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底，劉銘終于一身輕松的返回國內。
這次，外貿老總楊斌都沒敢在每周例會上宣布。他直接把劉銘叫到自己辦公室，兩人拿著S.L.K的訂貨單好一頓討論。
“楊總，這次肯定是準成了，四個大電廠的煤處理系統，外加兩個小電廠，共計7億軟妹幣。之前談好的小電廠，國電也已經口頭同意，只是需要逐年上馬。”劉銘保證道。
“天竺國電那邊的關系捋順了？”楊斌關心道。
“天竺明年大選，哪個黨派當選執政，都還沒有定下來，誰也不敢說捋順。至于國電那邊，我這次去也只是把小電廠的事情給擺平了。”劉銘難得謙虛了一把。
“那就好！”楊斌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面色古怪道：“汪唯真找過你沒？”
“嗯？”這個話題跨越得有點大，“沒有啊。”
“哦，那一會兒，會后，她可能要找你說點事兒，咱們先去開會吧！”
被楊斌說得一頭霧水的劉銘，只好先跟著楊斌走出辦公室去開例會。
班子會上，楊斌領著大伙復盤今年的任務指標。
劉銘坐在那里，覺得今天這氣氛有些古怪，幾位前輩副總們都一臉的矜持，連那個潘胖子，嘴角都撇到下巴去了。
仔細一聽楊總的介紹，才搞明白，原來今年各個業務部，訂貨收成都非常好。除了他麾下的7部與14部，還有多達6個業務部超額完成了訂貨任務，其余幾個部也較去年的合同額完成了翻倍。
劉銘心中暗忖，看來還是管總指畫的好啊，去年底，大家都認為外貿指標翻倍這件事，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紙上談兵，現在回過頭一看，竟然真的與任務指標相差無幾了。
只是馬德亮在隨后的發言，帶來了一絲不和諧的聲音。
“諸位，形勢喜人，但形勢也逼人吶！我們公司訂貨指標能取得如此豐碩戰果，自然離不開兄弟們在前線浴血拼搏，可也不能忘了集團對我們的大力扶持，以及兄弟制造單位對大伙兒的鼎力相助。”
老馬呷了一口茶水，接著道：“首先，集團政策放寬，合同審核也都比較容易通過，我們下半年的訂單數量是上來了，可是預估利潤呢？節節下降！有的合同連5的毛利都不到，一個匯率波動，我們這個訂單就白打工了。”
劉銘心里暗自點頭，這馬德亮別看全是老官僚那一套，可水平眼光倒還不錯。
感情其他幾個業務部門，下半年大干快上的完成指標，全是這種不掙錢的合同啊。
年終獎！劉銘突然想到，眼前這幫貨原來是沖著年終獎去的！怪不得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
在外貿公式年終獎的計算公式里，大都是以整個部門的訂單額來計算。
自從管總從五家銀行那里得到大量授信額度，并放寬集團訂單審批政策之后，這些副總們的目光，便被自然而然的引到此處。
部長和下面業務員的獎金，都跟訂單額有關，那只要訂單額度上來了，獎金自然就會很高，誰還管項目執行出來，是賠錢還是賺錢？反正錢都揣到自己口袋里了，集團審批也通過了，沒人背這個鍋。
潘胖子嗤笑道：“馬總提醒的有道理，但是咱們畢竟是銷售公司，一切以銷售額為參照標準，集團給你這種政策，就自然有集團的考慮。前幾天，管董開銷售大會的時候，不是還要求大伙兒解放思想，摸石頭過河嘛，最后還提出了一個新詞兒，叫啥玩意兒來著……對，邊際貢獻率，咱們銷售額高了，邊際貢獻率就高嘛！”
聽到這，劉銘發現坐在對面的汪唯真一翻白眼兒，隨手把面前的筆記本合上，就要準備提前離場了。
只是她突然瞟了自己一眼，又耐著性子坐了回來。劉銘心里一怔，難不成她真有什么事兒找自己？
馬德亮心里明鏡的，在眼前利益的誘惑下，自己的提醒不僅沒起作用，反倒引起其他副總的同仇敵愾，畢竟自己身上，是沒有指標考核的，而其他副總今年都被安上了指標。
他只好又補充道：“摸石頭過河，目的是過河，咱別河沒過去，總在那摸石頭。我希望全體副總對自己簽回來的合同，能多上上心，保質保量的執行好，也為將來上二期做準備嘛，畢竟咱們是要做百年企業，不能涸澤而漁嘛。”
潘胖子臉上果然現出不滿之色，就要繼續懟回去。
