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娜大概是這個時代最標準的年輕人代表。
崇尚公平,嫉惡如仇,對于看不順眼的事情,很愿意表明態度,發出抗議。
她非常生氣。
憑什么是帕特麗夏受了欺負,而那位校長先生非但不主持公道,反而要將帕特麗夏掃地出門呢?
即便她嚴正抗議,所得到的也只是一句退費走人,并無任何歉意的表態。
僅是這件事,就足可作為州內新聞報道出去了。
如果海倫娜愿意,她完全可以自己解決這件事,但因為老板對諾拉的看重,她必須提前匯報。
她義憤填膺的將情況在電話里說明。
電話那頭,李欽直接給氣笑了。
一方面是覺得這件事光怪陸離,另一方面是覺得這位校長先生,怕不是自己人吧?特別打一記助攻,讓諾拉深陷囹圄。
“你想怎么做?”李欽問道。
海倫娜道:“如果您贊同,我想報道這件事,貴族名校因為孩子父母破產而受到排擠,這絕對會在普通民眾中引起巨大的共鳴。”
n臺報道?發起階級的矛盾討論?
那李欽只能說,海倫娜想法太天真了。這種事可以針對個人,但不能針對一整個群體。
先不說n臺會不會做這個報道,但報道發出后,肯定會引發給方面的惱羞成怒,從而不斷向這位新人女主播施壓。
保不齊她的新節目還沒有做完四期,就要臨時換人,因為有高層人士不喜歡她的出現。
所以。
“我不贊同。”李欽淡淡道。
“為什么?”海倫娜被他的態度驚呆了。
“這個社會不需要英雄,不過我認同你對諾拉的幫助,她的確需要幫助,所以你不要把事情的主次搞錯了,我是讓你幫助諾拉,不是讓你把問題無意義的擴大化。”
聽到這里,海倫娜又是一愣,轉而明白了自家老板的意思。她是能聽進勸告的人,忽然意識到自己有些過于上頭了。
“那這件事……就這么做算了?”
“我現在告訴諾拉真相,讓她帶著女兒前往老鼠山?”
“不。”李欽又道,“畢竟是受了委屈,總要把氣撒了,我們不能把事情鬧大,那就將事情壓縮在極小范圍內解決。這件事我來處理,你可以讓那位校長退費,帶著諾拉和她女兒離開了。”
“等這件事圓滿結束,我會讓蘇去接她的。”
“我明白了,就按您的意思吧。”
掛了電話。
海倫娜心情愉悅不少,她即便不知道老板會怎么做,但卻很清楚,自家老板不是一個會忍氣吞聲的人,而以他的地位身份,也沒必要對任何人、任何事去忍耐他們所帶來的不公。
走過走廊,臨近辦公室。
海倫娜聽到了校長的聲音……
“這件事只是誤會,兩個孩子都有錯誤,讓他們互相道歉吧。”
對方的家長已經到來。
而校長的態度顯然發生了改變,因為礙于海倫娜的存在,他不得不象征性的主持公道。
對方家長卻并不滿意。
“丹尼爾的鼻子都被打流血了,他有什么錯?更何況這件事會對他幼小的心靈造成傷害!”
“校長先生,我們無法接受學校里有這樣的不確定因素存在,她必須退學,否則我們會聯系家委會發起抗議!”
諾拉金斯利克制著怒火,沒有爭吵,因為她知道現在的自己不夠格,生活已經在搖搖欲墜的邊緣了,經不起任何風浪。
她只想盡快結束這一切。
可是,沒等她開口,海倫娜走了進來,搶先道:“我們會退學的。”
校長見她沒發脾氣,頓時松了口氣,立即介紹道:“這位是海倫娜小姐,n臺的女主播,也是帕特麗夏同學的家人。”
一對中年夫婦前一刻的惱羞成怒,此時卻在呆滯后,驚喜起來:“哦,是昨晚的節目直播對嗎?眾議長先生的訪談!我認識你!”
“天吶,這太意外了!”
然而,海倫娜并沒有任何身為公眾人物的素養,根本沒有好臉色,轉而對校長道:“什么時候能退費?”
