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就算給羅文與路易斯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對李欽抱有什么不軌的意圖。
如今雙方的利益方向保持一致,更沒必要反目成仇。
因此,帶著杰斯不是怕遭什么變故,不過是如果談不攏,可以為兩人加深一下印象, 搞明白他們在跟誰談話。
并非他們抱團就能掌握話語權,話事人是李欽才對。
而這一夜的邀約,顯得過于突兀,其中所關系的事情絕對不小。
此時,面對諾拉的疑問,李欽當然沒有給予任何解釋, 只是笑而不語, 顯得幾分高深莫測。
有些事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該她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
諾拉看到自家老板這幅表情,頓時一陣無奈苦笑:“我懂,不該問的不要問對嗎?”
“但這樣更讓我對它產生好奇了。”
說到這里,她又回頭看了一眼杰斯,嘟囔道:“似乎,從它上飛機后,就一直沒有動過一下,好像一個沒有生命的雕塑。”
李欽沒再說話,閉目養神。
飛機抵達塞勒姆,盤旋幾圈找到了羅文的莊園。
比起上次前來時的燈火通明,金碧輝煌,如今的莊園內隱約飄蕩著一股暮氣。
花園的草坪燈都是熄滅的。
莊園別墅內也只有一個小房間發出些許光芒。
而李欽此時的心情與上次也截然不同。
那時羅文還是眾議長,高高在上,一副蔑視眾生的模樣,最后卻還是被自己教做人了。
飛機的響聲驚動了別墅內的人,有人一瘸一拐的出現在門口迎接。
李欽下飛機后, 徑直走去,與那人擁抱一下:“嘿, 查爾斯,腿傷還沒好嗎?”
查爾斯憋著苦笑,嘴角抽搐兩下,心說你禮貌嗎?原本是不怎么疼了,被你這么一說,反而疼痛加劇。
他沒接茬,一邊引著李欽進門,一邊說:“父親、路易斯和他們都在煙酒室等你。”
李欽聽到這話,微微皺眉。
父親、路易斯是一批人,“他們”是另一批人。
不過他沒有因此發出疑問,而是道:“有吃的嗎?來的時候我才剛開始吃飯,沒吃完就匆匆出發了。”
“哦,抱歉,莊園的傭人都清退了。如果不著急的話,我可以點外賣?但你也知道外賣配送的速度,多么堪憂。”
李欽擺了擺手:“點一些吧,牛排就行, 我想今晚的聊天會沒那么快結束對嗎?”
查爾斯驚訝道:“你已經知道了?”
“不,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預感,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你們不會讓我這么晚從尤金趕過來。”
查爾斯深以為然:“其實我和我父親都很震驚。”
兩人說話間就到了地方。
煙酒室的房門虛掩,里面彌漫出雪茄的香氣,但并沒有人說話。
等查爾斯推開門,李欽看到門內的情況,頓時被逗樂了:“哈哈哈。”
“這還真是驚喜呢!”
眾人見他來了,全部站了起來,以表示對他的尊敬。
而這一幕若是被旁人見到,絕對會驚掉下巴,一州最具權勢的幾個人,竟然會為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而起立,這絕不是一句紳士風度可以解釋的。
路易斯率先開口:“抱歉了,李,讓你這么晚趕過來,但至少沒讓你失望?”
羅文也笑了起來:“說實話,李,我在接到路易斯的電話時,也被嚇了一跳,但我們一直認為,先保密,等你來了再給你一個驚喜。”
李欽微笑頷首,接著大咧咧坐在了沙發上,表情戲謔的看著對面的另外兩個人——
“所以……”
“雷納德參議長大人,馬修先生!”
“你們叫我來有何貴干?”
沙發對面,赫然就是參議院的最高代表與他的助手。
兩人的表情都有些尷尬。
這是時隔近一年的再次見面。
上一次見面時,大家還是朋友,能把酒言歡,可隨著保留地股份爭斗事宜的爆發,雷納德做了一個人生中最錯誤的決定,導致兩人的關系分崩離析。
然后,就是一次次重創與失敗,雷納德輸得一塌糊涂。
此時此刻,兩人臉上的尷尬中還透露著幾分唏噓。
當初的尚有些稚嫩的年輕人,如今卻能逼得他們上門低頭。
顯而易見。
這次會面請求是雷納德主動的,先告知路易斯,又轉告羅文,有了兩位和事老,才敢向李欽發出邀約。
一旁的查爾斯見場面尷尬,笑著為眾人破冰:“李還沒吃飯,準備點一些吃的,你們都要什么嗎?”
