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內一片寂靜，能清晰地聽到葉片簌簌的拍打聲，還有落下棋子的聲響。
旁觀棋局的人，換了一位。
但結果并沒有任何改變。
都是凝光輸。
這位養尊處優的大人，始終一副淡然的模樣，可本該盯著棋盤的美眸，卻幾度抬起：
帶著一絲淡淡的慍怒，看向把她殺的丟盔棄甲的顧白洲。
而當事人的心里，則非常后悔，不該笑那一下...導致此時進退兩難。
勝利：得罪這位棋品不太行的女人。
失敗：明明都已牢牢占據上風，主動失敗，有點諂媚的味道，說不定反而會惹她生氣。
伴君如伴虎，大概就是這種感受。
顧白洲最終硬著頭皮，努力延長時間，將棋局贏了下來。
“艱難地贏了啊。”
顧白洲長舒一口氣，仿佛經歷過一場鏖戰。
見他這幅故意裝出來的模樣，凝光輕笑幾下，意外溫柔的帶過此事。
“找我來，有什么事嗎？”
見狀，顧白洲主動開口問道。
若一邊下棋一邊問的話，會顯得不尊重對方。
“汽水的事。”
凝光不徐不慢地說，“我想你應該知曉，汽水這件商品，這個月的營業額吧。”
“嗯。”顧白洲點頭，“手下會計有和我說過。”
“你申請的專利，僅在璃月境內有效。”
凝光說，“總務司的權限無法跨越群山，伸過界限，扼斷那些想要靠此牟利人的想法。”
“要先向鄰國建立銷售渠道，壟斷這個市場是么？”
雖然仙家蘇打機只有他能制造，但，這件事本身并不需要邏輯成立。
理由并不代表邏輯，而是代表別人的情緒。
顧白洲打算順著凝光的想法來。
“對。”
凝光輕喚一聲：“百曉。”
作為天權的秘書，她早已備好契約，遞過來。
顧白洲接過，將一行行條約掃視過來，對方將承包下溝通交流、儀器運輸等事情，但外國銷售的利潤要求高達六成。
以普遍理性而論，他是躺著賺錢...但的確虧了未來。
所有的溫柔都是謊言。
要是相信凝光的顰顰一笑，是對‘自己’有好感的意思，恐怕會被吃的渣也不剩吧。
所幸，不，該慶幸自己不是那種外貌協會、膚淺的人。
此時顧白洲心里忽然想起，那位牧姓少女所說的話：‘平白承惠，是要被架住雙腿，邁不動步的。’
他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您打算先銷向哪國？”顧白洲問道。
“蒙德。”
“此時將近海燈節，您的人忙得過來嗎？”
凝光端起茶杯，聽他說話時，抿了一小口。
摩拉對于她而言，同樣只是數字，但誰也不會嫌多，而且在這之外，也有很重要的一點......
想著，她凝眸而視，心中饒有興趣，但語氣平淡：“是有些忙碌。”
“不如，我們再來一局，添點彩頭。”
顧白洲說：“若我輸了，可以代為去蒙德，溝通交流。”
“若是贏了呢？”凝光問。
“讓我對仰慕許久的天權大人，提一個并不過分、也不關于契約的小要求。”
顧白洲笑著，他的笑容，宛如春日的光照般溫暖。
“這不公平。”
凝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若你贏了，我只需三成利潤即可。”
“我會盡力爭取的。”
顧白洲表情相當認真。
棋局很快開始，
在黑、白二子的糾纏中，顧白洲陷入劣勢，被步步逼近。
即將被吞掉幾顆重要的黑子時，他卻忽然如有神助般，下出新奇一子，扭轉局勢。
凝光抬頭望向他的臉龐。
兩人目光交融，顧白洲開口，解釋般說道：
“我時常有些新奇的想法...過去、現在、未來，或許還需要您照拂。”
凝光眸光閃動，輕輕頷首，兩人接著下棋。
在勢均力敵般的角斗下，最終是顧白洲棋差一著，輸掉棋局。
“上次的獲勝，果然是僥幸。”顧白洲感喟似地說道。
“那就勞你代我走一遭了。”
凝光深紅的眼瞳里，含著笑意，“百曉，將另一份契約拿出來。”
顧白洲裝作驚訝，看向新的一份契約。
這次是只索要三成利益的。
“這怎么行？”顧白洲故作推辭。
“不必謙讓。”凝光說，“一份付出，一份回報。”
璃月人的性情總是喜歡調和，折中的。
譬如你張口要六成利益，對方會覺得難以接受，但如果你忽然又只要三成，對方就又心存感激了。
顧白洲接過墨筆，簽下自己的姓名。
“我明天就啟程？”
“海燈節過了再去，也無妨。”
畢竟仙家的機器，不是尋常人能造的。
而后，他向凝光道別，和北斗一起離開這座觀園竹林。
“厲害啊。”
北斗坦率地夸贊道：“能從凝光手里，奪回三成利益，你算是少有的了。”
“徒有一具好皮囊罷了。”
顧白洲沒找到合適的謊言，隨口說道。
他提出再下一局，是為從側面試探對方的真正態度。
而后來，有意為之的落子，也是想說明：‘我未來可期’，讓對方好好衡量利弊。
結果還算滿意...只是要親自去一趟蒙德。
風的國土啊。
有一場長途旅行，似乎也不錯？
顧白洲想道，北斗哈哈的笑聲將他的思緒扯了回來。
我說什么了？
他有點困惑。
“下次我可要同她好好講講了。”
北斗拿著酒葫，灌了一口，笑著說道。
“別別別，我只隨口一說，能有這樣的結果，只是她寬宏大量而已。”
顧白洲回過神來，連忙說道。
“我和她關系也沒傳聞中那么好，不會打報告的。”
北斗笑著說，“要去萬民堂嗎？難得待在陸地上，有點懷念香菱的手藝了。”
‘卯師傅說，香菱到須彌，去找新的食材和佐料了。’
顧白洲最終沒說出來，和她一起到萬民堂，同幾個陌生人一起吃了一餐。
而后又買下一些食材，回到府中，親自做好今天中午的飯菜。
咚咚。
他輕敲牧姓少女的大門。
“請進。”
里面傳出慵懶的女聲。
顧白洲推開門到里面，發現她正趴在床上看書，手里拿著果核，白皙的腳丫一晃一晃。
“吃中飯了。”
“嗷。”
她應了一聲，合上書籍《璃月簡史》，穿上拖鞋，跟著顧白洲走向廚房。
途中，
她嗅到空中彌漫的香味，狼耳豎起，尾巴輕快地晃動。
“汝啊，人太好了！”
這是她心心念念的羊肉料理，不過其實只有兩道菜。
兩人對坐，顧白洲沒給自己盛飯，靜靜地思考著，接下來要說的話。
“咱可不是自私的人，盡管一起吃吧。”
此時格外活潑的少女，發出熱情的邀請。
這位活了兩千年有余的狼，雖然閱歷和處事同樣很強，可比凝光好相處多了。
顧白洲由衷地想道，沒有拒絕，只是胃有點點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