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未央宮,宣室殿。
散了朝的劉宏,正呆呆地坐在書案前,表情凝重。
自從他如愿以償地登上了這個位子,如今的形勢卻是如他所料般,并不是很好。
他身為皇帝,可是在朝堂上,拍板的,還是竇妙那個太后。
具體的,還有竇武陳蕃這些人在。
就目前而言,他這個皇帝,不過就是一個被架空的傀儡罷了。
至于宮中的那些個中常侍宦官,大部分都在見風使舵,巴著竇妙,謀求榮華富貴。
他的狀況,并不是太妙啊。
想到了這些,劉宏不由得想起了劉珌。
若是有劉珌在,是否能夠為自己出一些主意呢?
好在,今日早朝的時候,竇武倒是奏了一本舉賢良方正的折子,正合他的心意。
就算竇武是打算要再度起用那些當初被罷免的所謂“名士”,以進一步增加他們一方的實力的。
可這樣一來,也不是全都是不利的。
而老太尉周景,確實沒有辜負他的期望,當朝便舉薦了劉平。
雖然有不少人都知道了他這個皇帝與劉珌之間交好,關系匪淺,但礙于周景出言,劉平一向的風評也還不錯,此時那些人也不好直接反對。
就連太傅陳蕃,也是看好劉平,一致贊成周景之言。
如此一來,竇妙不得不拍板,他這個皇帝也才能順勢而為,準備派公車往解瀆亭征召。
那么,不用太久,他便能夠再次與劉珌見面了。
到那個時候,在這未央宮,洛陽城中,他也不至于孤立無援。
可再一想到竇武越來越隨意的舉動,劉宏的眼眸晦暗不明。
外戚,還真是個不小的麻煩啊。
只希望,他不至于被竇氏一族暗算,像當初的孝質皇帝那般就好。
這個時候,在邊上當值的蹇碩,看到劉宏在那沉思著,雖然心中是有所猜測,卻也不敢出聲。
他已經看出來了,這個新皇帝可不簡單,他可不會傻傻地自己找死。
很快,劉宏便垂下了眼眸,復又抬起。
轉頭看向了蹇碩,劉宏突然問道:“蹇卿,先帝在時,可是將宮中暗衛的管理都交給了你?”
突然被問及這件事情,蹇碩雖早有所料,但還是有一點點的訝異。
其實,在竇妙曹節那些人輕看新帝的時候,蹇碩卻并不如同他們一般所想。
一個小少年,且是掌管亭侯府多年的小少年,看著似乎紈绔不諳事,但這又何嘗不是一種自保的方法?
蹇碩跟著劉宏的時間比較多,對于劉宏的一些小動作還是看得出來的,更是不敢小覷了劉宏。
照他看來,竇妙雖然跋扈,又掌控朝權與后宮之權,更有竇家作為后盾,卻還是難成大事。
可能也用不了多久,竇家沒準就會敗在眼前這個已經登上高位,卻似乎傀儡一般無用的新帝手中。
這會兒,被劉宏問及這件事情,蹇碩也并未隱瞞,直接回道:“陛下,仆確實掌管一批暗衛,隨時等候陛下差遣。”
眼神微動,劉宏看了下蹇碩,確定蹇碩并沒有其他的異樣。
他已經觀察了蹇碩許久,也試探過幾次,倒是覺得蹇碩這人識趣,可用。
果然,蹇碩并沒有讓他失望。
見蹇碩直接承認,劉宏微微笑了笑,說道:“如此,蹇卿派幾個人前往解瀆亭,沿途暗中護衛,確保珌弟一家能夠平安到達洛陽。”
不久前劉倏的事情,讓劉宏深感無力的同時,也更加意識到權力的重要性,也知道身邊人有多么的危險。
為了能夠讓劉珌一家到來,給自己添一些助力,劉宏不得不謹慎一些。
即便是有太尉周景的再次舉薦,但還是有些人看不慣劉珌他們的。
萬一再來一次途中行刺,只怕會兇多吉少。
更何況,周景已經年邁了,不知道能支撐多久,他更是得讓劉珌一家盡快來洛陽。
看出了陛下對于劉珌一家的看重,蹇碩倒是有些詫異。
想到了當初在滱水邊的那次匆匆一見,蹇碩不由對劉珌愈發好奇起來。
幾年前,劉珌一家人能在洛陽全身而退,還得了先帝那么多的賞賜。
如今,陛下對于他們,看著更是親厚。
如此看來,那劉大公子,果然是不簡單。
心中的所想,蹇碩并未表露出來,而是趕緊應道:“是,陛下。仆定讓暗衛全力護衛劉大公子一家的周全。”
點了點頭,劉宏再次看了一下蹇碩,又補充道:“蹇卿,此一事,朕便交給你了。”
聽了劉宏這話,蹇碩心頭一驚,忙躬身應道:“陛下,仆既是服侍陛下,自是當全力為陛下辦事。請陛下放心,仆定會好生囑咐那些暗衛的。”
眼神閃了閃,劉宏笑著說道:“蹇卿,朕自是信得過你的。此事,蹇卿便先行下去安排吧。”
得了令,蹇碩便也行禮告退下去。
看著蹇碩的背影,劉宏的臉上還是有些凝重。
雖然蹇碩一直表現很好,但劉宏仍然心中有所猜疑。
這宮中之人,哪個都無法讓他全心信任。
可惜,他如今勢單力薄,不過是一個傀儡罷了,只能暫時先忍著。
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因為竇妙的存在,如今也只能被封一個“慎園貴人”,劉宏的眼神愈發地凜冽。
還有,今日在朝上的時候,竇武時不時地就越過他這個皇帝,直接將事情詢問竇妙的意見,當真是不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里啊。
可竇氏如今勢大,掌管了不少的權勢,他該怎樣將之掀翻掉呢?
如果劉珌在這里的話,說不定還能夠幫著自己想法子。
但遠水解不了近渴,他如今被竇氏壓制架空著,更是得小心行事。
他可不想如同當初的孝質皇帝與梁冀那般,直接就被外戚梁冀一個毒餅給要了小命。
就算是竇武有著“三君”之首的美名,也很在意德行名聲,可萬一他的動作急躁了,讓竇氏起疑,只怕那一些虛無的,都及不上權勢及家族榮耀來的重要。
這一些,劉宏不敢賭。
畢竟,一旦賭輸了,他就全完蛋了。
暗暗嘆了一口氣,劉宏這才起身,走了出去。
待在宣室殿的時間有點久,他得去溜達溜達了。
唯有繼續自己紈绔無害的表現,繼續地招貓逗狗,厭惡朝事,或許才能繼續減輕竇氏對他這個皇帝的防備吧。
只不過,想到了先帝,想到了先帝對付梁冀的法子,劉宏突然就有了些想法。
或許,他也可以試著利用那些中常侍了。
相比較而言,那些宦官可是比外戚更好控制。
畢竟,閹宦幾乎都是依附皇帝而存在的,是一群不錯的武器。
只要能夠除掉竇武,那么,他才能真正地掌控權力,當一個名副其實的皇帝。
要不然,像如今這般,實在是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