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君熊啟,大概是秦楚兩國身份最尊貴的人。
秦國法律規定:秦國女子跟外國男子生的孩子,具有秦國人的地位。
昌平君是當今楚王熊元跟秦昭王之女所生的兒子,身上流淌的是秦楚兩國的王室之血。這也是為什么后來項燕可以擁立他為楚王,繼續與秦國作戰。
當年熊元在秦國做質子,跑回去做楚王時,把這母子留在了秦國。(這個操作眼熟吧~)
在外戚姻親政治中有兩條原則:一是保證王位繼承人出自本家;二是由本家人推出輔政當權的親屬。出身楚國的華陽太后跟熊啟那是親之又親,后來熊啟也順理成章地成為楚系在朝堂的代表人物。
呂不韋當丞相,熊啟是副丞相。
如今嫪毐有反意,在聰明人眼里不是秘密,大家都在想,從這件事情中能得到什么。
陸言先默哀一秒,如果嫪毐就安心當個面首,或許能有個好結局,反正這年頭太后養面首也不算什么大事。偏偏他插手了朝堂,還想做掉嬴政,居然還失手了,你不死誰死?
呂不韋是最想殺嫪毐的,因為秦法講追究。陸言相信,當初知道嫪毐進宮內情的人都已經被處理掉了,只有嫪毐這個本人還活著。一旦他反叛,呂不韋必須迅速擊殺嫪毐,保證自己不被牽連。
熊啟是不希望殺嫪毐的,只有在嫪毐叛亂時,保住他一條命,才能把呂不韋給扳倒。
這應該也是嬴政的意思。但同時嬴政也苦惱,一旦覆滅呂不韋嫪毐二人,朝堂上將一面倒。他需要一個人在平叛中立下大功,好扶持他制衡熊啟。
這個人……是我?
陸言有點不確定,他目前名頭響亮,但國師只是個名頭,并沒有實權。
此刻,雍城
就像陸言想的那樣,武遂事件的失敗,嫪毐就是指著嬴政的鼻子說:老子要廢立!等到嬴政親政,第一個清算的就是他。
所以嫪毐一直在努力增長實力。一邊吸納門客,一邊積極地求取六國的幫助。趙、韓、魏這三國,都對嫪毐提供了巨大的支持,包括不僅限于錢財、人員。
從大鄭宮走出來,嫪毐走到宮門口,舒展了兩下身體,活動了一下腰胯。又單手扶著腦門,閉著眼睛養了會神,這才繼續走出去。
很快就有幾個著黑衣的人出現在他面前拱手。
“侯爺。”
嫪毐點頭,坐上了幾個人抬的轎子,“嗯,帶我去看看,這些日子怎么樣?”
六個抬轎的氣息沉穩,步伐矯健,上下的幅度很是輕微。
又有一人持劍行走,正跟座上的嫪毐回報:
“回侯爺,這幾日確實出現了一個厲害角色。屬下看他有軍中痕跡,不過江湖氣質更濃,應該是脫離軍中有不少年了。”
“離軍多年的江湖人,這種人比那些只會沖殺的蠢貨強太多。帶我去看看。”
沒有用多久,轎子在一處停下,這里四處都有人暗中盯梢。嫪毐捏了捏鼻梁,走下來,地上開啟機關暗道。
“殺~”
“哈~”
兵器的碰撞聲、喊殺聲,在地下封閉的空間里來回晃蕩,若是普通人,耳膜必然鼓動得受不了。可這里都是接受訓練的亡命之徒,他們正肆無忌憚地砍殺著對手。
獎勵很粗暴,錢。
嫪毐也仿照羅網,搞了一套等級:一二三等,由專門的人給個評估,分個大概。然后就按等級扔在一起戰斗,排個名次,名次越靠前賞賜越多。
一等的還會有單挑制度,勝場越多賞賜越多,反正就是給錢。
來投奔嫪毐的人絡繹不絕,加上趙、韓、魏三國輸送的人,這個訓練的規模與強度,都算得上天下前列了。
嫪毐徑直走過這些亂七八糟的三等場,二等場也就行走的過程中暼了幾眼,迅速來到一等場,正好有兩人正在搏殺。
兩人均赤膊,其中一個身材只是正常,臉見滄桑;另一個生得矮小粗壯,容貌丑陋。
“叮叮當當”間,這二人互不相讓,劍影反射的燭光煞是刺眼。
“這二人叫什么?”
嫪毐站在場邊,自有人服侍著他坐下。
“這個矮小的,大家都叫他水果。那個一臉老相的,叫做李騰。”
嫪毐聽著拍了下大腿,“哈哈哈,水果?我看他這副樣子,也吃不起水果。你去宣布,這一場他要是勝了,我請他吃水果。”
旁邊一人拔劍一斬,“當”的聲音回響,臺上兩人暫時停手。
“侯爺說了,這一場水果若能獲勝,親自獎賞你水果,滿足你的口腹。”
“當”的一下,比斗繼續。
水果被激勵得大聲叫道:“好!看俺的水果劍法。”
李騰只覺對方氣勢一變,揮舞的劍仿佛長了眼睛,每次都能攻擊在自己用劍發力最薄弱的角度,一連接了七八劍后,他的手已經有些抖。
水果很是振奮,跳上來旋轉著,“切水果!”
李騰被動地橫檔,長劍被崩飛,一連退了數步,手臂陷入僵直。
“還不錯。”嫪毐看了水果的劍招評價道,又問之前的屬下,“那個你說的軍中人,在哪兒?”
“就是這個臺上的李騰。”
“哦?他還有所隱藏?”
李騰單手甩了兩下,又活動了兩下手腕,朝著對方挑了挑手。
“哼,菠蘿蜜多斬。”
水果身形接連位移,長劍迅疾而過,眼看就要將李騰的半個胳膊斬斷。
李騰卻主動迎上,單手拍上了這一劍,使它差之毫厘錯過自己的身體,隨后一掌劈在水果持劍那條手臂上,“當啷”長劍落地。
嫪毐在旁鼓掌,“不錯不錯,剛剛這個時機抓得好。而且,膽大心細,與一般人確實不同。”
接下來,在近戰短打中,水果面對李騰基本沒有還手之力,不過仗著身體優勢又撐了一會,最終還是認輸。
在旁監戰的裁判宣布:
“李騰,一等39勝4負。
水果,一等15勝20負。
李騰,侯爺要見你。”
“屬下見過侯爺。”李騰走到嫪毐面前拱手。
嫪毐仔細打量了幾下,“聽說你曾來自軍中?”
“是的,屬下曾經在軍中效力。”
“為哪一國,又為什么不干了?”
“韓國。”李騰略顯悲傷,很快又無所謂道:“當兵不過是為了活下去,活不下去,自然就不干了。”
嫪毐點頭,“曾經在韓國干到哪一步了?”
“做到了千長。”
“不錯,給你一百人,訓練給我看。若是有成效,我就推薦你去秦國軍中任職。”
李騰當即感動,“屬下多謝侯爺栽培。”
嫪毐站起身,離去前招手道:“今天李騰的賞錢翻倍。”
“謝侯爺!”李騰對著離去的背影大聲喊,鏗鏘有力。
跟著嫪毐走的屬下問道:“侯爺,這個李騰的底細,要不要再查一查?”
“看他的年紀,當兵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能查出什么結果?不過是浪費時間。”
“侯爺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