這時如果說不要,那就太愚蠢了。
哪怕他們都吃過飯了,卻還是各自點單。
查爾斯拿著手機出去聯系了,將空間留給幾位大人物,免得……到時候有人面子上掛不住。
上次馬修打來電話,可是被李一句劈頭蓋臉的臭罵,事到如今,查爾斯回憶起來都歷歷在目,忍俊不禁。
法克魷,雷納德!!
哈哈哈。
查爾斯走后,場面又一次變得有些凝固。
李欽已經提出問題了,所以現在只需要等待答案。
馬修正要開口,算是為自家老板找一個臺階,誰想雷納德發現他的舉動后,示意他不用多嘴,自己則坐正了一些,拿起桌上的雪茄為李欽削開煙嘴,并遞了過去——
“李,之前的事情,是我的不對,當著羅文和路易斯的面,我向你表示誠懇的歉意。”
眾人對此都感到非常意外。
不只是馬修,羅文和路易斯都忍不住對視一眼。
雷納德竟然真的能如此坦誠的低頭認錯?
他們以為他至多會和稀泥,將早前的事情一筆帶過,然后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與李欽重歸于好。
至于李欽會不會答應,那就不得而知了。
可如今,他將態度表明,李欽再得理不饒人,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果不其然。
李欽也是微微一愣,隨后笑著將雪茄接過去,說了一句:“我早就不記恨了你,雖然我們不再是朋友,但也沒到成為敵人的地步。”
雷納德松了口氣:“感謝你的寬容,說實話,我無數次感到慚愧與后悔,明明我們當時是那么的親密,又因為多洛莉絲的關系……”
“好了,就別扯多洛莉絲了!”李欽心里有些虛,咱倆在某種意義上都成連襟了你知道嗎?
他繼續道:“那么,參議長大人,你叫我來只是道歉的?”
這時,馬修忍不住插嘴:“李,你肯定猜到了吧?我從未見過比你更聰明的年輕人,更何況你跟薩克曼本就有過仇怨。”
李欽早前的確不知道路易斯和羅文打算玩什么貓膩,可在一進門看到雷納德和馬修時,心里就有了猜測。
亨利說白鹿湖水壩為雷納德主導。
可老迪倫打聽到的消息卻截然相反,非但不是雷納德為主導,他甚至持反對意見。
這其中誰對誰錯其實很好分辨。
亨利與他這位便宜父親的關系并不是特別好,反之老迪倫想要差薩克曼的底,絕對能摸得一清二楚。
老迪倫如今可不是金羊毛的人,雖然他持有金羊毛股份,但名義上是被坎內特的獵頭給挖走的。
因此并不用擔心外界會認為他是李欽的人,坎內特在名義上屬于州府,股份變更公示期,也是以離岸公司的名義收購,沒人知曉實際上李欽和羅文父子幾乎掌握了最大的股權。
話到此處。
李欽也不遮掩了:“是因為白鹿湖水壩?”
他又看向路易斯和羅文:“但這件事跟我有什么關系呢?”
羅文笑了笑,語出驚人:“我和路易斯也是才聽說,早前尤金的水壩垮塌事故,似乎與你有關?”
“參議長先生似乎是想復制一下當年的劇本。”
這話說得已經非常露/骨了。
李欽疑惑的看向雷納德:“我不太明白。”
這句話一語雙關。
可以理解為,自己聽不懂他們說得是什么意思,也可以理解為,我知道你們想要讓我做什么,但我不知道其中原因。
李欽可不傻,萬一雷納德帶著錄音設備,把自己的話套進去,就算偷錄設備不能作為呈堂證供,也會引發巨大麻煩。
至少fbi是有活兒要干了。
李欽自然不希望重新被這群煩人的鬣狗給盯上。
雷納德道:“首先,我坦白,我的確有想過尋找投資,修復白鹿湖水壩,這是一項巨大的政績。”
“然而,現在提出這項提案的人,卻是今年參議院的執行長,喬納森議員,他是今年換屆從加州被派系高層派遣過來的。”
“你知道,我這兩年的日子不太好過,尤金度假村、保留地事宜,全部被我搞砸了。”
他自揭其短,顯得很坦蕩。
又或者說,他是走投無路,被逼無奈。
但凡是與李欽有關的事情,他都沒落得好下場。
“所以,高層對我頗有怨言,且又因為我個人的家庭生活變故,選民對我的支持度有所下滑……”
話到此處。
李欽其實已經能很好理解他的意思了。
“喬納森是你的接替者?高層打算讓你滾蛋?而喬納森上位的功績,就是白鹿湖水壩。”
“對。”雷納德也不藏著掖著了,直言不諱:“如果這件事被他搞砸了,我就不會再有任何威脅。”
李欽又看了一眼羅文和路易斯,問道:“可是,這件事對我們有什么好處呢?”
