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新齊國。
現在的齊王,名為田儋,他的堂兄弟田榮,是為相國。
這兩兄弟趁著麒麟會掀起的反秦浪潮,起兵占領臨海三郡,實現了重建齊國的夢想。
齊國重建之后,他們忙著重新建制,不對,不能說建制,是推倒秦國的地方郡治制度,恢復成原來的齊國。
至于說陳勝、吳曠,還有麒麟會那些人,正在面對帝國的軍力圍剿,這兄弟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根本沒有多少遠見。
時至最近,田榮還在忙著一件極為特殊的事情。
“相國大人,目標已經找到,絕不會錯。”
一座偏僻的山野小村外,森林里蹲伏著諸多兵將。輕甲緊身衣的斥候,正在向田榮回報消息。
田榮一聽目標確認,捏著拳頭站起來,陰狠笑道:“很好,這一次,定要讓他魂歸九泉。”
“傳本相令,殺,雞犬不留。”
“是。”
隱匿在森林中的軍兵,數目約有兩三百人,更有幾十個黑衣劍手,看起來全都是殺氣凜凜。
這樣一幫精銳,聽從田榮的命令,竟然打算屠滅這個山野小村。
“殺~”
“殺!”
這里的村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青天白日里,一堆火箭射進茅草屋頂,轉眼火光熊熊,濃煙翻滾上天。
白天里,青壯勞動力差不多都在田地勞作,村莊里多數是婦女、老人、幼童,轉眼哀嚎遍地。
為數不多的比較有能力的,自發集合起來救火,卻被一群黑衣劍手無情屠戮。
血與火,同時蔓延。
“田榮,你不是人!”
突然,烈焰之中,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
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跌跌撞撞跑出來,兩眼血絲密布,青筋一根根暴起,面目猙獰。
“就是他,割下人頭,相國大人重重有賞。”
“殺!”
黑衣劍手們二話不說,虎狼分肉一般,猛撲了上去。
這個說不清是乞丐還是瘋子的男人,居然身懷武功。
他拳腳并施,將頭一個劍手踹進燒塌的草屋,搶下劍來,左右掄起,“呲呲”帶出鮮肉肚腸,又兩個黑衣人滾下地面成了血灘。
“田榮,田榮,你別跑,我殺了你,我必殺你,我做鬼也會帶走你!”
“呀啊!”
扭曲的火光中,黑衣劍手一個接一個倒下,濃煙愈來愈烈。男人的嗓音,就像刀刮竹子,一節一節,尖銳、刺耳,讓人生理不適。
被眾多士兵簇擁著的田榮,無比厭惡地堵上了耳朵。
“哼,田軫,憑你還想殺我,做夢。”
“嗯~”
田榮趾高氣昂,漫不經心一個哼聲,擺了擺手,立即又有數十人圍殺過去。
齊國末代國君,齊王建,有三個兒子——太子田升,二子田桓,三子田軫。
田升死于秦滅齊之戰。
田桓不知去向,大概是死了。
田軫,改姓為陳,躲藏于民間。
秦滅六國,對于六國王室的清剿,基本還是做得挺到位的。原六國的國君、國君的兒子們,血緣越親,死得越絕。
六國舊貴族重建國家,都要推出原來的王室血脈站出來稱王。
然而,復國的魏、齊、楚,被推出來作大王的,只有宗族旁支。
楚國那個楚懷王熊心,放羊娃一個,跟楚王的關系,差不多等于劉備和中山靖王的關系。
趙國、燕國更慘,那是連宗族旁支的公子都沒有,意味著什么無需多言。
田儋、田榮兄弟已經做了新齊王和相國,卻偏偏發現了改姓的陳軫。
陳軫,田軫?
一調查之后,壞了,田軫是齊王建的親兒子,按理來說,最有資格做齊王的,該是田軫。
所以,田榮當即帶人對田軫進行滅口。
田軫孤身一人,處于被追殺狀態,這幾乎是他回光返照的生命力。
長劍捅穿了又一個劍手,旁邊卻有一劍砍下,正斬在劍身,田軫被這股力量震到,握劍的手隨之一松。
“他力竭了,殺。”
“殺~”
一群鬣狗,聞著腥味興奮;見到獵物虛弱,更是興奮到癲狂。
扭曲的熱浪,蒸發著汗水,最后的廝殺還沒有結束。
“哈哈,用你的人頭,讓我——”
黑衣人舉起利劍,對準田軫的脖頸,獰笑一聲砍了下去。
“讓我加官進爵。”
完整的話語銜接著說出,他卻看見了自己噴血的脖子,旋即,世界漆黑。
呼咻~
一道劍光橫切火海,瞬間帶走了十余個頭顱,一時間十幾個人柱噴血形成噴泉,蔚為壯觀。
“這,劍氣,是,是,你,呵……”
田軫躺在地面,氣息已經斷斷續續,嘴角一扯,便失去了意識。
“公子,我來晚了。不過你放心,張仲,不會讓你先走一步。”
張仲,昔日田軫還是齊國公子時的門客,也曾登上過劍譜排名,佩劍末花,便是田軫所贈。
他單手扛上田軫,一劍斬破火海,開始逃生。
田榮怎么也想不到,煮熟的鴨子還能飛,連忙命人追擊,誓要斬草除根。
大火燒了有好一會兒了,這座村子在外勞作的人們,火急火燎趕回家,一見到這種景象,瞬間全成瘋牛。
“混蛋,村子,村子?!”
“阿云?阿云!”
“爹娘,這,天殺的,還我爹娘命來!”
“啊!殺~”
“報仇!報仇!”
田榮本就因為田軫逃脫怒火中燒,見到這群賤民叫嚷著沖過來,更是暴跳如雷。
“一群泥腿子,去一隊人,都給本相殺了。其余人手,給我追,不死不休。”
“是。”
“駕!駕!駕~”
“相國大人!相國大人~”
“王都,王都危急,王都危急!”
田榮正心煩意亂間,后方竟然跑來幾匹快馬,傳令兵焦急的喊聲,聲聲入耳。
“王都?王都能有什么事。”
“相國大人……”
傳令兵跑到近前,連馬都剎不住腳,幾乎是摔下馬來,嘴里刻著沫也要說:“王都,天下降下一個,妖魔,一劍斬碎了王宮,大王崩了,您快回去主持大局。”
“什么?”
田榮一臉懵逼,懷疑這傳令兵是不是中了什么迷幻毒藥,嘴里說的這都是什么鬼話。
“相國大人,是真的,天上降下一個怪物,王宮被他一劍劈碎,大王就在宮中,護衛禁軍兩千多人,無人生還。”
“現在整個都城的人都瘋了,你快回去吧。”
“相國大人,那怪物還說,七日內,泰山,就在泰山封禪之地,他會統治人類。”
“夠了!一個兩個全在說什么胡話!”
田榮上前一個嘴巴子將人撂倒,咆哮道:“你們都失心瘋了嗎。”
幾個傳令兵不由地慶幸,果然,多幾個一起來是對的。
要是只來一個人,說到死也沒法讓人相信。
幾個人全都跪下,說得椎心泣血,真誠無比。
“相國大人,整個王宮被一劍斬碎,這種胡話,您只要回都城一看,真相就明了。”
“屬下不敢編造,這是真的!”
“您快回都城主持大局吧。”
田榮咽了咽唾沫,兩眼亂竄,頭暈目眩,一時緩不過勁。
難道,真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