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氣瘋了會怎么樣?
那自然是逮著文臣一頓鋼。
誰惹他生氣,他就要整的誰生活不能自理!
其實,用鋼這字眼已然有點過分了,當皇帝的,收拾文臣,還需要鋼嗎?
難道,不是幾句話或者是一道圣旨就能解決的嗎?
還別說,在明朝,特別是在萬歷朝,這幫文臣,還真沒這么好收拾。
因為,他們有點不把皇帝放眼里。
或者說,他們認為,當皇帝的,也得講道理。
如果,當皇帝的不講道理,他們就,群起而攻之!
當然,這么做,他們是要吃虧的,要吃大虧,甚至,命都會丟掉。
不過,他們不在乎。
明朝的文臣,就這毛病。
很多時候,他們知道,跟皇帝講道理,會死,但是,他們還是要跟皇帝講講道理。
如果遇到個講道理的皇帝,可能還好點,最多,也就挨頓板子。
如果遇到個不講道理的皇帝,那就危險了,很有可能,這頓板子,就是他們生命中最后一頓“大餐”了!
房可壯并不知道,一頓最豐盛的板子炒腚花正等著他呢。
他只當自己很聰明,很了不起。
他只當自己一頓操作猛如虎,浙川郡王渾身是嘴都說不清楚。
可惜,他低估了這位瘋王的能耐。
雪片般的奏折遞上去之后,第二天一早,所有上奏彈劾浙川郡王朱器圾“一伙”的清流便被萬歷請進了皇宮。
萬歷,很罕見的出現在皇極殿前。
這里,是大明歷代皇帝上早朝的地方。
不過,萬歷已經有將近三十年沒用過了。
因為,國本之爭,這幫文臣,請他吃了個有史以來最大的鱉,他撐得有點受不了,所以,就不上朝了。
這會兒,估計皇極殿里面都長蜘蛛網了,所以,萬歷就讓人在殿外的臺階上撐了個華蓋,坐下面,跟這幫清流鋼!
他擺開陣勢沒多久,以房可壯等人為首的清流便來到了皇極殿前的廣場上,來到了臺階下面。
他們內心雖然不怎么把萬歷放在眼里,表面上,他們還是很恭敬的。
一眾清流,整整齊齊的趴地上,山呼萬歲之后,便準備起身了。
沒想到,按慣例應該說“平身”的萬歷并沒有吭氣。
場面,頓時變得有那么一絲緊張了。
一幫清流都趴地上暗自咬牙呢?
這皇帝,又發什么瘋?
大冷天的,讓他們趴地上,不讓起來。
不知道地上的石板很冷很硬嗎?
萬歷冷冷的盯著這幫清流看了半天,這才慢悠悠的問道:“房可壯,你為什么跑去浙川抓范榮?”
我他嗎巡鹽御史,跑浙川去抓販賣私鹽的賊子不對嗎?
難道,就因為這姓范的是浙川郡王的老丈人,我就不能抓他嗎?
房可壯不卑不亢道:“回皇上,微臣已查明,這范榮就是最大的私鹽販子,所以,微臣才帶人去抓他。”
你說人家是就是嗎?
萬歷又冷冷的問道:“證據呢?你們,上的奏折,全部是空口白牙,沒任何證據,難道,你們就是這樣給人定罪的嗎?”
說到這里,萬歷已經有點生氣了,說話的音量都提高了很多。
我他嗎不是在奏折里說了,差點就人贓并獲了,要不是那瘋子攔著,你要多少證據有多少證據。
房可壯也有點生氣了。
他已經聽出來了,皇上,這是擺明了想偏袒浙川郡王。
他暗暗咬了咬牙,抬頭朗聲道:“皇上,微臣在奏折里寫得很清楚,當時,微臣已然將上百車私鹽和販賣私鹽的賊人全部圍住了,差點就人贓并獲了,是浙川郡王突然間跑過來,仗著自己郡王的身份,硬是命石柱土司的白桿兵圍攻微臣帶的屯衛,并在大庭廣眾之下打微臣的臉,微臣受辱是小,他這種恣意妄為,無法無天的行徑,不嚴懲,不行!”
哼!
又開始教育朕了?
朕。
草泥馬!
萬歷微怒道:“你這意思,還不是沒有任何證據?”
房可壯梗著脖子更正道:“皇上,不是沒有任何證據,是差點就人贓并獲了。”
哼!
還嘴硬是吧?
行。
萬歷強壓住怒火,冷冷的問道:“朕再問你,你說陳應堂等一干鹽科提舉司官員監守自盜,私自調動石柱土司白桿兵販賣私鹽,證據呢?”
房可壯依舊梗著脖子道:“皇上,要是微臣能人贓并獲,什么證據都有了。”
你有你他嗎的證據!
萬歷冷冷的嘲諷道:“你怕是不知道吧,四川鹽科提舉司請白桿兵護鹽是早就在兵部報備了的,人家先在兵部報備了,然后帶白桿兵去販賣私鹽?你,腦子呢,沒帶是吧?”
