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問題。”安室透臉上沒有表情,“你頂替身份的那個人,現在在哪。”
“大概在他家里睡覺呢吧。哎呀,真是可憐。明明是朋友,但是七都沒有注意到出現在這里的不是南凌而是我啊。”南凌一點不心虛地造謠自己的另外兩個馬甲,“不過我們的好醫生就是這種人嘛,波本,你也應該認識到了。”
安室透沒理他,他只是抬起頭看向遠處某一個方向,像是能透過水泥墻跨過距離直接看到目標,臉上飛快地閃過了什么——南凌知道他在看七的診所方向,但是他沒能捕捉到那個一閃即逝的表情。
他看著安室透,忽然感覺有點心虛。
啊……造謠七什么的只是隨口一說啦。他沒有要挑撥安室透和七之間關系的意思,畢竟他還沒惡劣到那種程度……誒不對,他也沒說謊啊……算了,就當是萬一他以后掉馬,給安室透打的預防針好了。
“幫我解開吧,波本?”南凌軟綿綿地請求。他晃了晃椅子,椅子腿在并不平整的水泥地上晃晃悠悠,好像下一秒就要傾倒。
“你自己解不開嗎?”安室透雙手抱胸,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
“本來是可以的,不過中途跑出去被人抓回來之后就被綁得更緊了。”南凌睜大了無辜的雙眼,看著毫無幫助他意向的安室透,“不會吧波本,我們的同事情呢?”
“你在說什么不存在的東西呢。”安室透帶著毫無溫度的笑容,揪著他的鼻子就把易容卸了,然后他對著那個一直被扣在面具底下過分白凈的臉沉默了兩秒,“……棕色美瞳放在你身上還真是違和。”
“多謝夸獎。”南凌毫不臉紅地說道,“現在能解開了嗎?”
安室透微笑著再次按上了他的傷口,“先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查特落在自己手里的機會可不多。他得好好利用。
“會威脅人了啊波本。”南凌疼得臉色發白,冷汗順著臉頰流下來,變成淡紅色的水滴落在胸前。但他仍然不慌不忙,甚至都沒有生氣,“好吧好吧,看在你來救我的份上我就告訴你。”
安室透沒有立刻松開手。查特的傷勢很重,但最嚴重的問題還是失血過多,不止血的話他真的會死在這里。
他一邊按著那個槍眼止血——或者不能說是槍眼了。梅洛讓這個傷口裂得像是地震過后的地面,他現在還能感覺到血從那個撕裂傷里一股一股地往外涌——一邊撕開了查特的上衣,做了個簡易繃帶勒在他腰上。
“啊痛痛痛!”南凌非常做作地喊了幾嗓子,甚至還掐了幾滴淚出來。
“明明不管被打成什么樣都沒叫一聲痛,你就非得在這個時候裝模做樣嗎?”
“是因為波本下手太重了!”
“給你一個教訓。”
安室透打量了一眼南凌露出的腰腹部。不出所料看到了不少舊傷。五花八門的傷疤橫亙在他腰上,像是幾條纏繞在一起的蛇。
他倒不是很意外。因為這些東西他自己身上也不少。
只不過……
“這些……”
“你想的沒錯。”南凌懶洋洋地說道,他甚至不用低頭就知道安室透在看什么,“實驗留下的痕跡。現在能別看了嗎?”
這就是為什么他平常只穿長袖長褲,連在海邊都捂得嚴嚴實實。實際上他的小臂和手背都做過祛疤手術,不然上面留下的密密麻麻的針孔痕跡簡直就是在和別人大聲喊‘我有問題看我!’。
安室透立刻把視線移開了。
“抱歉。”他平板地說道,然后絲毫不帶停頓地轉移了話題,“現在能告訴我梅洛和科尼亞克到底在搞什么鬼了嗎?”
“哦,是我挑撥的。”
安室透手下一頓,南凌立刻覺得自己的傷口處傳來一陣劇痛。
“停停停疼疼疼!”
“你想好再說。”安室透語氣淡淡。
“我說的是實話啊。”南凌呲牙咧嘴地看著他,斷斷續續地說道,“我看梅洛不順眼。”
“科尼亞克呢?”
“他是青色原點的臥底。”南凌毫不停頓地把摩羅賣了,“你想給臥底伸張正義?”
這倒不是。安室透想,因為我也是臥底。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問出這句話,為自己對這句話的熟悉而感到一陣陣地心累。
南凌一時間沒有回答,安室透給他的傷口系上最后一個結,這才發現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掙脫了繩索的束縛,手里不知道從哪變出來一只注射器。
“這是什么?”安室透有些好奇地看著注射器里的藥劑,那東西是深紅色的,就像是誰的血。
南凌不發一言地舉起注射器看了兩眼。安室透看著他,他的手指慘白,指尖在發抖,紅色的液體一晃一晃。然后他臉上的笑意突兀地消失了一瞬間。
“……改主意了。”南凌從椅子上蹦起來,繞過不明所以的安室透一腳踢翻了梅洛,“嘿睡美人,起床咯!”
安室透想拉住他,但這個前一秒還失血過多的傷患敏捷得驚人,他一邊躲開安室透,一邊又對著梅洛踹了幾腳。
“你干什么!”
“我剛剛被她打到意識不清,現在還不能報復回去了嗎?”南凌抬起頭,臉上的表情是十足十的無辜,他踹翻梅洛的樣子就像一個正在踢皮球的淘氣小男孩,安室透不禁感到一陣惡寒——不是因為他的行為,而是因為他的表情。
“啊,醒了醒了!”南凌毫不客氣地一腳踩在了梅洛的胸口,笑著碾了碾,“怎么,剛才還有膽子揍我,現在就沒膽子睜眼了嗎?”
“……查特。”梅洛被他踩得呼吸不暢,憋紅了臉回答。
“是我!”南凌歡快地說道。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憤怒,也沒有任何復仇的快感,就好像他踩著一個隨便什么人而不是剛剛對他施加暴行的兇手。
安室透確信他是真的不生氣,但問題就在這——如果現在在這里躺著的不是梅洛,查特做出這種事也不會有半點猶豫。
他甚至會覺得很開心。
徹頭徹尾的瘋子。
安室透想,自己與虎謀皮,到底是對還是錯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