校長臉色尷尬,但也只想盡快送走這位瘟神,免得又鬧出亂子:“現在就可以,相關手續我會后面補上,推薦信讓金斯利女士明后天隨時過來取走,我先開一張支票……”
校長立即走進辦公室,并讓眾人稍等。
中年夫婦面對電視上出現的女主播,終于也克制了憤怒,沒再多說什么,因為他們也聽出來了,不需要他們抗議,對方已經打算走人了。
而海倫娜的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只讓他們熱臉貼了冷屁股。
校長回來,遞來了支票。
“這里是一學期的學費,17萬刀。”
這筆退費對諾拉母女而言,絕對是意外之喜,至少她們能租下公寓了,并且償還之前的債務。
帕特麗夏如今都不覺得委屈,她已經知道了金錢的作用,并發現母親臉上隱隱露出的喜色。
反過來說,今天的插曲,似乎還是一件好事?
“好了,那我們走吧。”海倫娜在母女二人中間,一手摟著諾拉,一手拉著帕特麗夏。
但在臨出門時,她的腳步放緩,留下一句話:“校長先生,我說了,這件事沒完的,呵呵呵。”
校長臉色微變,這件事不都結束了嗎?你特么什么意思?
包括那對中年夫婦也一臉狐疑。
這就是電視臺女主播的素質???
太囂張了點吧。
我們都沒讓你們道歉呢!!
離開學校,來到停車的馬路邊。
諾拉道:“海倫娜,現在一起去銀行吧,我將支票提前后,把借你的1400刀還給你,如果你有空的話,我們一起吃頓飯?”
海倫娜笑著搖頭:“這件事不急,我想問問你現在有什么打算?”
“打算?”諾拉能感覺到對方的意味深長,“沒什么具體想法。”
她看了一眼帕特麗夏,“可能先找個小公寓住下吧,然后重新找一份工作。”
呵呵。
找工作就不必了。
不過海倫娜也沒多說,這些事情老板已經知道了。自然會有所安排,與此同時,她的任務也就圓滿完成。
“吃飯就不必了,等以后肯定還有機會,我還有事情,就先走了。”
說罷。
海倫娜就拉開了車門,又對小女孩揮了揮手:“帕特麗夏,不要為今天的事情難過,相信我,要不了多久,那個叫丹尼爾的小胖子就會來給你道歉的。”
車子發動,海倫娜走了。
母女二人同時楞在原地,還是帕特麗夏率先打破了沉默,仰著小腦袋道:“媽媽,這個阿姨說得是什么意思啊?”
“其實我已經不生丹尼爾的氣了,畢竟我都揍過他了。”
諾拉也不明所以然,總覺得海倫娜有事情瞞著她。
而且,方才與校長的對峙顯得很奇怪。
明明之前海倫娜都撕破了臉皮,誰知道打了一通電話回來,反而接受了退費的要求,帶著自己二人果斷離開。
偏偏在出門前又說,事情還沒完?
諾拉想不通,就不愿再去費腦筋,笑著對女兒道:“帕特麗夏,我們今天吃頓好的,然后去看房子。”
“相信媽媽,我們會好起來的。”
帕特麗夏沉沉點頭。
17萬給了諾拉新的希望,至少心里沒那么不踏實的感覺了。
未來的生活或許會辛苦一些,但不需要在為住所與溫飽發愁。
下午,母女倆在一家餐館吃了牛排,花費不到100刀,這已經非常奢侈,是諾拉一整天的薪水。
一邊吃,她一邊看報紙上的招租廣告。
最后聯系了幾家,約好明天上午看房,今晚還是要繼續住一天汽車旅館的。
然而。
就在她們剛剛到了住處,諾拉的電話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來電號碼。
“你好,我是金斯利。”
“你好,金斯利女士,我是州教育署的投訴整改辦公室負責人,現在是想與您核實一下今天在霍爾伊夫人學校發生的事情,請問您有時間嗎?”
州教育署?投訴整改辦公室?
諾拉可沒有那個閑心去投訴。
她奇怪道:“我有時間,但我沒有發起過投訴。”
“哦,不,您誤會了,這是我們自己審查行為,只是恰好聽說了學校里發生的事情,請問該校校長是否以威逼利誘的方式,逼迫您的孩子退學嗎?當然,您無論給予怎樣的回答,我們都會保密,并進行嚴密調查。”
諾拉回憶起白天的情況,心中終于還是升起一團惡氣。
她看了一眼帕特麗夏,示意她留在房間,自己則走了出去,才將情況完整的說了一遍。
過程中沒有添油加醋,只是實事求是,并告知事情原本是兩個孩子的課堂爭吵,導致了肢體沖突。
也說明了她現在的情況。
對方道:“好的,我明白了,教育署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復。”
掛了電話。
諾拉依舊一臉茫然。
“難道是海倫娜投訴的教育署?”
