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翹班的第二天
禁軍已經補足五千人,就像預想中那樣,這其中有不少宗室子弟。
嬴玨將兩千多人的軍籍名冊整理好,跑來大帳尋找陸言。
“典將軍,都尉大人呢?”
典韋一臉欣慰地看著他,“都尉大人說最要緊的人已經給你補齊,其他都是小事,交給你就行了,他另有要事。”
嬴玨上前一步,頂著典韋的視線,“荒唐,今日軍制備齊,將士們卻連統帥也見不到,你讓他們怎么想?告訴我,都尉在哪?”
“都尉大人說有要事,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你,哼~”面對典韋一副就不告訴你的表情,他怒視了一下就轉身離去。
待他走遠,典韋才拿起軍籍翻了翻,“嗯,果然有不少宗室人,找機會挨個兒收拾一遍。”
接下來的幾天,宗室眾人總會面對典韋這混不吝各種各樣的刁難。眼高于頂的宗室弟子性子不夠沉穩,多有跟典韋動手的,可惜下場跟嬴彥沒啥差別,個個捂著屁股哀嚎。
“嬴玨,現在你看出來沒有,典韋這區區一個手下都敢如此待我等,那陸言分明就沒把我等看在眼里,沒把這禁軍放在眼里。”
“不錯,按軍律,疏于職守,完全可以把他拿下。”
“我要托人向大王彈劾他。”
“對,誓要出這口惡氣!”
嬴彥嬴氓帶著宗室子弟匯聚在嬴玨帳內,七嘴八舌。
嬴氓提議道:“嬴玨,既然陸言不要禁軍,那咱們應該把它握在手里。現在這支禁軍,全部由我老秦人組成,你又是渭陽君之子。憑你的本事,加上我等為助力,掌握這支禁軍,還不是手到擒來。”
“就是,陸言最失策的就是安排了典韋這么個莽夫。有他在,要不了幾天,定然軍心在我。”
“等咱們掌握了禁軍,就向大王請命,把那陸言一腳踢開。”
嬴玨看著這些人,警告道:“咱們掌禁軍不是為了爭權奪利,而是為了護衛大王。謹防嫪毐這樣的叛亂再次發生。我希望你們,別把力氣用錯了地方。”
“我等當然是為了保護大王。”
“對,反正禁軍不能讓典韋那家伙搗亂。”
“對~”
“行了,你們都回去吧。”
嬴玨把這些人送出自己營帳,目光閃爍,“宗親掌禁軍,你們是真的不怕死嗎?為了點權力,連這個都看不透……”
他感覺有些累,這些宗室子弟的父輩都不是普通人,聚在一起的力量,他彈壓不住。可他們看不透,難道他們的長輩也看不透嗎?
嬴玨按劍走出軍帳,長長吐了口氣。
就在他們以為可以掌握全軍為所欲為的時候,陸言回來了。
見到軍營的名單,他露出微笑。
禁軍五千人,設兩個千夫長,典韋、嬴玨。其中嬴玨手下,聚集了絕大多數宗室子弟,嬴彥嬴氓卻在典韋手下。
陸言把典韋叫來,吩咐道:“老典,你找個機會把我和鄭國、公孫任的關系透露給那兩個家伙。”
“公子,這個小菜一碟。不過,我看這些秦國宗室就是欠收拾,若你不回來,某家還想再玩兩天。”
“再玩就該出事了。好了,接下來正經訓練,讓這些少爺兵好好領教一下。”
“好嘞。”
準備的已經差不多,還缺一個導火索。李斯、公孫任……
陸言坐鎮中軍,典韋也正兒八經地開始操練士兵,宗親想掌禁軍成了無稽之談。
不過他們沒有放棄,又一次聚集在了一起。
嬴彥迫不及待地詢問眾人,“你們誰知道,公孫任是什么人?”
“公孫任?”
“公孫家?”
“我知道,原本是趙國人,幾個月前搬到秦國來。”
嬴玨補充道:“公孫任是名家的人,只會耍耍嘴皮子,你突然問這個干什么?”
