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三人從朱雀門進入舊城，穿街走巷往著潘樓街而去。
一路上他們也嘗試著玩起了關撲。
他們三人之中，唯有薛碗兒兒時玩過幾把關撲，但這關撲壓根就沒有規則可言。
就是丟銅錢，看正反面罷了。
方青和郭清秋很快就上手了。
“我贏了，阿青！”薛碗兒撲贏了一些越梅，笑得燦爛，臉頰上浮出粉暈如朝霞。
“厲害啊，碗兒！”
方青也很給面，拿過一顆越梅丟進了嘴里。
這味道。
怎么說呢。
就是那種很特別的，白嫖的味道。
真香！
吃著越梅的方青、郭清秋和薛碗兒三人一邊關撲，一邊朝著潘樓街走去。
一路上的所見也讓方青基本清楚了這些坊巷內關撲的情況，撲的大多都是食物、果實、柴炭之物，很少有撲錢的。
若要撲錢，那還是得去灰色產業的關撲店鋪內。
就當方青自認為差不多了解東京街巷關撲之情時，潘樓街到了。
而眼前之景，也讓他自以為的，全部被顛覆。
一入潘樓街，便是彩棚遮天，這些彩棚之中，鋪陳懸掛著冠梳、珠翠、錦袍、玉簪、銀杯等等，皆是貴重之物。
這潘樓街本就是東京最熱鬧的商業街，其中物價昂貴。
而今日這關撲解禁，這些出售昂貴奢侈品的店鋪竟然將自家的貨物全部拿出來了鋪陳在了彩棚之下用以關撲。
這場面有點大啊。
饒是方青都不禁咽了口口水。
“阿青，楞著干什么，趕緊走啦。”薛碗兒扯了扯方青的衣袖。
回過神來的方青這才進了潘樓街。
雖同是關撲，但這潘樓街之景是與方青三人方才一路走來時見的坊巷之景截然不同。
潘樓街內，多的是王公貴人的車馬，車馬之上，是一箱又一箱的銅錢。
既然博的是貴物。
這拿出來博的銅錢也不會是小數目。
馬匹嘶鳴，車輪滾街。
關撲彩棚間的舞場內女子舞姿媚人，歌館內傳來的笙樂起合。
方青也見著了潘樓街內的渾純關撲店鋪。
一如之前在南斜街所見，賭場門口是財神爺趙公明的寶像，還有熟悉的對聯。
“一撲食邑為百倍，二撲盤店當掌柜。”
“三撲迎娶俏紅娘，四撲日日做新郎。”
橫批。
“撲出個東京豪族。”
就在方青瞧著這家渾純關撲之時，有略帶不屑的聲音從頭上傳來。
“喲呵，這不是方宗師么，喔，不對，不該叫方宗師了，該改口叫方掌柜了。”
郝旭站在二樓彩欄內，倚著欄桿俯視著下方潘樓街上的方青。
一襲上好的冰藍色蜀地絲綢，繡著雅致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讓郝旭貴氣逼人。
在郝旭身旁。
是一身墨色錦袍的宋青陽。
對于這兩人勾搭在了一起，方青是早就知曉的。
“哼。”
薛碗兒看見宋青陽就冷哼了一聲，對這企圖禍害白日閣的家伙，她可是討厭得不行。
“郝掌柜多日不見還是這么虛啊。”
方青呵呵一笑。
郝旭的蝌蚪眼微微一冷，嘴角的笑容更甚。
“方掌柜今日關撲店鋪開門，應該很忙才對啊，怎么有空來潘樓街上晃蕩呢？”
沒錯。
他就是在膈應方青。
早在任店聚會那次，他就與其他東京關撲掌柜達成協議了。
在冬至之前，他更是親力親為，將此事辦得妥帖。
他們將消息傳遍熟絡的關撲客人，讓他們知曉莫要去殺豬巷之關撲店。
同時還派遣一些青皮混混來到殺豬巷，勸退想要進殺豬巷的面熟關撲賭客。
而他郝旭雖身在潘樓街，但是自家的仆從那是一直在殺豬巷和潘樓街來回跑，將殺豬巷方青新開的“純成關撲”情況詳細告之于他。
所以。
郝旭很清楚，純成關撲店鋪那可是冷清地不得了。
“這不是多謝郝掌柜所賜么。”方青的丹鳳眼瞇了起來，臉上雖笑著，但沒有絲毫溫度可言。
對于這郝旭和宋青陽，他可是記恨在心里呢。
他是一個，小氣的人。
“呵呵，方掌柜嚴重了，我可沒有什么賞賜你的，不過方掌柜若是有什么難處，倒是可以與我來談，這殺豬巷的地嘛，我還是要的。”
郝旭得意地笑著，蝌蚪眼中的快意都快溢出來了。
從跟這個方青對上之后，他都快憋屈死了。
明明覺得方青不過如此，但每每都被方青翻盤所壓制，讓他覺得棘手無比。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了過來。
術業有專攻啊！
他是個商人啊，商人就得做生意啊！
而這次方青居然自大到就這么貿然一頭栽進了東京關撲這行業，也算是自投羅網了。
此刻的郝旭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方青。
不過如此。
“這句話我同樣說與郝掌柜你聽，若是你這渾純關撲店鋪想要出售，也盡可以找我。”方青瞇著丹鳳眼，原話奉還。
郝旭冷笑。
方青與郝旭對視之后便離去了。
望著方青的背影，宋青陽搖了搖頭。
“這小子，無計可施了還在嘴硬，再過些日子，等他清楚了局勢怕是哭都來不及了。”
在宋青陽看來，方青剛才所說的話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呵，我還當他真有什么本事呢，原來也不過是個粗人罷了。”郝旭笑容得意。
今日，他總算可以做個美夢了。
這個美夢，便是純成關撲倒閉，方青哭著來找他。
夜幕降臨。
一桿桿燈籠如流螢一般懸掛在馬行街。
一向深居簡出的大家閨秀、名門貴婦也都邁出門檻，拋頭露面，縱賞關撲。
無論貴貧，皆為狂歡。
離馬行街的不遠處。
景靈西宮。
身披一襲紅色龍袍朝服的趙佶坐于御坐之上，百無聊賴。
祭祀回來之后，他要在景靈東宮和景靈西宮行恭謝之禮三天。
聽著宮外的喧嘩聲，趙佶知曉是關撲之聲，直聽得他心中癢癢。
恨不得立即便服跑出去玩個痛快。
但奈何此舉不合禮。
罷了。
“來，你們幾個，去內庫取些銅錢來，朕倒要看看，這關撲到底有何吸引人的！”趙佶大袖一揮。
喊身旁的幾名中貴人去取銅錢。
官家吩咐，幾位中貴人豈有不從之禮，連忙趕赴向了內庫。
不一會后。
景靈西宮內也響起了關撲之聲。
東京夜。
不消停。
妓女亦可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