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囚牢中度過了不知道多少時間,失去自由,監禁到肉體和心靈融為一體,無法區分。經過改造的密室狹窄而潮濕,杜籟卡一開始還努力保持自己的時間觀念。
除了有那么幾個一聲不吭的人每日遞過來幾個干面包,就再無其他,就連不可名狀的廁所問題他們甚至都需要自己找地方解決,這著實把戈德溫惡心了一把。
“這…杜籟卡,大的怎么辦?”
他有點無語。
“隨你。”
在連續幾個日夜的漫長消磨中也就漸漸淡忘起來,只有屋外連續不停的施工雜音,還有窗臺傳來的雨滴破碎的聲音還在提醒他們滯留的是人間。
在這種環境中很難保證自己的思維還是冷靜的,杜籟卡感覺自己越來越暴躁,和旁邊的戈德溫吵架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他隱隱明白過來,這是在借著這種方式消磨他們兩個的意志力——為了達成什么接下來的目的。
……
顴骨間一股難忍的不適感把他驚醒,身上有點發寒僵硬,在外面的狂風驟雨下這里的溫度越來越低,屋子內也散發著惡臭。
杜籟卡瞇了瞇眼睛,從朦朧小歇中緩過神,摸了摸自己憔悴的面頰,他心里微動。
“戈德溫,你的地洞怎么樣?”
后者傳來凝重的回復。
“用手就不要指望什么了,現在的程度可能連個耗子都爬不出去!”
戈德溫轉而嘲弄起來:“用手砸地板…這個主意還能再白癡一點嗎?”
“這就跟讓我徒手撕開坦克裝甲有什么區別?”
杜籟卡額頭微抽,他承認這確實有那么一點點的愚蠢,再怎么強化的身體到底是血肉之軀。在面對鋼鐵巨獸還是脆弱的顫羊,只不過是多了那么幾分生存的噱頭罷了。
強迫他用手砸穿幾厘米厚的瓷磚確實有點難為人,杜籟卡緩緩嘆息:“那就算了,還是等我在窗戶上做做文章吧。”
窗戶的結構看樣子是簡單的用鐵板封死,然而在杜籟卡細細的考量過后發現,其實里面還嵌合了不少韌性材料,看來這就是他打不穿的原因了。杜籟卡兀自思忖起來,擺弄著那幾個已經被鐵釘鉆死的插銷。
門外的腳步聲讓杜籟卡倏爾敏感起來,迅速翻身躺回床上。
“快點,有人過來了!”
“喔哦,他肯定不會好受。”戈德溫狡黠的回復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
啪嗒,鑰匙插進鎖頭,大門嘎吱被推開,光線涌入這個狹小的空間,刺的杜籟卡睜不開眼,他下意識用手擋了幾下。
來人沐浴在光影中,背光有些看不清他的臉,在地面上透出了一個細長的人形輪廓,不過從體型來看,是那個叫做羅伯的少年。
“呦,大兵這些天過的如何?”
他口吻輕松的道,鼻翼微微翕動,也不知道這里的惡臭有什么好聞的,杜籟卡頗具惡意的揣測著。
見杜籟卡對他的挑釁沒有反應,他沒趣的搙了搙鼻子,示意兩個精壯的幫派成員把他架出來,他自己則繼續走向戈德溫的房間。
“快走!”
被強制的蒙上雙眼,抓著手臂押了出去,杜籟卡心下大驚,這難道是要直接拽到荒郊野嶺殺人滅口?他不由得想到二戰時那些被敵國執行秘密槍決的“失蹤”軍官,驚出一身冷汗。
能感覺到戈德溫也被帶了出來,兩人一前一后,今天的房子出奇的安靜,只有他們幾個人沉悶的腳步聲,杜籟卡抿起唇,還想做做掙扎:“我猜你們身上沒帶槍,對吧?”
“噗嗤。”
羅伯諷笑幾聲,沒有搭理他,讓杜籟卡愈發不安。
感覺到又進了一個房間,按照距離來看他們還沒走出這家別墅。
“羅比尼奧先生,他們兩個帶來了。”
幾絲微妙的沉默過后,他被按在椅子上,眼前的黑布也被解開,眼前的赫然是被改造成暗室的房間,頭頂上的明光燈煞有其事,還真的營造出了那么幾絲審訊的氣氛。
杜籟卡驚奇的注意到艾薇爾也在這里,臉上的表情復雜無比,拄著桌子顯得有些憔悴,不過看起來并沒有受傷。
見他們進來,她也沒有抬頭,只是眉角微微彎了彎,抿唇不語。
而眼前西裝革履的羅比尼奧揮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他旁邊的約瑟夫依然彎起那兩尊象征性的窄細眉毛。圓潤的大臉竟然出奇的耐看,不像大多數法希人那樣的藍眸,他的瞳仁是黑色的。
羅伯猶豫了一下,和幾個黑幫分子也走了出去,離開前順手把門給帶上,隨著砰哧一聲,現在這個屋子里面就剩下他們五個了,一時空間都寬闊了許多。
戈德溫率先打破了這令人抓狂的沉默,侃笑幾聲:“在這里吃早點可不怎么舒坦哼?”
