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拉多此刻反而扭捏起來,他故作姿態的說道,“可我并未發現他有什么罪過。”
“他是一個以先知之名欺世盜名的騙子!”
該亞法知道彼拉多這是要把審判莫語的罪行全部推到他和舊教派的身上,但他已經騎虎難下,而且舊教派早已和莫語是不死不休,他吼叫道,“請總督大人殺了這個騙子!”
“殺了他!”“殺了他!”
他身后的人也跟著吼叫道,到這個時候還站在該亞法一方的人,基本上都是與新教派有仇的惡人或者被分了田地的財產的祭司,他們巴不得莫語去死。
彼拉多又看向莫語,“猶太人約書亞,你有什么要說的嗎?”
莫語平靜的回答到,“我的言語和行為都是公認的,百姓們見過的,他們認可神給予了我祝福,所以稱我為先知。”
這句話其實在這個時代是有些逾越的,這個時代的人們認為神客觀存在,先知是神賜予的權柄,先有神,然后才有先知,先知替神放牧眾生。
而莫語這句話的里層意思是,他是先知是因為人們賦予了他的權柄,先有人們的信仰,再有先知,人們的信仰給了他,讓他有了先知的力量。
這就相當于給一個封建時代的農夫說,皇帝的權利并不來自于天,而來自于人民。
這知識雖然是對的,但是他超出了這個時代的認知,會讓愚昧的人瘋狂,會讓他們認為莫語是在僭越。
“總督大人,你看呀,他又在僭越神的威嚴了。”
這次該亞法沒有發言,反而是該亞法身后的祭司大喊道。
“總督大人,殺了這個僭越的瘋子。”
眾人齊齊吼道。
莫語的話語即使對于喜歡神明人格化的羅馬人來說,也有些超出理解。
彼拉多叫人端來一盤水來,他一邊洗手,一邊看著祭司們說道,“這人本是無罪的,但你們要我判他的罪,殺這義人的行,罪不在我,你們承擔吧。”
他洗手的意思很清楚,羅馬人從這件事里抽離了出去。
一切殺莫語的罪行,由舊教派的人承擔。
該亞法有些擔心,還未說話,他身后的祭司們就歡呼起來,“殺了他,殺了他,若是他的血流了出來,化作了罪行,那便由我們和我們的子孫承擔。”
莫語平靜的看了他們一眼,未曾說話。
就連彼拉多都覺得這幫人被利益和仇恨沖昏了頭腦,他后退了幾步,謹防莫語突然暴起,朗聲說道,“那便押這人去釘在十字架上吧。”
這釘十字架的罪行是有講究的,因為莫語曾施展過復活死人的奇跡,提比略擔心莫語殺不死,于是從羅馬的寶庫里拿出來一個神兵釘子,交給了朗基努斯。
被這釘子釘死的人,靈魂會永久的消散,即使半神都不能幸免。
但是這釘子只能使用一次,極為珍貴。
朗基努斯將這釘子帶到了耶路撒冷,只有他和彼拉多知道的這個東西的存在。
彼拉多不知道莫語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他心中推斷莫語可能又要玩什么死而復生的鬼把戲。
那正好,他正好借機使用這枚釘子將莫語釘死在十字架上,連靈魂都沒有的人就沒辦法玩死而復生的把戲了。
而當彼拉多心中閃過這些思緒的時候,莫語抬頭看了他一眼。
他趕忙撇過頭錯過了莫語的視線,他有一種被眼前這人看空的感覺。
幾個士兵過來,壓著莫語走向刑場,而朗基努斯則帶著其他半神圍繞著莫語,他覺得這個事情有些詭異的順利,但是他又找不出什么毛病。
既然彼拉多都沒有提出什么意見,那他也沒什么主意,不過他還是時刻提防著莫語反悔突圍。
十二個半神也封鎖了站位,謹防莫語逃走。
耶路撒冷民眾圍繞在總督府外,注視著羅馬士兵把莫語押送起來。
詭異的沉默彌漫在街道上。
因為莫語剛剛的勸阻,這一次他們沒有沖動,而是默默的跟在隊伍后面。
該亞法手下的一個祭司跟在人群的最后,他看到周圍這些人,忍不住得意的嘲笑道,“賤民們,你們信奉的這個先知只不過是個騙子,他已經被總督大人判了死刑,你們就等著幫他收尸吧。”
他這句話徹底點燃了民眾的怒火,一坨坨牛糞和石子穿過天空向他飛來。
憤怒的人群一擁而上,這個祭司嚇得急忙后退,想要躲在羅馬士兵身后。
但是不知道是誰在后面踹了他一腳,硬生生的把他踹了回去。
