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春日。
宜祭祀,宜出行,宜植樹。
薊城郊外一處莊子。
秦云扶著一株柏樹幼苗,而秦父則一鏟子一鏟子給柏樹幼苗填土。
正所謂“寸土難移”,添了二十多鏟子土之后,父親就累的氣喘吁吁了。
秦云:“爹,我來吧!”
秦父一邊捶著老腰,一邊倔強搖頭,“二十多鏟子土而已,你爹我還沒老到那種程度!”
秦云頓時樂了。
不服老這才是一個好狀態啊!
“那是,爹你一點都不老!”
秦父看了看四周的綠水青山道,“云哥兒,這里的風水的確是好?”
秦云確定道,“爹,我還能騙你不成?你看那座山,再看那被山環繞的淙淙流水......看出了什么?”
秦父看了又看,但反而愈發迷茫。
秦云也不賣關子,直接道,“這是典型的‘山環水抱,藏風聚氣’格局,水主財,而山環水抱,則寓意著生生不息。若要形容的話,有點類似‘玄武拓海格’,求發展求穩定都非常不錯!”
聽到秦云的解釋,秦父滿意的點點頭。
“我死后,就選這里做埋骨之處吧!”
秦云有些無法理解。
父親是怎么這么坦然的說出“他死后”的?!
任重而道遠啊!
感受到秦云的失落,秦父沒有安慰,而是淡定道,“今個兒咱們爺倆兒栽種的,也是精心挑選的柏樹,待它成材了,用來做兩口壽材也不錯。”
秦云無言。
陪伴了父母這么久,父母明顯開朗了很多,秦云還以為他已經快要讓父母回心轉意了。
沒想到......
秦父拍了拍秦云的肩膀道,“云哥兒,瞧你那垂頭喪氣的模樣,你可是劍仙老爺,別讓人看了笑話。”
秦云無法理解。
“爹,你的壽命還長,怎么能就這么坦然的說出‘死’這種事?太不吉利了!”
“還有,帶我來植樹,結果你卻說要用它來做壽材......我......”
秦父:“你小子懂什么?你去問問,在這個世界上,哪個老年人忌諱說死?皇帝不是一登基,就開始修建自己的陵寢嗎?”
秦云無言以對。
仔細想想還真是!
皇帝一登基,自己的陵寢就開始修建了。
這是大事!
秦父:“再過十幾年,就開始幫你爹修建陵寢吧,不需要太奢華,但也不要太簡陋。你爹我畢竟是昌國君,享了一輩子福,死后恐怕也吃不了多少苦......哈哈,不過有你主持,爹也放心!”
“......好。”
看到秦云陷入沉默,秦父笑了笑道,“云哥兒,你若是真孝順,就早點成親吧。爹娘此生無甚遺憾,若說有或許就是沒能看到你成親吧!”
秦云一時語塞,竟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秦父哈哈一笑,直接翻篇。
“走了,回去了,你上次給我寫的賀歲帖,我真是越臨摹越有感覺......文字之中有大乾坤,妙哉!”
秦云帶著父親回府。
沒有駕車,就是以雙腳丈量土地。
父親背著雙手,嘴中吹著口哨,沒有什么曲調,但自有一番味道。
通過曲調,秦云能感受到父親心情不錯。
回府后。
秦云卻是意外聽說,家中幾個晚輩,已經開始商量該如何給二老做壽衣了。
這個消息,在秦宅中掀起了不小的風波。
誰也不知道真假,不敢妄動,但也不敢不重視!
很快。
眾人就確認了消息!
因為這個口風,是秦媯自己放出去的。
眾人震撼!
二老這是抽了什么風?
秦家當代家主,也就是秦舞陽的重孫,屁顛屁顛的跑到兩位老祖宗面前請罪。
別看二老一直養老,也不管秦家具體的事。
但是。
縱觀整個秦家,誰人不知二老就是秦家的定海神針?
因為,只有二老還健在,劍仙老爺才會繼續拿秦府當家。
家主屁顛顛來,又屁顛顛離開。
降罪自然是不可能降罪的,但是家主也摸清了老夫人的態度。
壽衣,老夫人是認真的!
這無異于一場旋風,吹的整個秦族眾人都人心不穩。
慢慢的,秦氏主脈的一些后人,卻是帶著自家的兒子女兒來探望二老。
孩子都很小,活潑可愛!
