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之亂,從猛獸襲人開始,到蠻人暴亂被弭平,前后總計持續一年多。
秦國被狠狠地扯了一把后腿。
但總算,巴蜀兩郡終究是恢復了平靜,正在積極地恢復生產。
在動亂中表現優秀的,無論是當地家族,
還是個人,都獲得了秦王的褒獎。
巴郡巴氏女主人巴清和女兒雪晗,屠睢,任囂等,都是去往咸陽,秦王親自給他們封官授爵。
相反,
巴郡那在動亂中發國難財的三家,
影密衛搜查的證據擺出來,
秦王知道后都沒有多費心去關注,直接派人將三家給滅了,當地百姓皆拍手稱快。
蜀中災禍的平息,對于秦國的意義重大,關于國師陸言對上天不敬,導致隕石天降、天災禍國的流言被狠狠地打壓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玉汝玄冰,千鳥齊喑;君志長虹,天下靖平。靖平君弄玉的名聲,不脛而走。
王翦因平亂大功,被秦王大加封賞,不過他本人年紀已奔著七十而去,在這一仗之后,據說有了退隱之心,秦王有些不愉快。
當然,只是據說。
關于虞淵封印的消息,
并沒有流傳開,只有少數的那些人知曉實情。不過西方巫術的可怕,開始向中原流傳,據說這么大的動亂,都是因為巫術才有的。
齊楚之間,曲山。
“唳~”一聲高昂的鳴啼,自長空而下,回蕩在山谷之中。
顏止從樹冠下竄出來,腳尖點在樹頂上,抬頭望向能夠發出這等鳴叫的大鳥。
“嗯?那是,有人!”
他輕呼一聲,背上的長劍出鞘,握在手中。
一道白影出現,踩得樹枝彎下,顏止認出來人,將手中劍收了回去。
“原來是你啊,白鳳。”
他輕松一笑,上下打量著這個穿衣品味很合自己心意的俊俏男子,揶揄道:“一年多都沒有回來,你們那邊出個任務,
還真是夠辛苦的。”
白鳳瞥了這家伙一眼,
沒有跟他多說廢話,只悶悶地回了一聲,“嗯。”
隨即,咻一下往駐地飛去。
顏止望著他離去的影子,眼睛抖了下,撇了撇嘴:“真是,墨鴉說得還真不錯。這性格一點也不討人歡喜。”
白鳳飛一樣趕往墨鴉和鸚歌的住所,結果,趕到了地方,眼前的一幕讓他如遭雷劈,呆愣在原地。
只見一精致小巧的木頭房子,圈出的籬笆內,有一個男子正在小心翼翼地揮著鋤頭。而在屋前,一個女子挺著隆起的肚子,正指指點點,不知道在說什么。
男子是墨鴉,女子自然就是鸚歌。
白鳳咽了口唾沫,一年多沒回來,你們倆都有孩子了?!
“嗯?”
墨鴉直起腰背,轉過身來,就看到一個穿的一身白衣、肩披羽毛的男子遠遠杵在那里,他頓時瞳孔一震,臉上浮現出笑容。
“哈哈哈,你可算是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會直接回來喝倉庚的滿月酒呢。”
鸚歌也扭過頭來,見到白鳳呆愣地站得遠遠的,噗嗤一笑,隨即慢悠悠地走過去將院門打開,“白鳳,傻站著做什么,還不快進來,正好讓這家伙下廚給你露一手。”
墨鴉舉手抗議:“喂,為什么又是我,雖然你是孕婦,但我已經負擔家里九成的勞動了。這小子回來,難道不是你該表示表示。”
“嗯?”鸚歌瞥了他一眼。
“好嘛,我來就我來。”墨鴉投降。
白鳳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氣,一步一步走進小院子,砸吧了一下嘴欲言又止,說話有些不利索,“倉庚,是,你給孩子取的名字?”
