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山中弘義與那間新興社是否有聯系，以及他到底在以前那些事中扮演的角色，就像他對渡邊孝說的那樣，“一切都需要證據”。
所以，當接到朝井遼發來的聚會邀請時，清水徹選擇果斷答應。
如果吉岡里帆那天提供情報屬實，應該能從他們一行人口中打聽到不少關于山中弘義的情報，特別是那位容易嫉妒他人的、據說對山中弘義頗為推崇的金川。
這樣想著，清水徹按照郵件上的地址找到了聚會地點。
“六本木3丁目818三層…”
駐足仰望，燈箱在墨藍色夜空中暈著乳白色的柔和光芒，上面的“club”字樣表明了這里的屬性。
“夜總會啊…”
不過，就算是這種地方，為了獲取情報，也只能試著闖一闖了。
做出決定后乘電梯來到三樓，清水徹邁步踏上了入口處的鮮紅地毯，在侍者的“歡迎光臨”中抬頭打量。
黑色風格的門廳有如深沉夜色，鏡面裝飾的柜臺閃爍著星辰般的光芒。順著地毯向前便是墨染的高大影壁，擋住了來客的窺探視線，只留溢出的暗紅色彩和細微馨香挑逗著感官，不斷試圖勾起些許一探究竟的欲望。
“先生，請問您有預約嗎？”
“沒有。”
“抱歉，本店是預約會員制。如果您感興趣的話，可以請已經是會員的朋友介紹，或者…”
“清水君！”
一道聲音從影壁旁傳出，清水徹轉頭過去。眼前是個一臉興奮的青年男子，面色通紅，身上散著揮之不去的酒氣。
皺眉的瞬間，清水徹想起來，他就是稻門會上自來熟的那個，如果沒記錯的話，名字是…
“松井前輩。”
似是清水徹這聲前輩讓他頗為受用，本就充血的面色更亮了幾分，直接勾手上來，“怎么敢在你面前稱前輩，走走，大家都在里面等著。”
侍者早已退到一旁。被他拉扯著，清水徹穿過首飾光芒多到刺眼的大廳，繞過大腹便便者所在的包廂，最終來到一處半開放的卡座。
“看看誰來了！”
“噢噢，清水君！”
清水徹本想接話，剛剛起身的那個青年卻是轉頭看向了身旁的陪酒小姐，“他就是之前給你說的那個，馬上要播出的晨間劇就是他寫的…對對對，就是那個清水…”
品嘗著被晾在一旁的滋味，清水徹倒是有機會觀察起現場的情況。
圍著一張茶幾的三條長沙發上坐著六七個青年男子，都是稻川會見過的熟面孔，只是多半已經在酒精的作用下眼神迷離，只有兩個人看上去還算清醒。
一個是那位金川，稍微瞥了眼他，便繼續摩挲著陪酒小姐的手，低聲調笑。另一個便是發出邀請的朝井遼，正尷尬地起身致意。
“抱歉，他們到的比較早，稍微喝了點，就…”
“朝井前輩不用道歉，是我來遲了。”
“也談不上…清水君先坐吧。”
打扮清涼的陪酒小姐很有眼色地讓開位置。清水徹邁步過去，隨便要了杯蘇打水，坐在他旁邊，開口道：“這些前輩…”
朝井遼的表情中又添幾分尷尬。
“這個…清水君，你也知道，作家都是對自己作品很有信心的一群人…看待自己肯定是千好萬好，面對其他作家…多少有點文人相輕的意思。偏偏剛才松井很是捧了你一番，剩下的人臉上有些掛不住，又喝了酒，所以就…”
搞清楚了這股氣氛的源頭，清水徹也不甚在意。
“沒什么，多謝前輩能請我來。話說，最近有個叫新興社的出版社，好像有點名氣，朝井前輩聽說過嗎？”
“好像有點印象，我想想，對了…熊田，”朝井遼看向一個已經半醉不醒的大個子，“你剛出那本書，是不是在新興社出的？了解不？”
“啊，”那個大個子掙扎幾次才抬起眼皮，“新興社啊，沒錯。他們那有很多從講談社過去的編輯，實力挺強的。”
“那前輩為什么會選擇和那家出版社合作？”
“為什么？嗯…我以前是在講談社出的，不過合作的編輯去了新興社，我也跟過去了。而且他們那邊版稅能比講談社高一個百分點，有錢干嘛不去…不過清水君和朝井這種直木獎得主就不用操心這么多，到哪版稅都低不了。來，干杯！”
有很多從講談社過去的編輯？
默默記下這條情報，清水徹隨手端起水杯，放下后又對上朝井遼。
“清水君是打算在那家出版社出書？”
“沒有，只是碰巧聽說過，隨便問問。對了，上次稻川會聚會的時候，我看到有位叫山中弘義的前輩，好像是講談社的常務董事，朝井前輩認識嗎？”
“山中前輩啊，”朝井遼表情放松，一副熟識模樣，“認識啊。”
“哦？”
“別說是我，在場的其他人也都認識。”
清水徹放眼過去，看到近處又兩三個人在點頭。
回頭又聽朝井遼繼續道，“說實話，山中前輩對我們這些文學部出身的后輩相當照顧，很多人出版的第一本書都是找山中前輩幫忙。我當時寫《聽說桐島要退部》的時候，和出版社有點矛盾，也是找了山中前輩才能解決。也多虧了他，早稻田這些年進入講談社的人很是不少。”
“嗯？講談社里有很多早稻田出身的人？”
“清水君你不知道？對了，熊田，你那個編輯就是早稻田畢業的吧？”
“啊，沒錯。他大概比我早畢業七八年吧，離職時已經是副主編了。”
“哦？”清水徹挑起了眉毛，“那熊田前輩，你的那位編輯…從講談社離職去新興社的原因，你清楚嗎？”
“我怎么知道，”又灌下一杯酒，熊田撓了撓頭，“大概是加薪升職吧？他去了新興社后是負責文藝作品的主編，可能是這個原因。”
“這樣啊…”
微微頷首，清水徹又問出下一個問題。
“那在熊田前輩眼中，山中前輩是個怎么樣的人？”
“怎么樣的人？我也就私下見過他兩次，感受下來…算是相當親切了，雖然表面看上去挺嚴厲的…”
慢慢混入這場聚會中，清水徹打聽著關于山中弘義的信息，卻沒注意到角落里，有一雙眼睛閃過了名為審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