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重的殺氣，得殺了多少人？
他到底經歷了什么？
羅華強行扭過頭，努力不讓自己去看林臘及。
這樣雖說也是飲鴆止渴，但暫時也能好受不少。
當看著林臘及那雙猩紅的眼睛時，羅華只感覺似是一塊大石頭壓在了胸上，壓得整個人喘不上氣。每呼吸一下，肺腑都似火燒般疼痛。
兩條腿也微微顫抖著，完全不受羅華的控制！
縱使已經不讓自己去看林臘及，但羅華仍然覺得后背陣陣發涼，汩汩汗水不停地往外冒著。
整個后背已經完全被汗水所浸透，透心涼。
太恐怖了！
雖然羅華不停地告訴自己，眼前這是林老弟，沒事的，沒事的……
但心底還是不自禁地升起了陣陣畏懼。
羅華甚至都想轉身逃跑。
這輩子羅華不知道遇見過多少敵人，在死亡邊緣走過了多少次。
但這種感覺，還未出手便想逃走……羅華還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
許宏達的眉頭也緊緊皺著，瞳孔更是縮了又縮，林臘及的這種變化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眼竅運轉之下，眼前一道道暗紅色的詭異氣息在空中氤氳翻騰，林臘及全身上下已經被這紅色氣息給纏繞地嚴嚴實實。
林臘及的殺氣，已經凝成了實質。
要說眼前這是個年歲已高的老頭子，許宏達恐怕還會懷疑他是不是背地里干得盡是些殺人放火的勾當，用來錘煉自己的殺氣。
但林臘及才多少歲？
他的骨齡許宏達不知道探查過多少次了，滿打滿算也不過十六七歲。就算從林臘及懂事起，天天殺人，一直殺到手抽筋。
許宏達也敢保證，他攢不出這么厚重的殺氣。
而且在大半年前，林臘及還是個完全沒有修為的尋常人。
殺氣，對于常人來說可能是玄之又玄，看不到摸不到。
但這的確是真實存在的。甚至很多人可能都感受到過。
比如常年屠豬宰牛的屠夫，當你站在他身邊，就會感覺到渾身上下一陣陣發涼，這就是對看不見的殺氣產生的危機感。
而動物對這種危機感的感受能力往往更強。
可以看看現代的大型屠宰場，就算是之前還在呼呼大睡的大肥豬，一旦屠夫靠近，感受到殺氣，一個個跑得比誰都快。寧愿在欄舍最里頭疊羅漢，一只摞一只被踩地嗷嗷叫喚，也不愿意往外頭多走一步。
殺氣，修煉者更是應用到了極致。
就像羅華和此時的林臘及。
雖然林臘及落后了兩個大段位，但若是二人交手，憑借這滔天殺氣對羅華的壓制，一時半會兒、起碼二十招內，羅華也奈何不了林臘及。甚至若是一時不察，極有可能被林臘及越級擊殺！
林臘及這釋放出的殺氣，在許宏達這么多年見過的人中，完全能排在前列。
準確來說，排在第二。能有這般殺氣的，許宏達只知道一人。
鐵甲門，任圖！
綽號人屠！算起來比許宏達還小一歲。
幾十年前，許宏達還在闖蕩江湖的時候。此人便已經是暉陽境一層，在同齡人當中，也只有這人能隱隱能壓許宏達一頭。
而且不同于鐵甲門其余人的性子，此人行事極為大膽。剛到琴心境，便敢只身進入那神落之地。刀下亡魂不計其數，不知道造出了多少場血案。
可以說，他的修煉之路，就是殺伐之路。
因為任圖常年在神落之地，許宏達當年也沒有見過任圖幾次。每一次都是遠遠的看著。
但那渾身上下纏繞著的殺氣，卻是讓許宏達幾十年之后仍然記憶猶新！
林臘及今日的殺氣，比起許宏達六十四年前最后一次見到的任圖，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這么多年來，任圖只要不死，肯定還是在一路殺伐，殺氣只會強不會弱。所以許宏達心中，林臘及只能排在第二。
這也是相當恐怖了！
林臘及還這么年輕，以后會不會成為第二個人屠？
誰說得準呢？
腦中思緒萬千，許宏達看向林臘及的眼神也越來越復雜。
透過那裊裊殺氣，許宏達似是又看見了當年的任圖。
“道友，同齡人當中，我也就看得起你！等你突破了暉陽境！我們找個地方打一架！看看是你的槍尖還是我的刀利！不過說好了，你只能一個人上！你們可不能夫妻兩個人一起來欺負我一個孤家寡人……”
暉陽境……
好像很遙遠啊！
任圖，你現在應該已經乾元了吧！
現在我也是孤家寡人了呢！
