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東亞基金會總部
此刻夜已深,孟宗藩的身體陷入辦公室的皮椅中,雙眸緊閉,似乎正在休憩,皎潔的月光從巨大的玻璃幕墻撒入室內,灑在臺前正放著的厚厚的一疊文件上。
紅木做的門扉被猛地推開,一個渾身浴血的人影被從后面猛地推了一把,自漆黑處走到月光之下,也就在這時,伴隨著開關按動的清脆的響聲,原本漆黑的辦公室突然被明亮的光芒照亮,
這明晃晃的燈光將孟宗藩喚醒,他緩緩睜開眼睛,身體從柔軟的椅子中坐起,他抬頭看了一眼地上渾身浴血的人影,正是他的助理原岸。
此刻原岸已經陷入昏迷,他又抬頭看向原岸身后,那伴隨著原岸被推進來,魚貫而入的六個人。
這六人中有五人都是孟宗藩的‘熟人’,曾經孟樂嚴的‘忠實’黨羽,兩位傳奇,三位陸地宗師巔峰,而在他們身后,則是一個穿著整潔西裝,帶著羅剎面具的人物。
“幾位,這么晚了,今天是來這里找我飲茶嗎?”
孟宗藩把視線從原岸身上收回,眼睛微瞇,微笑著看著來人。
“你這弒父求榮的小狼崽子!”
那兩位傳奇中右邊那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開口就是一通輸出,似乎下一秒就要撲上來與孟宗藩搏殺。
“大哥,消消氣,這小狼崽子本身就生的白眼狼,即使投靠了新的主子,新主子定然不會信任他,”
左邊那位身材瘦削的看起來平凡普通的男人攔住了高大男人,嘴角帶笑,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孟宗藩,
“老話說狡兔死,走狗烹,等到局勢安定下來,這小狼崽子必然會被他的新主人亂棍打死,我們何必與他置氣?”
“老二,但我還是為孟兄氣不過啊,他怎么就養了這么個白眼狼呢?”
那高大男人被瘦削男人,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但是他的腳步卻沒有向前邁出半步。
這倆兄弟一唱一和,一瞬間就把孟宗藩的所處的境遇描述的水深火熱。
孟宗藩微笑著,瞇著眼睛看著他們,
“兩位,今天是來做說客的?”
這兩兄弟如果不了解他們,可能就被他們糊弄了過去。
高大的那個喚做樸大成,看似高大威猛忠厚老實,實則心小如針眼,睚眥必報,瘦削那個喚做樸二成,看起來平凡普通,實際上滿腦子的陰謀詭計,實際上他們還有一個弟弟,叫樸阿明。
這三兄弟并不是基金會體系培養出來的人,而是孟樂嚴在外部‘招安’的‘流匪’,他們原本是是在高麗半島興風作浪的‘山大王’,原本是要送去審判,但是被孟樂嚴看上了,想方設法的‘招安’了他們。
孟齊的舊部孟樂嚴使喚不動,秘書處看似遵從他但是各大秘書實際上都在明爭暗斗為自己謀取利益,所以孟樂嚴真正能使喚動的,反而是這在基金會內毫無依靠的招安的流匪,當然,他們做事也異常狠辣,所行之處連地皮都要剝掉一層。
“孟公子果然智慧過人,”
見孟宗藩不落入他們的話語陷阱,樸二成臉上迅速掛起笑容,開始轉變方式夸贊孟宗藩,似乎之前張口閉口就是‘小狼崽子’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他的話術其實很簡單,將孟宗藩的身處的局勢說的水深火熱,在孟宗藩恐慌之際在搬出新的‘靠山’,勸孟宗藩‘棄暗投明’,但如今這話術被孟宗藩一眼看破,那他也沒必要繼續裝,而是開口道,
“古人云,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如今新上的那位任人唯親,獨夫自持,找了個黃毛丫頭來做秘書處的秘書長,這黃毛丫頭既無經驗,也無能力,如今卻騎到了孟公子的頭上···”
“讓我猜猜你們新找的靠山是誰···”
但他話還沒說完,便被孟宗藩微笑著打斷,
“太常寺?他們排外且清高,不會收幾個流匪,救世會?你們信不過救世會,不知道自己送過去會不會被救世會那幫瘋子當成送上門的高級祭品,啊,我知道了,是超凡黎明。”
他的視線直接越過樸家兄弟,投向最后方帶著羅剎面具的人,面帶溫和微笑,
“領袖最近可好?他的傷勢養好了?”
“領袖最近身體尚好,”那羅剎面具下傳來一個沙啞的男聲,“多謝孟公子關心。”
“孟宗藩,實話與你說了,我們現在能安全站在這里想必你也知道為什么,”
樸大成接過話茬,語氣不善,
“那黃毛丫頭做事太狠,要趕盡殺絕,已經得罪了整個長安的大家族,如今她和那位都進入了天宮,現在還沒出來,說不定永遠都出不來了,你現在找新靠山還來得及,即使她回來,也不過是是個殘暴的首領,你跟在她身后活不久的。
而且不妨與你說了,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們兩兄弟,但我們身后這位羅剎先生,便是超凡黎明在東亞的新負責人,他是一位古老的半神,如果你不愿意,那么我們就只能讓你去陪你那便宜老子了。”
孟宗藩安靜的等他話說完,微微一笑,
“除惡務盡便是殘暴嗎,倒是有趣。”
隨后他頓了頓,看著最前面的兩兄弟。
“阿明沒有來,他去長安學院了?”