幾乎在瞬間,他就被涌動的人群淹沒。
踹他的是一個普通的羅馬士兵。
羅馬人有天然的偶像崇拜,他們崇拜英勇無畏的英雄,所以雖然是敵人,他們也對在耶路撒冷有著極高聲望,并且不懼總督威壓,從容赴死的莫語心懷敬仰。
他們認為這是一個偉大的英雄。
而這個時候出來嘲諷民眾耀武揚威的祭司,就更像是一個跳梁小丑。
周圍的羅馬士兵都看到了這個羅馬士兵的動作,但是他們無動于衷,絲毫不覺得這個士兵將祭司踢入了人群有什么問題。
朗基努斯也看到了,但是他也不在乎。
一條狗而已。
伴隨著這個祭司被民眾毆打的劇烈慘叫聲,押送隊伍出了耶路撒冷,一路來到了一個山坡之上。
這個山坡名叫骷髏地,它的外形像一個巨大的骷髏,山坡上插著一個個豎立的十字架。
這里也是羅馬人行刑犯罪的猶太人的地方,那些如森林般樹立在山坡上的十字架上,許多都掛著干枯的尸體。
十字架是一個極其殘忍的刑罰,他會讓犯人在痛苦中一點點的死去。
按照慣例,本來應該由被行刑人背負著十字架到行刑地點,但是羅馬士兵們仰仗莫語的英勇,驅趕著那些跟在該亞法身后的祭司,讓他們替莫語背負著十字架走在隊伍的最后。
這一路上莫語都沒有說話,他靜靜地走在人群最中心,面色從容。
影子是殺不死的,只要莫語一直保持著與造物主的聯系,那影子就是不死的。
影子不是他身體里誕生的異物,本身就是他靈魂的另一面,只要他的靈魂還在,影子就永遠會再次誕生。
當然,這只是前期,影子還未成熟,他如果選擇脫離造物主影響,仍舊可以殺死影子,一旦到了后期,影子完全成熟之后,莫語就完全無法擺脫他了。
不過即使如此,莫語也是不可能脫離造物主的影響的,脫離造物主影響就意味著他儀式的失敗,他無法再窺探下一個領域,意味著他失去了拯救世界的機會。
如果世界毀滅,他也不可能獨存。
所以他要在既完成儀式的情況下,殺掉影子。
這才有了現在的這么多布置。
歸根究底,方法很簡單,既然他活著,影子就會滋生,那只要他死了,影子是不是就死了?
只要靈魂共同湮滅,那影子就絕對無法再次誕生。
當然,他不可能真的和影子同歸于盡,而且他也沒有靈魂湮滅之后復活自己的方法。
所以他就只有借助外力,而目前他能借助的唯一一個超越他位格可以殺死他并讓他有機會復活的外力只有一個,‘系統’。
從離開總督府到這行刑的山丘之上的時候,他一直在將所有指向他的信仰之力灌入到一張紫色的卡片之內,直到那張卡片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犧牲法
卡面圖畫是一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男人,男人微微抬起頭,仿佛在看著圖畫外的人,無邊的陰云在他的頭上聚集,朦朧灰暗的光芒透過陰云的裂縫露出點點光輝。
世人皆誦你名,如誦我名
使用此卡后持卡人身體素質會恢復普通凡人狀態,在此狀態死后會以一定形式復活,復活的過程不受任何阻礙。
這是他在圣杯事件中,從羅馬教皇那里獲得的卡片(396章),本來他以為自己絕不會有機會使用這張卡的,但是沒想到故事的發展總是會出人意料。
當然,使用外力介入儀式會降低他獲取信仰的質量,但是相比較于使用佛道和自然之道,借助系統的力量影響要小一些,只有小部分的信仰會指向他,大部分仍舊會指向造物主。
比起被影子侵蝕,損失一點信仰就顯得不那么重要了。
不過,系統到底能不能徹底清除影子的影響,莫語心里也沒底,他只能賭一賭,畢竟他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鍍上金色的卡片在他手中瞬間破碎,化作漫天星光,涌入他的體內。
莫語此刻雖然仍舊是神話位格,但是體內力量甚至要強過圣人,單憑史詩卡的效果是無法消去他體內的力量的,所以他需要信仰的力量把這張卡加強到偽傳奇的地步。
隨著星光的力量入體,莫語只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剎那間迅速虛弱起來。
