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娜走了。
騎著自行車。
盡管她在心中時刻提醒自己要保持鎮定,在歸還借來的自行車時,依舊有些表情不自然。
同事問她:“嘿,漢娜,出什么事了嗎?你的臉色很差勁。”
漢娜背著包包,在手臂下緊了緊,強顏歡笑:“今天來例假了,肚子疼,我請了假,要回家休息,真是倒霉的一天啊。”
開車,離去。
回的當然不是家,而是向著尤金西方的山區駛去。
一路上,漢娜都在發抖。
不只是慌亂的情緒,更多的竟然是興奮。
類似這種矛盾的情況,大多出現在犯罪者身上,漢娜是會說中文的,她還是亞洲研究專業的老師。
只不過并沒到精通的程度,否則她現在一定會對一個俗語異常感同身受——
富貴險中求。
又或者,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漢娜不擔心老路易斯會騙她,因為從現在開始,兩人就是共犯了。
與老路易斯的想法在某種意義不謀而合,兩人將進行利益捆綁。
又如同瑞恩的說辭……
我們要有共同的把柄,合作關系才能繼續,甚至更融洽。
整整遠行四十分鐘。
山區的小路上。
下方就是無邊無際的原始森林。
漢娜找了個拐彎處的緩沖帶停車,在確定往來沒有車輛時,將包包打開,取出一個用塑料袋裝著的枕套,丟下了懸崖。
然后她干嘔了一陣,想要將包包一并丟下去。
雖然沒有外泄異味或血污,但心理上卻無法再接受這個包包。
但她又不敢這么做。
哪怕下方是森林,萬一包包被發現呢?
重新上車,掉頭回返。
回到家。
她就將背包的貴重物品取出,其余的化妝品等零碎,全部被她一同丟進了垃圾箱。
進屋坐在沙發上,漢娜不斷喘氣,身心都處于一種非常不適的狀態。
然而,當她目光落在與丈夫的合照上時,終于還是露出了笑容。
即便她自己都認為,此時的笑,顯得異常詭異與恐怖。
自己本不該是這樣的人。
但她還是在笑,甚至笑出了聲……
一直到笑聲平復,漢娜才終于放松下來。
做,已經做了。
那為什么不享受豐收的果實呢?
電話撥通,聽筒內傳來熟悉的聲音:“漢娜?怎么了?我馬上要陪市長先生開會。”
漢娜道:“告訴你一個消息,你只能告訴亨利一個人,這是你向他表現的機會。”
布魯克微楞,壓低聲音:“什么?”
他從未質疑妻子。
甚至有些時候,這個男人很清楚,妻子的本事遠比他要強。
更別提,當初不是妻子與老鼠山那位華人交好,他也不可能成功成為安東尼奧市長的第一秘書。
“羅文,肯尼羅文的繼任者將會是老路易斯,我們俄勒岡大學的校長。”
毫無意外,布魯克驚呼起來:“我知道路易斯是誰,但……沃德法克?”
“你是說真的?”
“消息準確嗎?你從哪聽說的?”
“你放心好了,這是老路易斯告訴我的,不會有錯,但你不能泄露是我說的,當然……這件事也瞞不了多久,聽說明后天就要正式公開。”
這也是為什么,漢娜敢于傳遞消息。
首先亨利不會到處亂說,他本來就是李的人。
其次,消息公開就在不久后。
所以現在泄露,不算大事,而布魯克若能早一步提供消息,顯然會讓亨利對他另眼相看。
布魯克發現了華點:“老路易斯怎么會告訴你這種事情?”
按理說,這件事應該保密。
漢娜也沒隱瞞,正享受勝利的喜悅:“因為老路易斯找我談話了,她希望我成為他在離任后的發言人,繼續對學院有一定掌控力。”
“我很快會被提名助理校長,正式進入俄勒岡學委。”
“另外,我還會負責后續與保留地大學的項目合作。”
“哦,天吶。”布魯克欣喜若狂,“這一定是上帝的眷顧,對嗎?漢娜?”
上帝?
上帝可不能讓人升職加薪。
真要細論……
哦,圣經說的沒錯,只有地獄與惡魔,才能為人間帶來誘惑。
漢娜不知死的人是誰,但這都不重要了。
她已經踏上一條不歸路,何必回頭緬懷或后悔呢?
“是啊,感謝上帝。”
“市長先生,我得到消息,老路易斯卸任后,可能會被提名眾議長。”
“沃德法克?”
