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大亮，擱在平時這個時節，太陽已經從東方升起，普照整個西疆。
但是今天，天際卻是陰沉沉的，加上已經有些冷冽入骨的寒風，給人一種蕭瑟的感覺，蕭瑟中又充斥著一種壓抑。
普通人只以為這只是單純的天氣突變，該干啥干啥，甚至在西魔域關內，不少商行及行腳商已經聚集在這里，等待著關卡開啟。
“怎么回事，都這個時候了，怎么還沒有開關？”一名挑著擔子的行腳商嘟囔道。
“是啊，說來也怪，昨夜半夜時分還開著一扇小門，可以自由出入，但是凌晨時分卻關閉了，到現在也沒開啟。”有人附和道。
“莫不是真的會有戰事發生？”已經有人開始不安，擔憂道。
“不能吧，現今魔域關總共有七十多萬大軍，關外的西蕃、百越皇朝加起來也只有一百多萬兵馬，如何能攻得下西魔域關。”
“這個……還真不好說。”一人皺眉道，接著向周邊四顧看了看，什么也沒說，拉起身邊的一個半大小子向回走去。
“老蔫兒，你這是上哪去？”一名相熟者出聲問道。
“回去，天不好，會旅店躺著去。”
那名同伴聞言撇了撇嘴，如果不趁著那些大商行還沒開始交易把手中的貨物銷出去，利潤會少一大截。
對于老蔫兒的離開，絕大多數人都沒有什么感覺，甚至心里有些鄙夷，這種天氣都受不了，還敢做做行腳商。
“爺爺，你不是說要趁著牧馬大會的第一天先把貨物銷出去么？現在怎么又回旅店？”身邊半大小子疑惑道。
“你沒瞧見么，那些大商行的人基本一個都沒來，竟是咱們這些小行腳商，今日怕是要有戰事發生……”
“要打仗？”半大小子一驚，回頭看了一眼西魔域關下黑壓壓的人群，擔憂道：“不用知會他們一聲么？萬一戰事驟起，他們會很危險。”
老蔫兒摸了摸孫子的頭，笑道：“放心吧，這里是在關內，毅親王可不是赤氏那些冷血暴戾之主，不會對他們下殺手的。”
半大小子似懂似不懂的點了點頭，又疑惑道：“那我們為什么還要回去。”
“今日既然無法出關，又何必站在寒風中挨凍，回旅店暖和不是更好。”老蔫兒笑了一聲。
半大小子咧嘴笑了笑，似乎想快點回道暖和的旅店，腳步不由加快了許多。
老蔫兒回首看了一眼西魔域關下黑壓壓的人頭，心中疑惑道：“真是怪了，平時沒見有這么多行腳商啊，今日怎么會突然冒出來這么多？”
這也是他決定離開的原因之一，因為他發現周圍絕大多數都是生面孔，而且隨身挑的貨擔都是奇形怪狀的。
與此同時，也有不少行腳商選擇跟老蔫兒爺孫一樣，挑著貨擔向回走去。
“嗚……”
陡然，一陣低沉的號角聲從西魔域關外傳來，低沉悠長。
“牧馬大會要開始了！”有人出聲道。
“可惜咱們出不去，否則可以見識一下牧馬大會的場面……”一人惋惜道。
“有什么好看的，真要看了說不定心里還難受。”一名抽著旱煙袋的挑夫搖頭道。
牧馬大會，這四個字看上沒有什么稀奇的，以為只是一場簡簡單單的牧馬大會。但是親眼目睹過得卻明白這四個字的真正含義。
說是牧馬，其實是牧人。
正常的牧馬大會是人騎著馬，馴服烈馬。
但關外的牧馬大會卻恰恰相反，是馬牧人。
無數科爾汗人被驅逐到牧馬場，然后西蕃、百越皇朝的騎兵驅趕著野馬群沖向科爾汗人，這些野馬都是未經任何馴服的，性子都很烈。
每一屆牧馬大會，都有無數科爾汗人死在萬馬奔騰之下。
要想活命，唯一的辦法就是在野馬群到來之前，跑向下場跑馬場的兩邊，匍匐在地上，從西蕃、百越皇朝兵士的胯下鉆過去。
西蕃、百越皇朝就是想用這種方法，徹底打掉科爾汗人里的血性和傲骨，讓他們變成聽話的奴仆。
這種方法也的確有效，因為那些不甘受胯下之辱的科爾汗人基本都被野馬群踐踏而死。
“咦？不對！”那名抽著旱煙袋的挑夫突然站了起來，一臉驚恐地看向西魔域關
