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道：“李工，執行米標，分為幾種情況，第一，米國標準，米國進口的型材；第二，米國標準，國產米標型材；第三，米國標準設計，對應的國產型材。選用哪種形式，還請貴司明確一下。”
“這……”郭明一通繞口令說下來，讓李自安有些發蒙，他察覺到，這三種方式，背后均涉及到很大的原料采購差別，如果他可以選，那一定是選第一種，米標的設計均基于米標型材的機械性能。
可若去米國本土訂購鋼材，再運回華夏廠里加工，先不談誰來承擔巨大的差價，鋼材光在海上就要漂34個月，誰來為工程進度負責？
“呃，那這第二條，與第三條不是一個意思嗎？”
郭明笑道：“李工，我這也是現學現賣，之前找到國內最大的鋼廠詢價，對方當然能做米標型材，但由于型材中碳，錳，鉻，鎢，硫等元素的含量，與我們國內的標準完全不同，所以需要單煉一爐，這個調質費用都會加到鋼材價格當中。”
軋制特種鋼與標準鋼，肯定不是一個價，這部分價格差，誰來承擔？
想到這，李自安手上一哆嗦，愣是沒敢簽這個字。
“郭經理，這個問題，我需要跟項目經理高宏討論一下。”
“請便！”郭明之前一直在做天竺項目，那里的業主幾乎沒有技術能力，全憑郭明教授電廠操作流程，注意事項等。
這回遇到B.W.這么一家工程咨詢公司，可算得上棋逢對手了。
樸酉道全程在郭明身后旁聽，他望著不遠處的高宏，此時正額頭見汗地被工程師們圍在當中。
“郭哥，按這個討論法，這周能把50條澄清都過了嗎？”
郭明笑了，小聲道：“酉道啊，做整個電廠這么大的項目，如果雙方把這1767頁商務及技術合同捋得一清二楚，一點爭議都沒有，最少需要10年！”
“那我們還需要干些什么呢？”
“只解決重大爭議，其它的就奉陪到底咯！”郭明放松地道。
郭明不知道的是，另一股他并未重視過的人馬，已經整裝待發，目的地直指盛京。
新山機場，候機廳貴賓室。
阮世雄品著服務員端來的涼茶，心里得意非常。
這前往華夏的差事，可是自己打了半年報告，跟總公司許了不少人情，才爭取來的機會。
作為國電志明分公司總經理，這恐怕是他最后一次出國考察的機會了，明年他年滿60，即將退休。
“看來這次華夏之行，就是老子最后撈一筆的機會哩！”阮世雄撫摸著花白的胡子。
他對這個沿海電廠項目異常關心，原價4億米元的項目，硬生生被米國佬攪和成5億米元，他們難道不應該出點血來補償一下自己嗎？阮世雄等待已久的機會終于來了。
周末，劉銘將項目組的主要成員，都叫到辦公室里開會。
“劉總，這么招待交趾業主，恐怕有些失禮吧？”丁順皺眉發問道。
劉銘笑道，“丁總，你跟他們打過交道嗎？”
“沒有……”
“沒有的話，就先看看，再說話！公司，有公司的規矩，B.W.不發話，就按我們的招待標準來！”
丁順心里這個膩歪，我們公司的招待標準，那都是十多年前制定的，一頓飯四菜一湯，價格不能超過50塊錢，實際上，誰還用這標準招待人？
郭明在那邊已經拿著小本子記錄下來，“好的，我這就聯系食堂。”
丁順無奈下，只好給B.W.高宏偷偷發了一條短信息。
“接待的車輛，我看輸送公司去年頂賬過來的那輛依維柯就不錯。”
陳筱羽笑道：“聽畢姐說，那車已經當他們的通勤車了，除了喇叭不響，哪都響。”
劉銘笑道，“就這個風格的，我喜歡！另外，還有你們的穿著……”
五星酒店里的高宏，坐在桌前望著丁順發來的短信，默默無語，坐在他對面的，正是三木拓。
“三木先生，劉銘這絕對是故意為之。”
三木拓雙手抱胸，“我早料到劉銘這條路是走不通的，所以想了一個其他的途徑，但這就需要我們二人通力合作了。”
高宏用力點頭道：“沒問題！”
周一下午，劉銘親自帶隊赴機場迎接交趾業主。
阮世雄這次來華夏目的明確，所以只帶了一個女秘書以及四個工程師跟班。
“歡迎阮先生大駕光臨！”在志明市招標時就見過面的三木拓，趕緊上前一步打招呼道。
“原來是三木啊！”阮世雄大咧咧的招呼道，說著，把目光轉向高宏與劉銘。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B.W.公司的項目經理，高宏先生。”
