鑄造大壩!
史詩般的一幕幕,如幻燈片般閃過……
最終。
荀沐睜開眼,眸子一點點變得堅定,一震袖袍:“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言罷。
他造化之力默運雙目,向石碑之下望去。
怒江水沖擊大壩,濺起的濃郁水霧,絲毫不能遮擋……
荀沐一看而下,便見到:
一縷縷金色絮狀的粘稠物,從石碑深處逸散上來,被一頭頭魚蝦爭搶哄食。
‘那應該就是龍涎了……這些魚蝦吞食了龍涎,便成為醉魚靈蝦,也算是上好的靈物……武者食之,大利于增強體魄,純化內力!’
他心中暗忖著,繼續往下看去。
這次,卻只見一層朦朦朧朧,散發著白光的水幕,遮擋了視線,難以再向下望。
“呵!給我……開!”
荀沐喃喃著,加大了造化之力的輸出。
他雙眼,一下子爆發出璀璨的光芒,目光所及,似堪破幽冥,一瞬間越過那道水幕……
視野為之一變。
“這是?”
荀沐瞳孔一縮。
只見:光芒氤氳中,一條白玉色的蛟龍,獨角魚須,蛇身四爪,身上縛滿了重重鎖鏈。
似乎是感應到了什么……
它陡然睜開雙目,龍吻一聲咆哮,掙得鐵鏈嘩啦啦作響。
蛟龍一怒,天生異象!
瞬間。
江面上,水滾如沸,呼啦啦冒出大量氣泡;緊接著,更有一波波風浪卷起,形成漩渦。
大壩上,荀沐直接被打斷窺視,悶哼一聲。
“好一個孽畜……被鎮壓三百年,竟還有如此兇性?!!!”
他揉揉眉心,好一會兒才舒緩過來。
呼啦啦!
這時,江面上,似有一股無形巨力拂過,令水面平息下來……之前的漩渦氣泡,恍如夢幻。
“封印的力量么?神魔之威,當真是難以揣度!”
荀沐嘆息一聲,凝立片刻,才緩緩自言自語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為了我的謀算,看來,我還是得親自下去一趟!”
一念至此。
他系好天外隕石,展露出玄武法相,直接一躍入水。
二月的江水,依舊幽寒,冷徹入骨。
只是,這對荀沐來說,并不算什么,甚至,可以來說,這里正是他的主場。
《混元八景真經》有記載:北方壬癸水,卦主坎,其象玄武者,水神也。
“我早知道:玄武御水,但沒想到,地利對我實力的加成,竟是如此恐怖……依照我估計,若在水中交戰,我的綜合戰力,至少能憑空暴漲兩成……昨天,我若是將戰場選在醉月湖中,那丁寧,怕是只有被碾壓的份!”
荀沐暗忖道。
江水下,一片黯淡。
巨大的黑暗,仿佛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直欲擇人而噬;鋪天蓋地的水藻,隨著江水飄搖舞動,猶如美杜莎的頭發!
只有那一塊高聳的石碑,泛著星星點點的微光,若隱若現。
荀沐身融玄武法相,心念一動,水流就如指臂使般,自動分開。
他緩緩沉入江底,潛向那石碑的位置。
“難怪不需要人守護,只是這深度,就不是一般人能到達的……哪怕是一流武者,都夠嗆……更別說,下面還有一道封禁,必須要那古樸令牌才可以進入!”
荀沐目光微動,思維發散地想道。
就在這時。
呼嚕嚕!
氣泡翻滾中……
兩點幽暗的光芒,忽然自他身后浮現,一閃疾速掠近。
那是一團巨大的陰影,速度極快,快得江水都被帶起陣陣波紋,它恍如一座五指山般,轟然籠罩下!
嘎吱吱!
先是巨大的沖撞聲,緊接著,是一陣令人牙酸的撕咬,那怪物鋒銳的牙齒,狠狠落在玄武法相的脊背。
只是,玄武擅守,又豈是浪得虛名?
那怪物的沖撞,不過是將玄武帶出十數米,至于牙齒撕咬,更是在濺起一連串火花后,堪堪留下了一道小傷口……
但——
那小小的傷口,在荀沐內力補充下,又迅速恢復如初。
“畜生,好膽!”
荀沐暴喝一聲,催動玄武法相,猛然向后沖撞去。
嘩啦啦!
那怪物被頂開,擺脫出數丈遠。
荀沐這才看清‘那怪物’的全貌:它赫然是一條三丈許的怪魚,通體灰黑色,覆蓋有甲魚狀的鱗片;在脖子處等要害,還長有倒刺;魚吻中,細密的牙齒更是鋒銳非常,閃爍著寒光!
“嗯?這怪魚,怕是吞服了數百年的龍涎,才能成長到如此地步……甚至,都開啟了一絲靈智……在這江水中,怕是一般的法相境,都拿它不下……但,我不同吶!”
他喃喃自語著,目光一閃,沖著怪魚勾了勾手指。
雖然不懂這里面的涵義,但那輕蔑的情緒,怪魚卻是感受到了。
吼吼!
怪魚一搖尾巴,兇猛地再次沖來。
咔嚓嚓!
它腔部肌肉咬合,發出粉碎機一般的聲音,那張開的血盆大口中,一陣腥臊腐臭的味道彌漫出,令人直欲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