原本充盈的力量瞬間干涸,與自然之道和佛道之間的聯系也隔了一層朦朧,他能確定那兩條道仍舊存在,只是他無法再聯系它們。
很快,原本鼓動的肌肉也漸漸干癟,曾經如臂指使的武道也變得虛幻。
他這一次真的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凡人,一個脆弱,無力的凡人。
“咳···”
他輕聲咳嗽了一聲。
骷髏地里有大量的陰氣以及亡靈的怨氣,之前他有浩瀚的能量護身,這些陰氣不敢近他,但是此刻他的力量消退,這些陰氣就迅速趁虛而入。
而來自鮮紅枷鎖的力量也在迅速侵蝕他。
甚至他的靈魂也虛弱了下來。
朗基努斯疑惑的看了一眼莫語,在他的眼中,莫語剛剛還強大的不可戰勝,現在卻突然虛弱的宛如一個孩童。
不過朗基努斯也沒有時間多考慮,他們已經到了行刑的場地。
朗基努斯走上前去,他伸出手,抓住了莫語的肩膀,想知道莫語是否變得虛弱了。
“你變弱了。”
朗基努斯疑惑的看著莫語。
而莫語只是微笑。
一旁的半神把莫語手中的鮮紅枷鎖取了下來。
雖然不知道莫語為什么變弱,但是出于謹慎起見,朗基努斯還是在一旁嚴陣以待的守著。
劊子手拿著兩個鐵釘前來,他們把莫語的手攤開,綁在十字架的左右兩端。
用于行刑的鐵釘長二十多公分,劊子手拿起錘子把鐵釘從莫語的手腕釘進去,鐵釘會穿過橈骨和尺骨的縫隙,把莫語的手腕固定在十字架上。
劇烈的疼痛襲來,讓莫語臉色變白了一些。
凡人對于痛苦的敏感要比超凡者強一些,因為凡人并沒有辦法如同超凡者一樣的身體控制力,能夠選擇性的來切斷痛苦的來源。
不過莫語雖然失去了力量,但他的意志仍舊堅毅,他的表情并沒有什么變化,甚至沒有發出一聲痛苦的哼聲。
羅馬人并不通過釘手掌固定受刑者,因為隨著刑罰的進行,受刑者有可能會把自己的手掌扯掉,從而從十字架上掙脫。
釘完手之后,就是釘腳。
這個過程中,腿并不是拉直的,而是膝蓋彎曲。
十字架刑的死亡原因不是因為痛苦,而是因為窒息,被釘在十字架的人身體會隨著重力逐漸下滑,但是他們雙手被釘住,導致胸部受壓,這讓他們只能吸氣無法呼氣,從而在痛苦和窒息中死去。
如果腿拉直,受刑者就能借助下面的釘子受力,從而獲得減緩痛苦的機會,所以行刑者會把受刑者的膝蓋彎起來,避免他們借力。
朗基努斯拿出一個銀色的長釘,他把莫語的兩個腳掌疊在一起,然后親自把這顆釘子從莫語的腳掌敲了進去。
劇烈的痛苦和混沌的侵蝕瞬間襲來,與此同時,莫語體內一股涌動的力量噴涌而出,迎上這股侵蝕。
果然,影子還藏了其他的力量。
不過影子藏的力量根本抵御不了這顆長釘帶來的侵蝕,漸漸的處于下風。
釘住莫語的十字架被樹立了起來,此刻朝陽已經升起,十字架會被樹立在向陽的方向,保證受刑者會一整天被烈日曝曬。
莫語的身體隨著重力下滑,從手腕上傳來的劇烈痛苦和猛烈的窒息感覺不斷沖擊著他的理智,不過他仍舊沒有吼叫,依舊面帶微笑。
“你是一個真正的勇士。”
朗基努斯站在莫語身旁,注視著面容平靜而溫柔的莫語,他嘆了口氣,同樣面向了朝陽。
他要在這里守衛這個英雄直到他死去,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在那顆消磨靈魂的銀色長釘被釘入之后,朗基努斯覺得莫語已經必死無疑,雖然事實也的確是這樣。
莫語抬頭望著山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匯集在下方。
他們宛如飄零四處的蒲公英,在這里重新匯聚成密密麻麻的海洋。
今天是逾越節前的白天,人們本來應該在家里宰殺羔羊,讓羊羔替自己贖罪,然后等待著逾越節的晚宴。然而此刻他們卻站在這個山坡之下,仰頭注視著自己的先知受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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