去往會議室路上,亨利也驚呼起來,頓住腳步,嚴肅看著布魯克:“你說真的?可能?多可能?”
“至少提名是真的,是否當選,我就不知道了。”
“法克,所以……李……”亨利想到了什么,肥胖的身軀異常敏捷,瞬間一個轉身,起步就走:“你去告訴他們,會議取消,啊,對了,先不要進辦公室,我要打個電話。”
亨利回到辦公室,緊閉大門。
第一時間撥通了李欽的號碼。
可是,電話無人接聽。
他不耐煩的繼續撥打。
依舊落空。
第三通打過去,總算通了。
沒等他開口,李欽的聲音飄來:“給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瑪德法克……我剛睡著!否則,下次見面,我一定不會留情面,狠狠給你一頓暴揍。”
“德式背摔知道嗎?我最近正在練習。”
“見鬼去吧。”亨利不屑道,“你怎么不說你會升龍拳。”
“你tm還知道升龍拳?”
“拳皇是我的最愛……哦,狗屎,我再跟你鬼扯些什么?”亨利無語道。
緊隨其后,他問:“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知道什么?”
“老路易斯,老路易斯要接任眾議長?法克,所以,你昨天根本不著急,還在開派對……”
“你竟然是真的在慶祝?”
李欽:???
我在慶祝?
我慶祝被倆老頭秀了一臉嗎?
我tm有病!
李欽真服了,如今對多洛莉絲無比信服。
你小姨說的沒錯,亨利你就是一頭豬,蠢得沒道理。
眼見電話里無聲,亨利冷笑道:“哼哼,被我說中了對嗎?”
然而。
他自己又很快發出質疑:“可是,也不對啊,你對奧利弗的謾罵不是假的,那時候你明明快要氣炸了。”
“而且,你竟然沒有邀請老路易斯來派對,你可是連雪莉都叫來了呢,這不對啊。”
“你們不需要避嫌,因為沒人會想到,老路易斯會接任眾議長!”
亨利開始各種推理,就tm沒一處是沾邊的。
李欽都懶得廢話了:“你要是打電話來說廢話的,我要睡覺了。”
“等等,你就不害怕?”亨利叫喊道。
李欽奇怪道:“害怕,害怕什么?”
亨利道:“泄密啊,我都知道了這件事,一定還有別的人知道,假設我父親那邊……”
李欽當即冒火:“你這個混蛋難道要出賣我?”
“當然不是,我怎么可能這么做?你沒搞清楚重點,重點是……我都知道了,會不會其他人也知道?你們的保密工作做的并不到位。”
“如果是這樣,雷納德要是采取行動,老路易斯會非常被動。”
“相信我,老兄,從消息泄露開始,這件事就要提前了,否則你們會輸的一塌糊涂。”
李欽一聽,愣住了。
即便現在大腦還處于宿醉后的眩暈狀態,但簡單的基本邏輯沒有問題。
如今州府都在猜測,羅文的繼任者會是誰。
這是輿論熱點。
又將在老路易斯正式公開亮相時,徹底引爆話題度,不給敵對方任何準備的機會。
然而消息泄露——
“你從哪知道這件事的?”
李欽也是昨天才知曉真相,時隔一天,消息就走漏到亨利耳中……
瑪德法克。
羅文和老路易斯是兩個白癡嗎?
就這樣還叫頂級政客?
亨利道:“是布魯克……”
他說完,更覺得事情不對勁了:“法克,布魯克都知道了,你猜猜這件事還會有多少人知曉?”
李欽也蒙了:“布魯克從哪聽說的?”
“我鬼知道,我去問問?”
“瑪德法克,來不及了,該死的羅文、路易斯,我恨不得……”
殺了他們!
但這種話,李欽可不會在電話里說。
“就這樣吧,亨利,謝謝你告訴我這一切。”
老鼠山。
李欽掛斷電話,從床上艱難爬了起來。
他是很氣羅文與路易斯的背叛。
可事到如今,羅文不可能撤銷卸任的發言,只能按照他們的計劃行事。
但計劃如果出錯了……
那真是災難性打擊。
李欽并不認為,羅文還有其他后手準備。
“真該死!”
