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花漸次醒，寒涼露水，晨曦微光。
三清鄉算的上是方圓十里比較貧瘠的村莊了，總得說來，也不過廖廖數戶人家。
沿途多是些菜地魚塘之類的，不過大都荒廢了。
彎曲的小路如今已雜草叢生，兩旁的松柏也已亭亭如蓋。
記憶中的路程已經有些模糊，不過好在他看見了，也便想起了。
“師傅，這兒就是你的老家？”
“嗯”！
“可是這里怎么看，也已經荒無人煙了啊？”
紀輕舞吃驚的盯著周圍比她膝蓋還深的雜草，從小出身豪門的她，哪里見過如此荒蕪景色。
“時間不等人啊！”
他沒有解釋太多，而是當先一步踏向了那個低矮的院落。
青磚灰瓦，破舊的院墻已經長滿了雜草，門口的那顆大桑樹如今的枝葉，已經落滿了庭院。
盡管荒蕪一片，但是這老房子卻已經挺立在晨光中。
就像一個隱隱暮年的老人，已是風燭殘年之時，卻還依舊無法咽氣。
“嘎吱”！
微風吹過拭去了木門上的灰塵，林零輕輕推開了大門。
奇怪的是，這大門卻沒有鎖上，至于曾經的種種細節，他是真的記得模糊了。
而這深山之中，里面一些老舊的器物，也該原封不動的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塵。
“有人？”
剛一推開門，幾聲輕微的響動就傳了出來，就好似在那間里屋中有著什么在翻動著。
林零不禁皺起了眉頭，這種事，可不是他希望見到的。
然而下一瞬間，出現在他面前的，卻是一個滿身灰塵的中年人扛著一把大掃帚。
“你是…小林？”，中年人愣愣的看著門口進來的這個年輕人。
他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隨后，卻又轉為疑惑的望著對方。
林零輕輕點了點頭，那中年人的樣貌他有些熟悉，卻并不敢肯定。
“二叔？”
“唉，還真是你小子啊，哈哈哈哈！”
聽到年輕人叫了聲“二叔”，中年人立刻就肯定了后者的身份。
以前小時候，可沒小給這小子帶吃的。
“是啊，怎么忘得了，二叔每次進城，都會給我帶些小吃零食之類的，童年時最大的期望，就止步于此了！”
林零喃喃的望著那張有些蒼老的面孔，還有那個佝僂的身軀，他扛著個掃帚，像極了曾經的那個二叔。
中年人嘆著氣來到了跟前仔細打量著，說道:“可以啊，你小子現在過得還不錯吧，都是大城市的孩子了，唉，知道回來看看就好……”
二叔林德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過一次了吧，現在他都還以為自己在某個大城市生活發展呢。
對此，林零自然不會去解釋什么，反正早已經物是人非了，在去談論，又有何意義。
“那二叔，你這過來是……？”
“額，今天這不家里沒事兒么，忙里偷閑呢，我也正好尋思著過來看看你爸”
“多久沒來，那墳頭的草都長滿了咧，我就尋思著過來清理清理”。
“畢竟，你爸媽走的早，我這順便來了也來看看小允”
“唉，可憐的孩子”！
林德一邊抽著桿旱煙，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些什么。
林零聽的清楚，只是想來那后院的荒草多半已經遮掩了墳頭。
就連允兒她，估計也已經是荒草叢生了。
那個墳頭，是林零隨二叔兩人親自壘上去的，當初那丫頭剛進去的時候，還是很整潔的幾塊大青石。
只是如今，也已經爬滿了青苔與荒蕪！
“走吧，我也去幫忙！”
“得嘞，那正好！”
林德應了一聲，將手中的大煙在門前的石階上磕了磕，隨后又進去多拎了一把柴刀。
他自己扛著掃帚，將柴刀遞給了身后的侄子。
“這女娃子是……”，這剛出門，林德才發現門外還站著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話說一半，似乎又覺得自己說的有些多余。
“好啊好啊，爭取早點結婚啊，二叔等著吃酒咧”，林德笑著拍了拍林零的肩膀。
“不是……”
林零正想解釋，卻突然看到可二叔那憨厚的笑容，后輩的福氣，那心中的悵然，都要少了許多。
如此，他也就放棄了說的明明白白！
這邊說完，林德就當先向著后山走去。
“走吧”！
而后的林零提醒了下還愣在門口的小徒弟，后者反應過來，乖巧的“哦”了一聲，而后也連忙跟上了前面那兩人。
墳園在后山，齊腰深的荒草讓人寸步難行，二叔接過了柴刀一邊費勁，一邊才伐出了一天小道。
林零本想動手，可是無奈二叔執意不肯，細皮嫩肉的年輕人，哪里能受得了這荊棘叢生。
無奈，林零只好一邊小心翼翼的走著，一邊拉著身后的小徒弟，這崎嶇的道路，可不太好走。
良久，一行三人終于來到了那個小青石壩子，入目當先的，就是三座并排的青石墳頭。
雜草，刺藤，青苔，還有天空偶爾飛過的幾只鳥雀！
墳頭旁邊，是一個四四方方平整的空地，上面因為石頭的覆蓋，只是有幾根雜草在石縫中擺蕩。
“這個是我爸，他是家里的頂梁柱，所以他的墳頭高些，居中”
“左右是我媽，還有我妹妹，那丫頭從小就喜歡纏著老爸，因為她一調皮，老媽就會打她，而老爸卻總是護著她”
“所以她還是挨著爸，我覺得這樣她可能會好受一點，至少老爸這下永遠都能護著她了”！
莫名奇妙的，林零突然拉著紀輕舞就說了起來，不像是介紹，類似于拉家常，語氣也很平和。
不過說著說著，卻依舊還是沒忍住紅了眼。
“那，旁邊那個呢？”，輕舞是很聰明的女孩子，所以她故意扯開了話題。
然而說到那個，這才是林零最可笑的！
很久以前將爸媽安置進去之后，他本不打算留自己兄妹兩人的位置的。
可是那天雨很大的時候，妹妹也躺了進去，他也就在旁邊整理了一片空地出來。
就算是自己如今走的什么通天大道，可就是仙，也有隕落的那一天，或許那一天這個位置也會剛剛合適自己。
“若是日后有那么一天，我應該會站在允兒旁邊吧，畢竟從小那丫頭就沒離開過我”
林零說完，紅著眼拿起了一旁的掃帚，他輕輕掃起了滿園的落葉，一旁的二叔也光著膀子拿起了柴刀，清理著三座墳頭的雜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