嬴彥說得小心翼翼,“那典韋不小心透露,陸言跟鄭國、公孫任似乎有什么密謀。”
“鄭國,那個修大渠的水工,他們能有什么聯系?”
嬴氓把手一拍,“雖然我們不知道他們密謀什么,但至少肯定,陸言對我大秦,不是一心一意。
我這就派人給我父親傳信,徹查鄭國和公孫任。你們也各自調用家里人的力量,我有預感,咱們要做成一件大事。”
“好!”
嬴玨看著同仇敵愾的宗室,心里也有一種即將成大事的感覺,但心里卻總有點擔憂。
這些家伙的父輩們收到傳信都各自開始行動,關于公孫任,除了有點倒霉,似乎也沒看出來有什么不妥。
公孫家搬來秦國,給國師府送了十車竹簡,又攜禮拜訪了呂相,但之后趕上刺殺啊、叛亂啊,根本沒來得及在秦國發展。
那鄭國更是勤勤懇懇,三個月餐風飲露,終于準備好大渠圖紙。秦國水工也反復測量計算,覺得沒有問題,大渠即將動工。
嬴氓的父親,重泉君握著探查的情報,老眉成川,“這個鄭國是韓國人,一個韓國人這么兢兢業業給我秦國修渠,他就不怕,一旦渠成,我大秦鐵騎即刻踏碎韓國嗎?這個人肯定有問題!”
探查情報的下屬在下面補充,“大人,小人還探知,廷尉丞李斯跟鄭國相熟。”
“李斯……這個李斯是個什么樣的人?”
“李斯跟國師大人同學自小圣賢莊荀夫子。其人很有野心,曾說:人之賢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跟大王和國師,在武遂有過一段生死患難。”
重泉君撫須輕笑:“妙!陸言如今已成國師,還握有監軍之權。李斯這樣一個有野心的人,卻只是小小廷尉丞。備車,我要去拜訪李斯。”
“諾。”
李斯瞇著眼睛看著這位秦王叔伯輩的老人,心里已經將他的來意猜了七八分。
“李斯見過重泉君。”
“李大人不必多禮,老夫只不過是田畝間一老翁。”
“呵呵,重泉君說笑了。不知找李斯有何要事?”
“實不相瞞,我是為了鄭國而來。”
李斯大為驚訝,“鄭國?他如今得大王看中,負責修建大渠,李斯對水利一事可是一竅不通。”
重泉君看穿李斯的演技,直接質問:“鄭國修渠,看似為我大秦,實則是為了拖延我秦國東出。李大人,是不是已經知道?”
他見李斯色變,心下甚喜,話題一轉,言語間對李斯的境遇充滿唏噓同情,“我聽聞李大人跟國師大人,有師門之誼,又同在武遂歷經艱險。為何國師大人如此顯赫,李大人一身才華,卻只在廷尉丞蹉跎。”
李斯被勾起心中的傷痛,“唉~重泉君也是明白人,當知道,李斯出身相府。這一步錯,步步錯,比不得師弟好運吶~”
他閉目良久,在重泉君灼灼的目光中才緩緩說出隱情,“鄭國修渠一事,其實是師兄韓非的計策。原本可拖延秦國十年,但有公輸家加入大秦,這個計策已經效用不大。”
重泉君的話突然插入,“若國師大人從中作梗呢?”
李斯下意識驚叫:“怎么可能?”
“我手上已有情報,陸言看似助秦,實則圖謀弱秦。如今鄭國圖紙已經完成,我秦國水工亦可修建。李大人何不告發鄭國,老夫聚集宗室全力支持李大人擔任廷尉一職。”
李斯當即追問:“當真?!”
重泉君大笑,“老夫怎會誆騙李大人,我等宗室為的是秦國東出大計,像陸言、鄭國這樣的人,必須鏟除。”
“好!這件事就交給李斯,還望重泉君切莫食言。”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哈哈哈……”
兩人相視大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