可有關部門真的能對學校作出懲罰嗎?就因為這么一丁點小事兒?
她百思不得其解。
次日,她按照昨天的計劃安排,帶著帕特麗夏看房子。
條件比起曾經的獨棟別墅差遠了,但總要比汽車旅館舒適,價格也可以被接受,但她并沒有草率做決定,而是想仔細規劃一下,找出性價比最高的方案。
可就在中午吃飯時,她接到了校長的電話。
原以為是通知她去領取推薦信與退學手續證明的,接通后卻聽到那位校長先生的咆哮——
“金斯利女士,你過分了!我們不是已經談妥了嗎?”
“投訴教育署是嗎?”
“你等著,我會讓你在波特蘭混不下去的!”
沒等她回過神來,電話就已經被掛斷了。
諾拉一臉茫然。
什么鬼?
她想回撥過去質問,可一想到那不客氣的態度,頓時就忍住了。
“關我屁事!你們被調查又不是我舉報的,活該!”
諾拉并沒有在怕的,反正她已經爛到了家,經歷了所有糟糕的事情,不可能更慘了。
如果學校倒霉,她反而該高興才對。
與此同時。
校長辦公室內。
幾位校方董事會的人齊聚一堂,一個個臉色難堪。
“教育署在發什么瘋?憑什么查詢我們的賬目,我們只是私立學校!”
“他們以為我們是吃素的嗎?”
“嘿,各位,冷靜一點,我們畢竟還是收到教育署管轄,而且這幾年教育部發放的特殊基金,我們都違規挪用了!”
“呵呵,那才多少錢,現在補上就是了!”
忽然,門外又進來一人。
眾人露出笑容,打招呼:“艾登議員,辛苦您跑一趟了,教育署那邊怎么說?”
本以為問題會很輕易的解決。
可此時的艾登議員卻大發雷霆,指著校長的鼻子破口大罵:“該死的,你對外提了我的名字?說我會幫助你們遮蓋罪行?放屁!我從來沒這么做過!”
“???”一群人都蒙了。
怎么回事?
艾登跳反了?
早上聯系時,他明明還信誓旦旦的說,解決這件事只需要一通電話。
董事會的人道:“艾登,冷靜點,出了什么事?教育署不會就為了這么一點事為難我們吧?”
艾登并沒有冷靜,反而更怒了:“是的,他們就是要刻意刁難你們!”
“為什么?”
“為什么?你們應該問問校長先生,他做了什么。”
目光轉移。
校長滿臉惶恐:“事情的經過,我已經詳細說明了!如果真有什么問題,那只有那個女主播了!”
說到這里,她想到了什么:“難道,她找了眾議長的關系,對教育署施壓?”
“艾登議長,到底發生了什么,你總要給我們一點提示吧?”
艾登沒再廢話,他這次來,只是與他們撇清關系的。
此時,開門見山道:“新任眾議長可不會對這些小事指手畫腳,知道是誰給教育署長打了電話嗎?”
“雷納德夫人!”
“該死的,那是我的老板的妻子!!”
“她說被你退學的那個孩子的母親,找到她哭訴悲慘的遭遇,讓雷納德夫人難以置信!”
“雷納德夫人?”眾人面面相覷,忍不住問:“參議長不是和她離婚了嗎?”
“哈哈哈。”艾登好像看白癡一樣看著眾人,“離婚?那樣的女人就算離婚,也對參議長有著巨大的影響力。”
“我已經聯系過馬修先生了,知道馬修先生怎么說嗎?他說,你們惹了不該惹的人,這件事就算參議長先生都絕不會過問插手!”
“這還只是教育署動手,如果那個女主播在找到眾議長,呵呵……我實話告訴你,你們完了!”
“到此結束,我不奉陪了,各位,自求多福吧!”
說罷,艾登議員轉身離開。
一邊走,一邊拿出電話,著急問道——
“馬修先生,我已經跟他們說清楚了,這件事我不會再理會,您能不能告訴我,我該找誰解決這次的誤會,獲得雷納德夫人……哦,不,席勒夫人的原諒?”
“尤金?好,我現在就去尤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