“畢竟我們兄弟也需要一個投名狀嘛,”樸二成咧嘴一笑,絲絲陰影從他身后冒出,“看來孟公子是不愿意棄暗投明了?你若是愿意,憑孟公子的實力,金錢美女地位,樣樣都有,何必在這里為了一個剛認識的黃毛丫頭賣命。”
孟宗藩嘴角掛著笑容,瞇縫著眼睛,
“當然,我是一個可以被收買的人,”
樸二成的動作一頓。
然后下一秒,他就看到了自己的身體在遠遠的離去,鮮紅溫熱的液體從他的斷掉的脖頸處噴涌而出,而在他的視線中,樸大成的身體也在瞬間被攔腰斬斷。
鮮血順著薄如蟬翼的透明刀刃緩緩滴落,孟宗藩嘴角仍然掛著溫和的笑容,
“但我想要的,你們給不起。”
順著窗外的月光一直往上,跨過三十八萬公里的深空,在浩瀚明月上的某個小點上,青色的劍光漫天飛舞。
再一次將晚露的攻擊擊退,被樸家兄弟稱為黃毛丫頭的莫月面色清冷的站在哥哥身前。
此刻莫語已經在寫《道經》上所缺失的最后一個字,也就是整個《道經》的開頭第一個字,‘道可道’的‘道’字。
莫語曾經寫過一次這個道字幫助妹妹悟道,那時候讀書人的力量還不似現在這般強大,而這一次,在竹簡上補上這個道字,更輕松也更困難。
輕松在于讀書人的力量變強了,這竹簡本身也在幫助莫語聚攏力量,而困難在于,這個道字所需要的力量遠遠超乎了莫語的想象。
他現在動作極其緩慢,緩慢到即使處于正常時間流速的莫月也能清晰的看到哥哥一筆一劃的小心勾勒的動作。
而隨著莫語的筆尖移動,一股股來自深空中的浩渺力量開始瘋狂的向著莫語手中的竹簡中用來。
莫月知道哥哥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同樣,晚露也明白了這件事情。
與此同時,在夏言的身后,一個巨大的身穿五爪金龍紫袍,頭戴豪華冠冕的威嚴中年帝皇虛影緩緩浮現。
那是從歷史中降臨的玉皇大帝,此刻這個來自歷史長河中的威嚴帝皇雙眸緊閉,正在一點點的靠近下方的夏言,想要融入到他的身體里去。
玉皇大帝的降臨也到了最后的時刻,月神分身的月光箭引在弦上,蓄勢待發。
在這最后的時機里,莫語已經沒有再多寫一個道字的時間,此字成,則萬事成,此字敗,則萬事敗。
晚露也明顯意識到了這一點,她開始不顧一切代價的瘋狂向著莫語發起攻擊。
但是無數的青色劍光組擋在了她的面前。
而在這兩相戰斗之間,莫月的臉色也越來越虛弱,晚露從瑤池那里還學會了一些災厄的法則,這疾病力量對于莫語沒用,但是對于莫月來說卻具有巨大的傷害。
莫月的道蘊只能幫助她免除污染,幫助她抵抗外來的異物,但是并不能幫助她去除由規則引起的,來自身體最深處的疾病。
小丫頭雖然學會了執劍問乾坤,能夠勉強祛除自己身體內的虛弱感,但是每次的祛除都不徹底,每當她要徹底祛除的時候,晚露又會引來新的疾病加諸在她的身上,導致這虛弱感越來越強。
此刻青色劍光雖然依舊,但是小丫頭已然完全算是強弩之末了,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后退,她身后就是全無防御將生命交到她手上的哥哥。
晚露的攻勢越發瘋狂,許多時候甚至不惜以傷換傷,對于她來說,如果能對莫語造成影響,這點代價是值得的,更何況作為寄生者她還能從別人那里汲取力量恢復自己。
但是莫月身上的傷痕也因此越來越多,來自意識深處的疲憊和虛弱以及身體上的傷痕不斷刺激著她,但是她并沒有后退,反而打法比晚露更加瘋狂,甚至把晚露都逼退了一步。
即使沒有情感的晚露都被莫月這突然起來‘發瘋’搞得有些心悸。
此刻莫月其實已經意識有些混沌,但是保護哥哥的執念一直在支撐著她,她知道她不能倒下,她即使是死也要擋在哥哥身前。
伴隨著這深空的力量匯集進入尾聲,晚露的攻擊逐漸到了癲狂的地步,但是莫月站在那里,如同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阻擋住了她的任何進攻。
小丫頭的意識已經完全陷入了混沌,許多時候她的反擊甚至都是依靠本能,但是她知道,
身后就是哥哥,
她無路可退!
在不知過去了多久之后,似乎很漫長,又似乎只是一個剎那,她感覺晚露的攻勢停了下來,一個熟悉的手掌輕輕的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無窮無盡的生命力量順著那手掌涌入,
“辛苦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熟悉而溫柔的聲音響在她的耳畔。
她回過頭去,正好對上少年溫和的笑臉,他站在那里,漆黑的眸子里仿佛裝滿了整個宇宙,深邃如星空,又純粹似稚童。
“哥···哥···”
女孩輕聲呢喃,就如同幼小時在嬰兒車上第一次叫出的那聲稚嫩的呢喃與呼喚,隨即她眼前一黑,向后倒去,落在一個溫暖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