他極不情愿的用一次性手機,撥通了羅文的電話。
但這一次,第一個出聲的不是瑞恩。
而是羅文自己——
“李,抱歉,這通電話應該由我打給你才對,但我希望等事成后,再與你一同慶祝。”
“慶祝?”李欽的語氣自然不會有多好:“先不說你們的背叛了羅文,老路易斯要接任的消息,已經走漏出去了。”
“而且這消息是從一個小人物口中吐露的。”
“所以,請你告訴我,這個計劃的成功率有多高?”
“什么?”羅文不可置信,“除了少數派幾位高層,以及我們三人,沒人知道這件事。”
“高層不會透露風聲,除非等我正式提名,為老路易斯正式公開亮相。”
李欽道:“但事實就是這樣。”
羅文沉默了片刻,道:“你不用擔心,安排可以提前進行,老路易斯今天本就要與我見面。”
“只是,如果今天就召開發布會,瑞提亞必須配合,我原本的打算就是同時為他們二人背書,進行捆綁推廣。”
“可還有一個問題,保留地的示威游行,必須解決,至少這不能成為他們的攻擊點。”
“原本我是想這兩天找你談談的,但你知道,昨晚我家里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正忙得焦頭爛額……”
李欽樂了,冷嘲熱諷:“不好的事情?例如呢?”
他至今不知道史密斯是如何安排的。
但揭傷疤總沒錯。
羅文聲音顫抖,苦澀道:“李,之前的事情,就到此為止好嗎?不只是我,老路易斯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與教訓,他現在已經無法洗脫干系了,畢竟……”
“那個手臂讓他的處境變得很為難。”
“我發誓,從今往后,我們將是最親密的伙伴。”
手臂?
什么手臂?
史密斯總不會讓泰迪把老路易斯的手給剁下來了吧?
李欽心下震驚……
這tm不會影響競選嗎?
他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所幸,羅文繼續道:“那就這樣安排了,中午左右,我們在眾議院召開新聞發布會,您……覺得可以嗎?”
這恭敬的姿態,總算讓李欽的憤怒得到少許的削減。
李欽終于沒忍住問:“手臂的事情,不會影響到路易斯競選?”
羅文笑呵呵道:“一條手臂罷了,小問題,李,只要你不在生我們的氣,一切都是值得的。”
“另外,我退休后打算前往尤金定居,你覺得怎么樣?圣蒂斯醫院的設施還是很讓人信服的。”
一條手臂是小問題?
還要拿他自己當人質?
若非這是他們自找的,李欽真要感動涕零了。
所以,他們何必呢?
“你住哪里,那是你自己的事情,這件事后,我不希望我再一次對你們失望……”
“最后,發布會后,我要一條專訪權限,我有一個媒體朋友。”
羅文立馬道:“當然沒問題,一切都聽您的安排。”
兩人沒再多說,大概是彼此滿意的程度,便掛了電話。
羅文在第一時間打給了老路易斯:“路易斯,出發了嗎?發布會要提前。”
“提前?為什么?我們不是說好……”
“這是他的意思,而且你繼任的事情,已經走漏了風聲,他對此很不滿意。”
老路易斯無可奈何:“我現在出發,一切聽你們安排吧。”
“那件事,你處理好了?”
“不用你管!”
而李欽也沒閑著,先通知了瑞提亞啟程去州府,具體事宜聽羅文的安排。
瑞提亞當然會詢問情況,李欽只說了大概,具體的事后再談,因為時間緊張。
然后又立刻打電話給海倫娜,將幫她爭取到采訪權限的事情告知。
海倫娜欣喜若狂,更發現細節:“所以,你已經知道繼任者是誰了對嗎?”
“能不能先將消息告訴我?我發誓,我不會提前公開,只是做一些信息準備,你知道……新繼任者公開后,我們要對他進行一系列報道。”
李欽道:“記住,中午發布會前,誰也不能說……他是路易斯,俄勒岡大學的校長,也是新任國會議員。”
“竟然是他……天吶,臺內請來的分析師竟然沒一個人猜對的,ok,我知道了,我會表現好的,謝謝你,老板。”
那邊匆匆掛了電話。
李欽又撐著困頓的大腦思考了一番,覺得后續沒什么需要自己做的事情,才打算重新補覺。
但在睡覺前,他還是沒忍住又給史密斯打了個電話——
“李?出了什么事?”
“倒也沒什么,今天眾議院就會召開發布會……我只是好奇的想知道……你怎么把老路易斯的手給剁下來了?”
史密斯:???
他整整沉默了一分鐘,才狐疑道:
“……李,你酒還沒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