“看來這幾天你們的精神還不錯。”
羅比尼奧的語氣讓杜籟卡不由得懷疑,他還想把他們關上幾天。
約瑟夫和羅比尼奧相視笑了笑,約瑟夫攏了攏手,率先說出一堆嘰哩哇啦的外語,讓杜籟卡眼神無奈,稍稍的攤了攤手。
“我來解釋一下,我們剛才和這所別墅的主人,艾薇爾小姐達成了共識。”
“我們用非暴力的方法買下了這座別墅,現在這個房子已經從各種角度上都是羅比尼奧幫的財產了。”
羅比尼奧像模像樣的還拿出來了一張紙,上面還用華麗的鈷鉆色筆跡寫下艾薇爾的簽名,杜籟卡冷笑幾聲。
“這種沒有絲毫效力的廢紙。”
“你覺得在現在這種鬼地方有用嗎?”
羅比尼奧挑了挑眉,喟嘆一口氣收回了那張合同,接著正色道:“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對于貴族之間來說這種簽名的效力有多大,但是我就和你解釋一下。”
“這份合同是用財產換取保護,換言之我們會成為這里的保護者,代價就是戰后艾薇爾小姐繼承的所有資產。”
杜籟卡厭煩了他的這套看似光明正大的說辭,只要他們拿出手里的槍頂到鼻子上,這合同簽訂與否又有什么所謂呢,無論怎么樣都得就范。
想到這里,他懶懶靠在椅子上偏開視線:“哈,帶著一群暴徒來保護平民?”
“您這樣的貴族可真不多見。”
羅比尼奧臉上顯出韞色,只不過一瞬就調整了過來,他不否認自己的手下做出的事情,這些都是在他的授意下進行的。
用燒殺搶掠這種說辭未免太過偏激,在戰時將至,孱弱的政府卷款逃離,不作為的軍隊桎梏被打破,剩下的人肯定會自發的穩定下來形成新的秩序。
如果任由那些自私的人用武力強占食物,勝者為王,這個城市很快就會陷入徹底的混亂。
必須要有一個勢力壟斷所有生存資源,重新按照最低限度配給,而他會充當這個人。
他羅比尼奧只是在建立新的“政府”,或者說制定秩序,正是在他的整合之下,靠近奧洛斯的幾個街區才能在混亂中重新穩定。
他們不是匪徒,不是行走在黑色地帶的成員,反而他們之中的人大部分都是平民。只是想要在這里抱團取暖的可憐人罷了,由他們幾個貴族的力量整合起來一支隊伍——為了平民也能活下去而戰。
“請你不要誤會,軍官先生,我能看的出來你也想要充當保護者這么一個角色。”
羅比尼奧隨即淡笑起來,臉上揉出褶皺,這個男人用頗具磁性的嗓音緩緩道:“但是只靠你們兩個是無力在這里活下去的。”
“外城區是最好的避難所,這里的中立性質極強,許多外國僑民都在這里,甚至包括一些德魯尼亞貴族。”
“所以在圍城戰打響之前,這里都會變成各方勢力盯上的一塊沃土,我在向你提供一個機會…你得感謝約瑟夫先生,要不然我會擰下你們的頭來平息不滿。”
戈德溫后怕的捂了捂心口,夸張的噘起嘴:“噢,聽起來真糟。”
杜籟卡略帶詫異:“留下我們有什么用?”
“你不擔心我們會報復,或者反水不成?”
羅比尼奧笑了笑,他手腕反轉,直接將手肘壓在桌子上砸出一個碗口大的深坑,看的戈德溫眼皮跳個不停。
杜籟卡也凝重起來,這個力度加強…
這次他的的確確看清楚了,他手上本來沒有手槍,但是明暗交錯下又突兀的顯露出來那把銀質手槍,直直扣在桌子上。
“來吧,軍官先生,你如果能從我手中搶來這把槍,做什么隨你。”
羅比尼奧口吻戲謔,還挑釁般的把槍口調轉向自己,將手抽離了槍身。
戈德溫微微皺眉:“呃,和士兵比角力和反應速度?”
“您怕不是想多了吧?”
他很快就發覺自己才是愚蠢的那個人,最終結果讓人驚愕。
杜籟卡拼盡全力,即使之前用各類I型強化制劑加強過后。他還是連手槍的邊緣都摸不到,這個該死的,留著一捋小胡須的男人總是能游刃有余的抽走這把槍,然后指著他的頭。
幾次三番下來,杜籟卡泄氣的笑了笑:“好吧,我現在明白了。”
“對你來說我們兩個沒有威脅,這樣理解可以吧。”
羅比尼奧笑了笑:“對了一半。”
“另一半是因為你們很有用,我們現在缺少能夠作戰的人員。”
“這是約瑟夫先生向我提議的,嗯…我想你們肯定不會拒絕。”
戈德溫似乎預料到了什么,他表情變了變,空氣中沉悶了片刻,隨即羅比尼奧再度開口,這次沒有拖泥帶水。
“加入我們,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