你!
你一個當皇帝的竟然如此沒涵養,當眾口吐污穢,羞辱朝臣!
房可壯氣得渾身發抖,大聲抗辯道:“皇上,微臣不是兵部尚書,兵部的事,微臣是不知道,但是,這個,跟他們販賣私鹽好像沒什么關系吧?”
哎呀,你還有理了?
萬歷都有點壓不住怒火了,他粗聲粗氣的問道:“朕再問你,你說浙川郡王就是四川鹽科提舉司侵吞三千多萬斤井鹽的幕后黑手,證據呢?”
沒有證據,怎么了?
萬歷擺明了要幫那羞辱他的瘋子開脫,房可壯氣得,要發瘋了!
他不管不顧的死咬道:“浙川郡王要不是幕后黑手,為什么要阻擾微臣抓人抓臟?”
人家救自己老丈人還錯了?
你設計引人家上套還是對的?
萬歷怒火中燒道:“朕再問你,你說鄖陽監軍劉若愚收取浙川郡王賄賂,阻擾辦案,證據呢?”
沒有!
房可壯還是死咬道:“劉若愚要是沒收受賄賂,為什么幫浙川郡王,不讓微臣借兵去抓人抓臟?”
兵,是你想借就能借的嗎?
你想造反啊!
哼,不講道理了是吧?
萬歷又逼問道:“朕再問你,你說浙川郡王利用私鹽斂財,意圖謀反,證據呢?”
證據,證據,證據,我們言官彈劾人,哪里需要這么多證據!
房可壯干脆裝出大義凜然的樣子,朗聲道:“皇上,種種跡象表明,浙川郡王就是有謀反的嫌疑,為了天下安定,微臣自然要防微杜漸,防患于未然,如果等他揭竿而起再查,那豈不遲了。”
一派胡言!
你就是收了人家的錢,幫人家去收拾浙川郡王的!
你這個無恥小人!
當朕是三歲小兒是吧?
萬歷怒道:“你空口白牙,胡說八道,還有理了!”
我沒有道理又怎么了?
房可壯梗著脖子道:“大明祖制,言官風聞言事無罪,我們的職責就是風聞言事!”
你踏馬的,又是這句!
萬歷大怒道:“風聞言事是無罪,但是,誰讓你無憑無據,無緣無故,污蔑陷害一個皇室郡王?啊?誰給你的權力?來人,把這個誣陷忠良的奸佞小人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
臥槽,浙川郡王什么時候變成忠良了?
很快,一隊武閹便沖上來,將房可壯拖到一邊的空地上,掄起板子就是一頓打。
房可壯這個氣啊。
廷杖,沒什么,言官都以挨廷杖為榮。
但是,被皇上當成奸佞小人打,那就不能引以為榮了。
他氣得癲狂怒吼道:“皇上,微臣盡忠職守,不畏權貴,竭力辦案,難道錯了嗎?”
一眾清流見狀,不干了。
你當皇上就了不起啊,說不過就打人。
一個愣頭青從人堆里爬出來,趴御道上大聲疾呼道:“皇上,房大人說的句句屬實,請皇上明察啊!”
嘩啦,又是一堆愣頭青竄上來,趴御道上大聲疾呼道:“請皇上明察。”
哼!
又逼宮?
早料到你們會玩這手了。
萬歷冷冷的盯著這幫人,面容逐漸變得扭曲,突然,他癲狂大吼道:“來人,把這幫助紂為虐的奸佞小人全部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
嘩啦,不知道多少隊武閹從皇極殿兩旁涌出來,將這些愣頭青拖到旁邊空地上,掄起板子,就是一頓暴打。
那板子,頓時如暴雨般的落下。
“啪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
一時之間,整個皇極殿廣場都是木板拍肉聲,慘叫聲和憤怒的抗辯聲。
萬歷見狀,蹭的一下站起來,怒吼道:“這就是你們的為官之道是吧?不講道理,只講關系,朋比為奸,欺君罔上!好!還有誰?站出來!朕今天就讓你們明白一下,什么叫天地君師親,什么叫君臣父子!你們這幫奸佞小人,目無尊長,目無君王,翻了天了,你們!”
這!
沒人敢站出來了。
他們是不怕死,但是,得死得其所,名垂青史。
被皇上當成奸佞小人,活活被杖死,不值啊!
這次,房可壯好像真的有點沒道理,空口白牙,無憑無據的,污蔑一個郡王造反,著實有點過了。
反應過來的清流終于沒再傻缺般的竄出來了。
他們,都趴那里,不吭氣了。
這幫無恥文臣,竟然被罵的啞口無言!
萬歷著實沒想到。
他愣了一陣,臉上的怒色竟然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極度舒爽之色。
爽啊!
幾十年了,從來沒這么爽過。
浙川郡王,你小子,很好,一封奏折便讓朕出了這口憋了幾十年的惡氣!
還好呢?
他要知道,房可壯說的一點沒錯,浙川郡王就是意圖謀反,估計會一口氣憋回去,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