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師從荀夫子,想必他的《非十二子》一文,定然熟記于心。”
瑪德,月神這個女人怎么回事?這么刁難我?
仍舊是那座酒樓,仍舊是那個臨街的座位。
昨夜一場多年未見的故人相逢,卻更讓月神堅定,要給陸言一個印象深刻的教訓。
此時陸言正暗暗咬牙,月神眉眼含笑,以手虛掩紅唇。
以前陸言聽一個詩人談美人:所謂美人者,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柳為態,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以詩詞為心,吾無間然矣。
這樣完美的女人咋可能有?
但此刻陸言對面眼前這個跟自己辯論的月神,還真看出那么點意思來。
容貌、身形、姿態、言語、氣質都挑剔不出瑕疵,而且對方真的有跟自己一較高下的意思,氣場全開,無形的魅力,大殺四方。
月神端坐,娓娓而談:“荀夫子曾在《非十二子》中評五行說,案往舊造,僻違而無類,幽隱而無說,閉約而無解。
然大抵學問者,皆須參考前人經驗。荀夫子的天命,亦是取先賢的天、道、天道、天命中的自然,以此形成天行有常的客觀規律。
可見說人案往舊造,這是站不住腳的。”
公孫任聽得頻頻點頭,“不錯,這話有道理。我輩讀書人不過都是走著追尋先賢的道路,月神這話,容不得陸言反駁啊。”
公孫潛也贊嘆:“之前我小看天下人了,這個月神怕是要給陸言先生帶來大麻煩。”
六指黑俠雖然稱贊,但眼中滿是忌憚,“月神年紀輕輕,修為能有如此境界,果然是有著深厚的學識功底。她已經克服了陰陽家的弱點,再過幾年,必定是天下有數的高手。”
班大師在旁問道:“巨子,什么是陰陽家的弱點?”
六指黑俠對自家人解釋:“陰陽家脫離道家,就在于其追求極限,違背了天道自然。陰陽術威力巨大,修煉進境極快,在百家中,當屬第一。
但凡事皆有利有弊,進境快,必然根基不穩。陰陽家五部長老,往往組合出動,就是為了借五行合力,掩蓋自身的弱點。而月神早就補足根基,在大成境越走越遠了。”
“難怪巨子你要——”夏扶說了半句,連忙堵住了自己的嘴。
秦舞陽拍了拍夏扶,示意他表現得自然一點,憂心道:“聽說還有一個護法東君,跟月神是同等厲害的狠角色。”
六指黑俠點頭,“嗯,東君和月神,凜日炎炎,月華皎皎,你們若是遇到,千萬要小心。”
這些人的小聲議論根本沒有半點影響到月神,她早就完全投入到辯倒陸言的戰斗中。
月神站起身,纖手伸出上翻。
臨街憑空出現五色元素,旁邊還有一對陰陽魚正在旋轉。
“陰陽家謂五行,天地有五種基本物:金、木、水、火、土。陰陽是物內部對立的兩面。五行相生相克,陰陽轉化始終。”
隨著月神的清雅的聲音清晰地送到內個人耳朵,五色元素圍成一個圈,陰陽魚正在圈的中心。
“人們常說:水來土掩。土屬陽,水屬陰。陽盛陰衰,則土可克水,若陰盛陽衰,則水滴石穿。”
五行中的土、水亮起,陰陽魚上出現一座小土堆,細雨落下,經過土堆的吸收,幾乎看不出痕跡。
經過無數倍速的演變,土堆成為積石,卻又被一滴水洞穿。
旁邊出現一個人,以手捧水,澆在土,土里竄出幼苗,轉眼間成為參天大樹。
人用細碎的樹枝燒火,“當當當~”烈焰中鍛造出一把斧子,鋒利的斧子砍倒大樹。他最后又用水把火滅了,木燒盡的灰漸漸與土融為一體。
所有圍觀者都沉浸在月神用陰陽術制造的栩栩如生的全息投影中,不能自拔。
這個玉指輕撥就演化萬物的女人,這一刻倒真成了下凡的神女。
月神接著又控制著那個人端坐,搖頭晃腦,仿佛是在讀書,他的頭頂出現一個“儒”字。
“儒家有五行,命也,之謂性也,率性之謂道。木神則仁,金神則義,火神則禮,水神則智,土神則信。
天道萬物之五行,人道性情之五行,從容中道,圣人也。”
月神神采飛揚,雙手捏印,只見那讀書的人,頭頂五色光芒閃耀,融匯一身。五官須發,身材服飾,漸漸具體,最終形成一個真正的儒生,朝著所有人行了一禮,然后消散。
她轉過身來,面對陸言,聲如細雨綿綿,“此天人合一之道,月神即便身處陰陽家,亦嘗思慕景仰。不知先生可否為月神解惑,荀夫子所說,僻違而無類,幽隱而無說,閉約而無解,體現在何處?”
陸言:……
人在戰國,剛剛看了一場全息投影的發布會,現在我要寫觀后感,怎么辦?在線等,挺急的……
圍觀群眾從剛剛一場震撼的發布會中脫離出來,議論紛紛,把月神捧上了天。
“好!”
“這個月神莫非真是仙女下凡不成?”
“這一次看陸言先生要怎么辯了。”
“一天比一天精彩,不枉此行啊。”
顏路昨天說好要來觀戰,自然不會食言。他在二層坐得距離稍遠,同座的還有兩個師弟。
“月神這番話,用我儒家子思子的學說,與陰陽家學說相結合,倒也算是相得益彰。天道、人道五行相連,雖然有些牽強,但對方這一手陰陽造物,卻在氣勢上勝了許多。不論勝負,月神都無愧于陰陽家護法之名,早已立于不敗之地。”
旁邊的師弟有些緊張,“二師兄,那陸言兄他能勝嗎?”
“他們兩人的學問都勝我一籌,勝或者敗,我也無法預料。”
顏路說是這么說,但臉色從來沒有什么變化,依舊從容淡定。
師弟聽得嘴角有些僵硬。
二師兄,你每次跟人家辯論都會說對手勝你一籌,可你從來沒輸過呀……
陸言有些騎虎難下,對面這女人吃槍藥了嗎?
就像顏路說得那樣,月神已經立于不敗之地。除非自己在下半場能把她說得丟盔棄甲、潰不成軍,不然今天就是她借自己揚名。
難道,我陸言又要給月神送經驗了嗎?
嗯?我為什么要用“又”?
月神施然坐下,略微揚起雪白的脖子,星眸里露出志在必得的神光,刺得他一陣腦殼疼。
陸言佯做搖頭嘆息,聲音傳得很遠,“唉~昨日跟墨家班大師辯論時,我就說過,解釋一句話,切不可斷章取義。
你卻,額,月神姑娘卻又犯了同樣的錯誤,實在叫我大失所望。”
什么?
“真的嗎?跟昨天那個墨家犯一個錯誤?”
“不會吧,不會真的有人沒有了解昨天的辯論就來挑戰陸言吧~”
“我聽月神引用的那句挺完整啊。”
“陸言都這么說了,肯定是有把握啊。”
顏路輕笑:“原來如此。”
班大師臉漲得通紅,心里罵罵咧咧:“哪壺不開提哪壺,你指錯就指錯,把我捎進來干嘛!”
周圍人看著班大師通紅的老臉,神情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