許宏達苦澀一笑，不由得搖了搖頭！
林臘及雙眼慢慢變得清明，待看清了面前的情形，不由得愣了愣。
臉上仍寫滿了肅殺，嘴角微微抽了抽。
似是努力想讓自己笑起來，但一時半會卻是忘記了笑臉該是什么樣的。
就好像千百年未曾笑過了。
“府……府長？大哥？”
林臘及張了張嘴，嘶啞著說道。
嘶啞也難怪，羅華哪像是會照顧人的樣子？即使他們一行人是用最快的速度出的雁難歸，在路上也花了足足六天。
這六天，羅華就沒想起來給林臘及喂上哪怕一口半滴的水。
也就得虧修煉過后，這么幾天不喝水不吃東西也不至于要命。要不然，林臘及直接就能被活生生渴死！
說完這句話，林臘及只感覺喉嚨干得似是火燒一樣，有些難受地揉了揉嗓子。
見林臘及這表情，許宏達瞬間就明白了，惡狠狠地盯了一眼那仍躺在地上驚魂未定的羅華。
“嚇死你活該，你是不是又忘記給傷員喂水了？上次那幾個小家伙就差點叫你給活活渴死了！”
罵完，許宏達也不看那訕訕撓頭的羅華，徑直往擺放著水壺的架子走去。
一做錯事就知道撓頭，遲早把自己撓禿！
許宏達一邊倒著水，一邊在心底不懷好意地吐槽著！
“給，慢點喝！喝快了，對身體不好！”
許宏達一屁股坐在林臘及身邊，把水杯遞了上去。
林臘及接過，不急不慢地小口吞著。
渴了太久，不能突然大量喝水。一來刺激脾胃，二來容易打亂身體內的電解質平衡。反倒傷身。
慢團團喝下了這小半杯溫水，林臘及感覺喉嚨舒服了不少。放下水杯，朝著許宏達露出了一個不算好看的笑容。
“多謝府長！”
許宏達點了點頭，又看了看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的羅華，朝林臘及問道。
“夢見什么了？殺人了？”
這話也是羅華想問的。
想來想去，能讓林臘及一下子積攢出這么強大的殺氣，也只有夢見了些什么東西。
畢竟這種夢境有多真實，羅華是親身經歷過的。在那種夢里，搞不好還真能磨煉殺氣。
“沒什么！做了個噩夢！”
林臘及滿不在乎的笑了笑，輕聲回到。
見林臘及這模樣，二人都知道是林臘及瞞著不想說。二人也不是什么不識趣的人，林臘及都這么說了，他們難不成還能硬問？
說是這么說，但林臘及眼底深處，確是有一抹驚懼閃過。
那些是夢？
也還好是夢！
這夢做的沒有林臘及表現出的這么輕松，甚至于也遠遠超過了羅華和許宏達二人的想象。
在夢境中，林臘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滿面瘡痍，枯骨斷劍隨處可見，可以說，每走一步，腳下都有一句尸骨。
真正的尸橫遍野。
在夢看似只做了幾天，但夢境中，林臘及卻是足足過了一千三百二十六年。
最開始的兩百年，林臘及什么也沒干，每天就是東躲西藏，躲著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敵方高手，同時暗暗修煉。
修煉了兩百年，林臘及進入了暉陽六層，這時才敢出來晃悠。
接下來的五百多年，每天什么都不干，就是殺，殺到手軟也得殺！殺到汗液混雜著血液，握筆的手都發滑了。擦擦血，接著殺！
只要不殺了，停手了，那下一個死的就是林臘及自己。
足足五百三十七年，林臘及休息的日子屈指可數。就算睡覺，也得時時刻刻提防著。生怕這一覺就再也醒不來了。
但是這一次不是以前夢見的什么獸潮。
對手也不是什么妖獸，而是人，活生生的人！但跟尋常人又有一些不同。
那些敵人卻不似尋常修煉者，開竅以元氣攻擊。
修煉的倒更像是精神力，以精神力操縱各式武器，手段也要來得更加玄妙難測，防不勝防。
怎么個防不勝防法？
走在路上，邊上的枯骨突然就好像有了神志，拿著斷刀斷劍就朝你劈砍了過來。
殺還殺不死，除非直接擊成齏粉，要不然哪怕是一截骨頭，也能化成骨箭朝你射來。
除了這個，地上的沙土、空中的飛禽，甚至連空氣都能成為他們對敵的手段。
更有甚至，林臘及在夢中遇見過一位敵對的強者。只要手里有你的一根頭發、一滴血，就能隔空下咒。剝奪你的氣運，讓你被霉運纏身。
一開始，林臘及還對這種手段嗤之以鼻。這不就是倒霉嗎？一個人再倒霉，能倒霉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