墨鴉閃到他身前,拍了拍肩膀,錘了錘胸口,嘖嘖說道:“不錯不錯,感覺又結實了一些,看來這次出門這么久,實力有進步啊。”
他夸完白鳳,自然就進入到自夸的環節,眉毛一陣抖動,斜著眼睛笑,“春日載陽,有鳴倉庚。怎么樣,這名字有文化水平吧。而且男女皆宜,倉庚二字,作男孩名聽著便大氣,卻又有黃鶯之意,若是用作女孩,也是極好的。”
白鳳那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在墨鴉熟悉的語音語調還有笑容之后,基本煙消云散。
他非常自然地流露出嫌棄的樣子,拍開了對方亂搭的手,“不過是取自《詩經》,不知道你在驕傲什么。”
他轉臉看向鸚歌,有心說點什么,卻尷尬在原地。
該直接稱呼鸚歌?還是,嫂子?還是什么?
“噗~哈哈哈~”
墨鴉看到白鳳的臉色,在一邊捧腹大笑。
鸚歌紅唇一抿,輕輕搖了搖頭。
咸陽,紫蘭軒。
一間上好的廂房里,弄玉倚靠著疊起的被子,半臥在床榻上,母親胡荃正在給她喂下涵養內傷的湯藥。
“你這又是何苦,陸言是陸言,你是你,什么天下靖平的名聲,不過都是外人傳說,我們要它有什么用。
弄玉,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那比什么都好。”
弄玉枕著被子側過頭,看著母親那滿臉揪心的樣子,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嗯,女兒懂得。”
“你要是真懂,也不會,唉,先喝藥吧。”胡荃嘆了口氣,輕輕吹著湯匙,將藥送進弄玉嘴里。
弄玉注視著母親高盤的黑發,發現有些許的雜色,恍然驚覺,原來母親已經向五十歲而去了。
她順從地張嘴,吞咽下苦澀的深色藥湯,微閉上眼睛。
隔壁房間躺著具霜和娥皇,曠修和胡蕙兩人正在照顧。
曠修從胡蕙手里接過一只只余下草藥渣子的碗,將它放在后面的案上,有些抱歉地說:“那個魔主還真是一個可怕的人物,若是弄玉讓我也一同過去,四劍合璧,或許就不會讓你們受這樣的傷了。”
具霜搖了搖頭,在這件事上,她認同弄玉,“她做得沒錯,你若是也進入蜀中,紫蘭軒沒有高手坐鎮,難保那些人不會動歪心思。”
“那些人,哈,羅網正為鹽業市場焦頭爛額,根本沒有人手放在我們身上。罷了,事已至此,你們都沒有大事,也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這時胡蕙走到曠修身邊,輕輕耳語了兩句,然后就端著兩個空碗走出房間。
曠修一向素目飛眉,爽朗清舉,不是一個拘泥小節的人。可他看向胡蕙的眼神,總是很內斂溫柔。
娥皇臥躺在床榻上,眼睛跟著胡蕙走動,自然就發現了兩人之間的那種親密。
她看向曠修,眉眼彎彎,笑著說:“曠修大師,我和姐姐這驚險刺激的一年就是這樣了。你也說一說,你和蕙姑娘的事唄。”
具霜聞言一愣,隨即看向曠修,臉上也是冰雪消融,顯露出笑意來,“原來過去的這一年,大家過得都不錯。”
曠修不禁眉頭一跳。
他和胡蕙都是四十多的人,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愛情這東西,她們兩人就,水到渠成,哪有什么可說的。
天下第一琴師,彈琴自是可以,可要談情,卻也有那么一點不好意思。
“你們傷勢在身,我就不多做打擾了,好好休息吧。”
說著,他便閃現出門,輕輕將廂門給帶上。
具霜和娥皇對視一眼,各自莞爾。
此時,遠在西方的蜀山,焱以昝華的身份,參加了巫族和寅人的盛大葬禮。
歌聲,鼓聲,巫祝,舞蹈,健康的少年少女們,為犧牲的前輩們,獻上真摯熱忱的哀悼。
焱看著這一切,抬頭看向灰蒙蒙的天空,緩緩地、輕輕地唱出聲:“成禮兮會鼓,傳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與;春蘭兮秋菊,長無絕兮終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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