“哪里不對？”身邊有人受驚般的站了起來。
老挑夫收起煙袋，遲疑道：“這貌似不是牧馬大會開啟的號聲，而是進攻的號角聲……不錯，就是進攻的號角聲！”
說完，也不待別人發問，挑起貨物便匆匆忙忙的向東走去。
戰事來臨，他們這些討生活的普通人，只能離得遠遠的，避免遭受魚池之殃。
老挑夫的話，讓許多人都是心頭發顫，慌亂的挑起貨物就跟著向東走去。
“他們怎么不動？”
走出一段距離后，有行腳商回頭看了一眼，卻見仍然有許多人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這些人……你們有認識的嗎？”另一名行腳商出聲問道。
“不認識，都是生面孔。”
“不過有幾人貌似眼熟，應該是魔域關的邊地軍戶……”
這一句話提醒了其他行腳商，細想之下，確實有不少面孔感覺似曾相識，應該就是在魔域關見到過的。
“這些邊地軍戶聚集在這里干什么？”
“似乎是在等待著什么……”
“這怕是有數萬人吧。”有人出聲感嘆道。
之前或許是身在其中的緣故，他們并沒有覺察到竟然有這么多人聚集在西魔域關下。但現在距離拉開之后，打眼望去黑壓壓一片，竟然足足有數萬人。
“李兄，柏嶺葉家和世外宗門那邊都聯絡好了？”
西魔域關外，戰旗招展，十幾道騎在戰馬上的身影遙遙望著高高聳立的西魔域關，在他們身后，十幾萬騎兵靜靜拱衛著。
“放心，都聯絡好了，只要咱們這里一發起攻擊，他們便會在關內起兵接應，到時候那位毅親王內憂外患，肯定自顧不暇。”百越皇朝的六皇子李元出聲說道。
臉上帶著一切都在掌控中的自信笑容，同時眼睛里還迸射出一股子刻骨的仇恨。
他永遠忘不了陰山秘境的經歷，對大離皇朝的那位毅親王可以說恨到了骨子里，打算用這一戰一雪前恥。
之前開口那人也是等著西魔域關有些出神，低聲嘆道：“這可是自上古時代就橫在我們眼前的雄關啊，過了今日便不復存在了……”
“哈哈，莫邪兄，沒有了西魔域關，大離皇朝便會直接暴露在我們的鐵蹄之下！”李元得意道。
“話雖這么說，但也不能大意，畢竟東魔域關也不是那么容易攻克的……”西蕃皇族出身的莫邪川比較謹慎。
“嗤……東魔域關的確是一座雄關，但是他們靠什么去駐守？要知道東魔域關之外便是滴水不存的赤旱之地，他們怎么駐扎防守！”
“沒了西魔域關，柏嶺葉家莫非以為就憑他們真的能守得住這片水草肥美之地？”
西蕃皇族莫邪川也是笑著點了點頭，道：“李兄說的不假，失去了西魔域關這座天險，又沒了大離王旗，這些軍地邊民的脊梁也就斷了，到時候咱們在聯合中土世外宗門向大離皇都施壓，說不得不廢一兵一卒就能獲得整個西疆！”
“哈哈，聽聞那名毅親王是個折花好手，崆峒山上必定是金屋藏嬌，等殺進了魔域關，說什么也得好好享受一番。”李元眼神熱切的看著那座隱約可見的崆峒山。
縱馬馳騁中土世界，一直以來就是他們這些邊陲皇朝的夢想，尤其那些香噴噴、嬌滴滴的皇族家眷，更讓他們垂涎欲滴。
莫邪川眼中也是一片火熱，除了抱著跟李元一樣的想法外，還在眼饞遠處那座崆峒山，同時也有些頭疼，拿下西疆魔域關后，該怎么與百越皇朝分享勝利果實？
“莫邪兄，下令吧，我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李元催促了一句，西蕃皇朝因為地利的原因，加上邊陲世外宗門的支持，占據了主導地位。
李元心里很不爽，但是也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在邊陲世外宗門沒有改變態度前，他們百越皇朝只能處于從屬地位。
莫邪川點了點頭，對身邊傳令官道：“傳令下去，大軍攻城！”
隨著一陣“嗚嗚”的號角聲，上百萬科爾汗人開始動了，在幾十萬草原騎兵的驅趕下，開始緩緩向著西魔域關移動。