阮世雄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原來米國公司里，也有華人？”
高宏頗為尷尬地點頭應是。
“這位是東方工業集團的劉銘副總經理。”
阮世雄眼睛一亮，看來這個年輕人，才是自己此行的正主。劉銘初見此人，個子不高卻十分壯實，皮膚黝黑粗糙，似乎常年在戶外曝曬。
“聽說你們廠技術確認遲遲沒有通過，是不是工廠根本沒有承攬我們電廠項目的能力啊！？”阮世雄目光如注緊盯著劉銘道。
劉銘低聲解釋道：“阮先生，我們廠絕對遵照合同的約定執行項目，這點請您放心。”
“放心？放心的話，我還用得著飛大半天，來這里嗎？走吧，去廠子看看！”說完，阮世雄當先朝機場外走去。
“阮先生，稍等，我這就把車叫過來。”
“不用不用，阮先生還是坐我們的車比較方便。”三木拓指著已經停好的一輛奔馳豪車道。
劉銘聳了聳肩，“那我們稍后見。”
“阮叔叔，我可以坐后面的車嗎？”那位女秘書突然開口道。
“叔叔？”劉銘聽得發蒙，這秘書比阮世雄高出快一頭了，這家族的基因變異得有點兒大啊？
“唔！”阮世雄擺了擺手。
坐進那輛七手依維柯中，劉銘才有空打量一下交趾秘書。
這女人皮膚白皙得幾近透明，臉型則是一副標準的網紅瓜子臉，只不過人家這是純天然的正品行貨，比起后世國內直播平臺上那些高仿，甚至九塊九包郵網紅臉，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她身穿黑色過膝筒裙，戴一副玳瑁框的零度眼鏡，眸子中盈盈秋水。
女人話語口音軟軟糯糯，“劉先生，我們還需要坐多久才能到東方廠呢？”
“大概要一個小時吧。”
“似乎……劉先生不常坐這種車吧？”她一邊說著，一邊俯身按摩著自己的腳踝，不經意間露出的風情，令劉銘都直呼吃不消。
劉銘眉頭微皺，“是的，我平時都步行上班。”他發現這個女秘書，并不簡單。
“是嗎？”女人微微一笑。
“請問小姐貴姓？”
“黎玄媚，這是我的名片。”
“黎小姐，如果阮先生有什么不滿意的，您可以直接聯系我。”
“好的！”
車輛一前一后駛入東方廠。
郭明負責將眾人引入會議室。
還不等高宏起頭說些客套話，阮世雄便道：“技術上還有什么問題沒解決？”
“阮先生，我們與東方廠的這輪談判富有成效，目前僅有10余個問題，還未準則商定。”高宏道。
郭明微微一笑，高宏這是刻意將自己提出的50條問題，先遮擋起來，不想讓阮世雄知道。
阮世雄粗略地看了看那幾條技術爭議點。
“我們的技術協議里明確要求外裝板要防腐蝕，25年以上，為什么還要澄清15年是否可行？”
高宏哪里敢說，是B.W.自己想省錢，能達到防腐25年標準的廠家，目前只有米國本土的一家企業確定能做。
“我們需要考慮工期的問題，如果遠程采購，恐怕會影響電廠計劃發電日期。”
阮世雄才不在乎晚沒晚發電，他怒道：“工期那是你的事情，如果早訂購外裝板幾個月，還會出現這種問題嗎？”
“這……我們會盡快安排訂貨。”當頭就被悶上一棍子的高宏，敗退下來。
郭明不失時機的問對面一位交趾工程師，“由于合同中并未明確注明，我們想了解一下，這一期電廠選用的地震系數是多少？”
阮世雄聽到后，大聲接話道：“電廠是重要基礎設施，當然是要按最高級抗震標準建造！”
“可是，合同里并沒明確規定地震系數。”
“但合同里，有要求，如果執行標準之間沖突，則按更高一級執行，或按照業主要求！”
恐怕那1700多頁的合同里，阮世雄也就記住這句話了。
“好的，阮先生！”郭明笑道。
阮世雄一拍桌子，冷聲喝道：“三木！交趾國電花高價購入電廠，可不是搞這些破爛貨的，聽見了嗎？如果讓我知道，你和你的分包商從中漁利，后果你自己想！”
三木拓嚇得脖子一縮，
三木拓一看，不能再讓這老小子挑下去了，再搞下去東方廠的訂單金額恐怕是要翻倍！
“阮先生，您舟車勞頓的，今天時間也不早了，可以先行參觀一下東方廠的設備廠房，晚上我給你安排接風宴，您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