“啪！”的一聲傳來，把幾位副總嚇了一跳，楊斌都愣住了，誰？誰敢在自己會上拍桌子！？
眾人循聲望去，果然，一只修長的玉手就那么自然的停留在筆記本上，而手的主人，顯然不認為自己剛才做過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惹得劉銘捂嘴偷笑。
楊斌就感覺一陣頭痛。
汪唯真的聲音清脆而具有穿透力，“我覺得馬總說得有道理！”
“咳咳！”潘胖子被堵得，氣都沒喘勻。
汪唯真接著道：“我那個鎂廠項目，目前到了廠內執行階段，出現不少問題，所以，我想請劉總，幫我這個忙。”說完，目光轉向劉銘。
這時，會議室里詭異地安靜下來，幾雙眼睛都盯向劉銘。
這又是搞哪出？劉銘心中一怔，道：“不好意思，我剛回國，不太明白汪總的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汪唯真道。
劉銘眉頭微皺，廠內執行這塊兒，業務部也是可以做的，而且外貿公司有三個項目執行部，搞不懂這女人為什么偏要找自己手下的三部。
“咳咳！汪總，關于廠內執行的事情，我需要回去先了解一下情況，再給你答復。”
“好！一個小時后，我給你電話。”說完，汪唯真拿起筆記本起身，對楊斌道：“楊總，實在不好意思，我還有一個特爾其的電話會議要開。”
楊斌趕忙道：“行，別耽誤開會，你先回去吧。”
劉銘趕緊捂嘴低頭，國內跟特爾其六個小時的時差，這邊是早上9點，特爾其現在是凌晨三點！啥電話會議能安排在這個時間開？
等汪唯真踩著高跟鞋“滴答、滴答”地走出會議室，這幫老爺們才趕緊把煙都掏出來點上，權當中場休息。
“楊總，這位汪總找我幫忙，是個什么情況啊？”劉銘趕緊問道。
楊斌瞅了瞅旁邊面露尷尬的潘胖子與唐俊臣，開口道：“是這樣，這個特爾其業主，前幾天來廠里交流，交流完了，想去參觀一下正在生產的貨，唯真總就找人領著去看嘛，結果去了兩次，都被唯真總勸退了……”
劉銘暗哂，勸退，說的太委婉了，一想到執行部那幫老少爺們的操行，很有可能就是被汪唯真給臭罵回來。
“哦，原來是這樣，都是公司的輔助部門，還分什么彼此啊，直接找莫祥說一聲不就完了。”劉銘笑道。
“誰知道莫祥那小子，犯什么精神病！”潘胖子小聲嘀咕道。
楊斌怕劉銘跟潘胖子兩人又起爭執，趕緊宣布散會。
劉銘溜達回自己的辦公室。
路過14部時，“唐鈺！過來一下！”
“好的，老大！”唐鈺趕忙放下手中的報表，跟了上來。
“最近莫祥什么情況？”
“嘻嘻！我猜肯定是汪美女去找你告狀了吧？”唐鈺很八卦地道。
“人家可沒你這么無聊，說說吧。”劉銘坐到自己椅子里。
唐鈺笑道：“莫祥最近可是出風頭了，廠里膠帶機的項目訂單爆表，很多業務部的訂單，轉到輸送設備分公司后根本執行不下去，聽說莫祥在那邊吃得開，都爭著搶著給莫祥送禮吶！”
劉銘樂了，“嗬，沒看出來啊，幾個月不見，連他這樣的都行市見漲了？我們兩個部的合同執行的怎么樣？”
唐鈺趕緊道：“莫祥確實出了不少力，我們廠內執行這塊兒，執行三部已經可以分擔了。”
“恩，我知道了。”劉銘點了點頭，讓唐鈺回去了。
劉銘又撥打給莫祥，“喂，莫祥，來我辦公室一下！”
電話那邊傳來嘈雜的機床加工的聲音，“喂！劉總！？好嘞，我在車間，馬上就到啊。”莫祥扯著嗓子道。
滾筒機加工車間，莫祥將手機掛掉后，趕緊把圖紙先遞給自己的手下，“小李，你跟慶祥說，這個項目的八套軸承座，明晚之前務必加工出來，要是需要弟兄們加班，加多少工時跟我說，我幫他去找江主任弄工時！”
“好嘞！”小李奇怪近來牛X哄哄的莫大部長，怎么一接到電話就急三火四的要往回跑，難不成是楊總叫他？
十分鐘后，莫祥氣喘吁吁的跑到劉銘的辦公室門口。
“咚咚！”
“進！”
“劉，呼呼，總您，呼呼，回來啦？”
“停停停，你先在那喘勻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要出殯呢！”劉銘笑罵道。
“嘿嘿！”
“聽說最近執行工作，做得不錯啊？”
“嗨，全是劉總您指畫的好，我們也算剛進了門兒。”莫祥話語間充滿了自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