以前,秦云有意無意避免父母和這些小生命產生太強的羈絆。
至于目的,也是為了避免父母再次歷經“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苦痛。
但這次,秦云卻是沒有去阻止。
因為。
父母太有主見了!
他的努力,并沒有起到什么太好的效果。
頂多也只是讓父母開心了一些!
對于死亡,他們依舊態度堅定。
不過。
讓秦云也不知是好還是壞的是,秦云不再阻止了,父母也刻意避免太過鐘愛某個重重孫子孫女。
看到母親明明喜歡這些孩子,但又不得不故意和這些孩子拉開距離,秦云心頭難免有些難過。
“既然爹娘害怕白發人送黑發人,那就讓他們不再經歷這個吧!”
也正是從這一天開始,秦云開始明察暗訪。
于無聲中悄悄檢查年齡尚小,尚且還懵懂,沒有修煉的稚童。
至于目的,自然是希望能找出幾個具有根骨,年齡又合適的稚童。
“你們說祖奶奶是怎么回事?明明那么喜歡小七,每次小七去的時候,都把她哄的開開心心,她也毫不吝嗇,給了小七那么多好玩意兒,但我好幾次提出讓小七跟著祖奶奶,但她又拒絕了?”
“祖奶奶年齡大了,帶不動了吧!”
“嗤,你看看我眼角的皺紋,我不比祖奶奶蒼老?你覺得祖奶奶是精力不濟嗎?”
“噓,慎言!”
秦云走訪秦氏各房,觀察隔了數輩后人的資質,過程中也聽到了一些抱怨他小氣,不肯賜下仙緣的怨言。
對此,秦云直接過濾掉。
心情古井無波!
雖是他的后裔,但和他輩分隔的太遠了,無甚交集不說,自身又沒有資質,他憑什么要將仙緣賜下?
明察暗訪數日后,秦云不由蹙眉。
數代后,秦氏竟然沒有特別出眾的晚輩。
既然主脈沒有,那就去支脈尋找?
秦云想了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找尋一個合適的后輩,更多的是為了給母親找點事做,省的她胡思亂想。
血脈隔的太遠,或許就沒有意義了。
“只能再等幾年了......”
秦云搖頭,打算再等個十幾年,再從秦氏主脈下一代人中尋找。
不過,就在秦云快要放棄的時候,卻是意外感到了一種奇怪的感應。
循著感應,秦云一步踏出,就出現在了一個極其偏僻的小院。
“打她,打死她,我娘說了,她是賤人生的,不配近我們秦家門!”
“賤人是什么?”
“賤人......好像是狐貍精......”
“哦,原來是妖怪啊?妖怪要用仙劍才能殺死吧?”
“對對,你們等著,我這就去拿我爹的劍!”
小女孩被打的鼻青臉腫,還被三四個小鬼壓在地上,但她并沒有哭泣,只是死死咬著嘴唇。
稚嫩的眼睛中即委屈又倔強!
看到這雙眸子,秦云不由閉上了眼睛。
因為,在這個小女孩身上,他再次生出一種奇妙感應。
“難道是她?”
秦云一步跨出。
數秒后,小女孩卻是已經出現在了秦云的懷里。
而秦云的識海,長久沉寂的心劍菩提卻是自動震顫起來。
旱魃之心,更是不斷跳躍。
秦云幫小女孩擦去臉上的灰塵后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疑惑,不知道這個突然出現的大哥哥是誰。
但也不知為何,她好像認識這個大哥哥一樣!
而且,大哥哥的懷抱......很暖和!
小女孩思索一番后,道,“爹叫我小眉。”
秦云蹙眉,爹還健在,就任憑女兒被這么欺負?
“你爹娘呢?”
小眉:“他們說我娘是狐貍精,不許我娘進門......我爹被關了禁閉,前段時間偷跑了出去,現在又被關起來了......”
秦云嘆氣。
幸福的家庭大抵類似,而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
關于小眉父母,秦云大抵也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對于秦云來說,卻是俗套的不能再俗套了。
秦云:“小眉,你當我徒弟如何?”
小眉遲疑許久道,“可以。但你要讓他們把爹放出來,最......最好能讓爹和娘一起......”
秦云訝然。
這小姑娘有點早慧啊!
不過,隨即也就釋然了。
畢竟是她的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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