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繼的這一聲,非常的響亮,絕對能傳到臺上的演員耳力。
沈繼因為隱在了暗處,臺子上亮,看不見他,所以這沒來由的一句話,只能博得他們往這邊瞥一眼,卻不會太過關注。
鋼蛋這個名字很普通,很可能是下人在呼喚一條狗,也可能是老媽子自家的孩子。
但也只有惠娘會對這聲音格外關注,多看幾眼。
可惜臺上的小月紅并沒有太多的反應,依然是該唱唱,該跳跳,表現得很專業。
不是惠娘?
沈繼松了口氣,又嘗試了一次,這一次還學出了小男孩的哭聲。
但是臺上的小月紅依然沒有什么反應。
沈繼這才放下心來,回去與波風叔叔飲酒。
等到這出戲唱完了之后,沈繼又借尿遁去后臺找了一下這個小月紅。
小月紅正在卸妝。
之前上臺,戲子的臉上都涂著厚厚的粉,勾著臉,帶著鬢,其實也看不出本來的面目。
沈繼忽然想起,其實自己也沒見過小月紅真正的樣子。
他見過的兩次真的小月紅,都是帶著妝的。
此后那些卸妝的,則是惠娘假扮的。
而眼前的這個人也是一樣。
他帶著妝,沈繼根本看不出來他是誰。
而等他卸了妝,雖然也充滿了嫵媚,但卻是如此的陌生,從來都沒有見過。
沈繼也算是半個主家,當時就把閑雜人等攆了出去。
“你是誰?”沈繼問道,“我在松江府看過小月紅的演出,不是你。”
“我是小岳紅。”那人說道,“山岳的岳,去松江府巡演的那個是月亮的月。我們沒什么關系。”
沈繼:“……”
原來自己竟然碰見了一個李鬼?
沈繼道:“你這是詐騙。”
小岳紅道:“我難道唱得不好嗎?”
若說藝術造詣的好,沈繼可分不出好壞。
而若以樣貌來論,這個小岳紅的美貌不輸惠娘,而且更年輕,腰條也更好。
若以一個男旦來說,他也有些太拼了。
等等……
沈繼這些日子被二長老教訓得夠嗆,已經把萬物皆可《識鑒》當成是了行為準則。
所以他本能地對這個小月紅也進行了《識鑒》。
沒有喉結,聲音不是憋出來的,胸口微微突起,皮膚也細膩。
看起來,他更像是一個女人。
“你是女的?”沈繼道。
小岳紅一聽就有些生氣:“你這不是罵人嗎?旦角不就該是女的嘛!”
果然,她并不知道小月紅其實是個男旦的事情。
這么說來,她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沈繼又問了她幾個問題,并仔細地盯著她的表情。
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她甚至都不知道真的小月紅死在了常寧縣。
她可能只是一個被戲班老板騙過來的替身,想要趁小月紅死的消息傳出來之前,在南方賺一筆快錢。
就算他們是騙子,是一群唯利是圖的人,但這件事兒與沈繼無關。
唱得好壞都無關。
沈繼只是玄霜莊的客人,一個聽不懂戲曲的過客。
沈繼回去,又與波風叔叔喝了一會兒,便和魏思如回去休息了。
沈繼這邊有點酒壯慫人膽,頗有點想要生米煮成熟飯的意思,但魏思如卻清醒得很。
“咱們還沒結婚呢!”魏思如的臉羞得跟什么似的,轉身就跑了。
這里的環境,她可比沈繼熟悉多了,三扭兩扭就不見了。
沈繼只能無奈地回房睡覺去了。
他先是坐船,后是騎馬,還喝了酒,身體乏得很,沾上枕頭就睡著了,外面的聲音一概聽不到。
等到第二天早晨起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得老高,而且院里面還有各種嘈雜的聲音。
沈繼起身洗了把臉,換好了衣服,就準備去找魏思如。
他一邊往外出,一邊不住埋怨:這玄霜莊的下人,做事兒也忒沒分寸了,大早上的弄得那么吵。
他叫停了一個路過的下人,問道:“你知道魏思如住在哪里嗎?”
那下人卻不理沈繼:“我哪認識什么魏思如,找人你去大廳吧,所有的人都在那邊!”
說罷,他就急匆匆地跑了。
他這一手操作把沈繼弄得一頭霧水。
還以為魏思如挺有名的呢,你看,也有不好使的時候吧?
沈繼懶得再問,便按照他說的,往大廳走去,心說:“跟這些沒規矩的下人說不著,到了大廳總能碰到個管家啥的吧?”
到了大廳,人都擠滿了,被要求所有人無論身份站成兩排,好像在軍訓一樣。
而在這群人的前面,站著一群捕快打扮的人,正在拿著名冊挨個登記。
沈繼捅了捅旁邊的人,問道:“出什么事兒了?你們這兒天天有捕快過來點名嗎?”
旁邊的那人道:“哪有的事兒!咱們莊子上出人命了!”
沈繼:“!!!”
怎么我到哪,哪就有死人?
我的外號是叫柯南嗎?
那邊登記的速度很快,沒多久就來到了沈繼的身邊:“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沈繼回道:“沈繼,松江府人士,過來做客。”
那個捕快說話挺不客氣:“外來的?做什么客?你出來!”
說著就把沈繼拎了出來,然后往后面喊:“頭兒,有個外來的!”
那個被叫做頭兒的立刻就快步走了過來。
他看了看沈繼,沈繼也看了看他。
“小天才?”捕頭問道。
“邢捕頭?”沈繼也問道。
然后他們倆異口同聲地道:“你怎么來這兒了?”
那人正是松江府的總捕頭,邢捕頭。
沈繼便把自己來參加宗派大會,跟著女朋友來這里探親的事兒說了。
邢捕頭有《拷問術》,以防萬一地對沈繼進行了“拷問”,確認沈繼沒有什么問題,這才把他帶到了一邊。
原來因為聚源鎮、常寧縣、春風營的所在地,都算是松江府的管轄區,沈繼這邊連破奇案,也都有松江府的一份功勞。
邢捕頭這邊接連立功,便被調到了定州來當總捕頭。
雖然關系是平級調動,但是定州要比松江府繁華得多,人口基數也大,相當于是給他換了一個肥差。
而且邢捕頭本來就是定州人士,這一趟也就算是回老家了。
誰知道,他剛上任沒幾天,就出了一個人命案子。
他立刻就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