此時，幾乎所有科爾汗人臉上都是一種悲憤莫名的情緒，這是讓他們當炮灰，想用他們這上百萬科爾汗人的尸體填平西魔域關。
這根本就是再把他們科爾汗往死路上逼。
不過也有不少科爾汗人神情平靜，似乎在默默等待著什么。
“怎么辦？”一名科爾汗人靠到固倫旁邊，低聲焦急道。
“再等等……”固倫心中依舊有些猶豫不決，他在權衡兩種選擇的得失，到底是站在西蕃、百越皇朝一邊一起攻下魔域關，還是選擇向那位毅親王臣服。
“旗主，不能再猶豫了，必須要在短兵相接前做出抉擇，不然一旦開始攻關，就覆水難收了……”其身邊一名謀士急聲道。
因為一旦開始攻關，雙方便會殺的昏天暗地，到時候便會結下死仇，在雙方心里都是一個解不開的死疙瘩。
就像科爾汗人，雖然一直臣服于西蕃、百越皇朝，但仇恨早就埋下了，因為對方手中沾染了太多科爾汗人的血。
這種仇恨是發自骨子里的，永遠都不可能消除。
這時，在一隊科爾汗人的小心拱衛中，三道身影來到了固倫旁邊，一女兩男，正是正黃旗旗主蘇沫兒，鑲藍旗旗主額葉，鑲白旗旗主庫隆。
“必須要做出選擇了。”額葉悶聲說了一句。
“是啊，不然一旦結下生死大仇，即使咱們能放下，那位毅親王怕是放不下。”庫隆道。
“……”蘇沫兒張嘴想說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是滿臉的不甘。
西魔域關上，六位部主面色凝重地看著關下黑壓壓一片越來越近的科爾汗人，都是默然不語。
今日凌晨的會議上，姜異像他們透漏了一點計劃，但此時看著一點一點靠近的上百萬科爾汗人，。他們心中都有些沒底。
“王爺會成功么？”寧無則低聲呢喃道。
沒有人回答他，因為他們也不知道，王爺只說是到時科爾汗人會在關下反戈一擊，但是似乎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當然，姜異并不是真的下令讓他們一直等，同時也下令一旦科爾汗人進入魔域關三十米之內，便發動攻擊。
三十米的距離馬上就要到了，林亦之輕輕舉起了右手，這個西魔域關立刻進入了戰備狀態，無數箭弩等遠程武器開始拉緊上弦。
就在三十米之外，科爾汗人傳來一陣騷亂，接著就有不少人同時一時間穿梭在人群中，很快就平息下，停在了三十米之外。
“怎么回事？”遙遙關注著局勢的莫邪川和李元面色不愉道。
“傳令給那些科爾汗頭人，讓他們驅使這些低賤的科爾汗人開始攻關！”李元吩咐了一句，接著就傳令兵將消息傳遞了出去。
很快那些科爾汗頭人便出手了，但不論他們怎么喝斥，甚至抽打，都無法驅使科爾汗人前進一步。
李元和莫邪川對視一眼，卻也沒太往心里去，李元冷笑道：“看來科爾汗人已經忘記了曾經的殺戮，該給他們放放血了。”
莫邪川點了點頭，輕輕揮了揮手，笑道：“既然他們自己裹足不前，那就殺得他們向前！”
緊接著驅逐科爾汗人的幾十萬騎兵動了，“鏘鏘”之聲不絕于耳，抽出了腰間的馬刀，只待莫邪川一聲令下，便展開一場針對科爾汗人的屠戮。
“嗯？那幾人是誰？他們要干什么？”莫邪川面色一變，皺眉道。
只見靠近西魔域關的科爾汗人慢慢閃開了一條通道，一行四道身影緩緩向西魔域關靠近。
“還有一名女子？”李元愣神道，“他們這是要搞事？”
此時不只是他們，西魔域關上的西疆六部一眾將領，也都一動不動看著漸漸走進的四道身影。
林亦之、蘇清風、田不易、楚寬對視一眼，想到王爺的命令，對視一眼，與姜鐘山、寧無則示意了一眼后，轉身下了城樓。
在城樓下的軍營內，十萬大軍已經枕戈待旦，正等著他們。onclick"h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