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右側的開間敞開著。
門口守衛的禁兵躬身行著禮。
在禁兵行禮間，方青已然邁過門檻，進了大慶殿內。
他與郭清秋和李寶今夜所進的是大慶殿那最左側的開間，就是在那兒，他們見到了諸多《三禮圖》上的御用車駕與儀仗。
而這右側的開間。
則是方青親眼所見李逋等人出來的開間。
應是這里錯不了。
“來吧，告訴我這三名賊人在大慶殿留下了什么。”高俅腳踩著云頭朝靴邁步在了大慶殿的藻井之下。
同樣進來的，還有郭清秋，李寶，宦官，禁兵與官家趙佶。
方青的丹鳳眼中涌起灰色浪潮。
鬼眼！
掃過大慶殿藻井之下的車駕，眾多的信息出現在他眼中。
他很快鎖定了其中的一駕。
相風烏，宮廷中皇帝乘坐的一種車
方青旁若無人地走上前去，細細打量著眼前的這輛車駕。
此車輿上載長竿，竿上有烏鴉形狀的風向儀，垂鵝毛筒紅綬帶，下承以小盤，周邊緋裙繡烏形。
方青的眼睛越湊越近，甚至于伸手觸摸起了長竿上的烏鴉。
“胡鬧，你......”一手持拂塵的宦官想要怒喝阻攔方青，卻被一人伸手攔下。
伸手之人，乃是頭頂通天冠，身穿紅色龍袍的官家，趙佶。
阻攔下宦官的趙佶饒有興趣地看著方青。
連官家都同意了，其他各位蠢蠢欲動的宦官也都閉了嘴。
撫摸過長竿上烏鴉的方青躺下身來，背靠大慶殿地面，頭朝大慶殿那華麗威嚴的藻井。
雙腳一蹬。
他眼前的景物瞬間變換，光線收縮。
他鉆進了相風烏的車駕之下，看著車底，伸手撫摸著相風烏的木架。
有了！
方青瞳孔內的灰色浪潮一陣涌動。
在車底木架的端頭相接處，他發現了一道裂縫。
制造不久的裂縫
錯不了，定然是李逋等人所為。
這里還有一道。
還有！
裂縫。
裂縫。
全是裂縫！
伸手撫摸過裂縫的他感受著這些裂縫的深度，均不算太深，不至于讓車駕就此散架，甚至于能讓車駕再堅持一段時間。
但若是路過顛簸之地。
這車駕有極大的風險就此崩裂！
是了。
李逋這幫人假冒成喝探兵士從頭到尾就沒有想過靠近官家，從一開始，他們的目的就是大慶殿內無人問津的車駕！
雙手反托在地上一推，方青將自己從相風烏下推了出來。
一頭黑發散亂的他對著郭清秋和李寶笑了笑。
看到方青的笑容，郭清秋和李寶便清楚了，原本稍微緊張的臉色變得平緩了下來。
“怎么說，難不成這相風烏下還藏了人不成？”高俅對方青所為覺得有些不明所以。
“高太尉，車下并不人，不過敢問高太尉，等下官家出宮所行是哪個車駕？”方青問向高俅，眼神平靜。
一輛車駕可還不夠。
“那座玉輅便是了。”雖然覺得方青是在浪費時間，但高俅還是回答了方青的問題。
畢竟官家在這兒看著呢。
方青順著高俅所指看去，在一堆儀仗旁，一架玉輅在燈籠光下泛著淡淡的青光。
這玉輅。
不愧是官家出宮所乘之車駕，那可是要比相風烏奢華多了啊。
這玉輅的頂上鏤金的大蓮葉叢聚在一起，四柱及欄檻上都裝飾有玉雕的盤花龍鳳作為裝飾。
靠近玉輅的方青還見著了玉輅內的御坐，奢靡綺麗。
這一次。
輕車熟路的方青趴下身來，腳一蹬就鉆進了玉輅車駕之下。
這玉輅再華貴。
它底不還是木的么？
要真是車底都能整個玉的。
那他就跟在這車屁股后頭撿玉就完了，還累死累活去開個關撲店整什么勁？
撫摸著玉輅的車底，方青很快就摸到了。
依舊有裂縫！
而且也是新劃的！
制造不久的裂縫
一條。
又一條。
還有一條。
方青的眼中顯著詫異。
這玉輅被劃出的裂縫比起剛才那輛相風烏還要多不少。
看來李逋等人也知曉這玉輅才是官家的座駕，生怕這玉輅到時候不垮啊。
一想到官家趙佶坐在玉輅御坐之上，行至一半整個玉輅散架崩塌，官家可就遭了秧了。
若是再有什么馬兒受驚，那后果可不小啊。
“找到了。”
方青雙手一推，整個人從玉輅車底鉆了出來，拍了拍手，并沒有拍自己身上蹭臟的衣裳。
這身上的黃繡寬衫本來就不是他的。
還拍個什么勁。
“找到了？你找到了什么？”一身絳色官服的高俅一頭霧水，他是真不清楚方青鉆了兩個車底找到了什么。
聽到方青說找到了，本就饒有興趣的官家趙佶向前靠近了幾步，周圍的宦官與禁兵也隨之向前。
“稟高太尉，官家，我方才察看了相風烏與玉輅之下的車底，均有眾多新劃的裂縫，這兩座車駕看起來正常無比，實際上已然是危車了。”
“草民推測，那三名賊人冒充喝探兵士潛入宮中，從頭到尾的目的便是官家出行的車駕。”
方青一語震驚眾人。
“什么？！”
高俅驚得頭上的貂蟬帽都歪了，他第一時間的反應并不是去扶手上的貂蟬帽，而去想去看看車底下的裂縫。
但是身子剛要蹲下他就意識到這個動作相當不雅。
他什么身份啊？
三衙的太尉！
這個架子，還是要端的。
“來來來，你們兩個，快去車底下察看一番。”高俅招呼了兩個自己的心腹禁兵，讓這兩人鉆入車駕。
一人鉆相風烏。
一人鉆玉輅。
頭頂通天冠，身披紅色龍袍的趙佶也來到了車旁觀看著。
“稟太尉，相風烏車下有裂縫！”
“稟太尉，玉輅車下亦有裂縫！”
兩輛車下的禁兵很快就找到了車底下的裂縫喊著。
“方青，與朕說說，這座駕損壞到何種程度了？”趙佶轉過頭來看向方青。
方青瞇了瞇眼。
倒不是他非要對趙佶不敬。
而是這通天冠上的珍珠有點晃到他的眼睛了。
“回官家，這兩座車駕擺放在這并沒什么問題，但若是出去騎行或是承載重物，極易崩散。”方青行了一禮，如實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