羅文笑了。
這才是他所認識的李,沒有利益,為什么要出手呢?
他們這些老家伙都是靠著一輩子的經歷,才逐漸成了老狐貍一般的狡猾,李欽才多大?已然能與他們分庭抗禮。
相比之下,路易斯的性子就比較直接了:“這個項目一旦成立,就決不允許失敗。”
“哪怕失敗了,也必須找人來救場,因為這事關著公眾輿論,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政治正確。”
“州府如果不把這件事完美解決,公信力會喪失。”
“薩克曼如果遭遇損失,很難繼續投入大量金額在這個項目里,最好的情況……就跟金羊毛接管度假村一樣,你能用很小的價格,拿走他們前期投資準備的一切。”
“坎內特加之白鹿湖水電,你會成為西部最大的電力大亨!”
“同時,除了失敗退場的喬納森,我們都會有極大的好處。”
這一切與當初瑞恩分析的一模一樣。
只不過問題來了。
“你們算過這筆投資要多少錢嗎?”
“我可沒那么多預算。”
而對此,雷納德早有準備,看了一眼馬修,他就從一個手提包內取出一份初步計劃書遞來。
李欽接過一看,微微變色。
而馬修則解釋道:“正如你所見,李,只要你答應,參議長、眾議長都會為你背書,你可以讓多洛莉絲的金羊毛,組建全新的子公司!”
“銀行會給你足夠的貸款。”
“另外,我們會用官方渠道,為你籌備上市,股份州府和你皆為50,只要確保上市后的資金收益,全部投入在白鹿湖水壩建造上,那么你將獲得全州高層的支持,甚至這次提案的發起人名額,我們可以留給瑞提亞。”
“她以眾議員的身份,為全州電力資源謀求福利,這份光榮絕對是巨大的,而我們則為她的陪襯。”
“怎么樣?這樣的條件,你一定動心了吧?”
馬修的話,很具有蠱惑力。
而就實際情況而言。
州府背書,銀行放貸,再借助白鹿湖水壩項目,在股市中上市圈錢,所承擔的資金壓力就會降到最低,甚至以多洛莉絲的能力而言,很有可能做到空手套白狼的地步。
這也是為什么,馬修特別提到,由金羊毛組建子公司,意圖就是為了讓多洛莉絲這位華爾街女魔頭下場,攪動風云。
這樣一份計劃無異是多贏的局面,大家皆能獲利,且也展現了雷納德無限的誠意。
可問題是……
有過一次前車之鑒,李欽可沒那么好說話了。
他放下了計劃書,饒有興趣的看著雷納德:“參議長大人,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不會第二次背叛我呢?”
“等我做完了一切,州府想要以各種限制手段將功勞、股份搶走,我一個普通商人,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呢。”
羅文和路易斯都快憋不住笑了。
你,普通商人?
誰敢拿你的東西,第二天就得意外死亡了吧。
不過雷納德可不知道這些事情,畢竟他有過一次類似的劣跡,保不齊還真會中途倒戈。
利益面前,就別談什么仁義道德了。
信任是最幼稚的詞語。
此時,一屋子的目光,都聚焦在雷納德和馬修身上,馬修只覺得無所適從,緊張的看向自家老板。
雷納德深吸一口氣。
他沉默了許久,終于開口:“我可以給你一個我的把柄,那是我最致命的弱點,就連馬修都不知道……你可以先去驗證,再考慮與我的合作,這樣夠了嗎?”
這話一出。
羅文和路易斯都倒抽一口涼氣。
馬修更是目瞪口呆。
自家老板還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李欽瞥了一眼羅文與路易斯,他們立即會意,站了起來準備暫時避開。
最后,馬修也無可奈何的走了,并關上了房門。
三人在門外,面面相覷,臉上都付現著極致的好奇。
“所以,馬修,你真的不知道?”
馬修無奈:“我發誓,我不知道,如果真是最致命的把柄,參議長先生也應該謹慎一些。”
“雖說我覺得這是對我的不信任,但比起收獲李的友情,我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半晌后,房門被打開了。
李欽滿面笑容,今晚第一次叫了雷納德的名字:“很不錯,讓我們歡迎雷納德加入我們的小圈子,成為真正意義上的自己人!”
啪啪啪。
他帶頭鼓掌。
三人哭笑不得的配合,心里的好奇幾乎要破肚而出,八卦之魂在燃燒——
到底是什么?
瑪德法克,好想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