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變幻無常,很多人,前一刻明明還站在巔峰,下一刻卻莫名其妙的一跤跌到了谷底。
清流和東林就是如此。
天啟朝之初,眾正盈朝,整個朝堂之上幾乎都是清流的天下,他們可能怎么都想不到,很快,他們便將跌到谷底了。
世人也可能都認為,是魏忠賢一個人干翻了東林,干翻了清流,其實,不盡然。
他只能說是一個主謀,真正出力的還是投靠他的齊楚浙黨余孽和一幫子貪官污吏。
而齊楚浙黨余孽里面,最陰的或者說最狠的當屬原來的浙黨骨干,戶科給事中姚宗文。
姚宗文因為守喪,離職回鄉,恰好躲過了天啟朝之初清流和東林的清洗。
不過,他想再官復原職,就難了,因為清流和東林都知道他是浙黨骨干啊,怎么可能讓他再回來禍害人呢?
無奈之下,他只能到處托人幫忙說好話,問題,齊楚浙黨的貪官污吏都差不多被清流和東林干光了,他又能找誰呢?
他找來找去,還真找到一個。
這人就是接替楊鎬出任遼東經略的熊廷弼。
熊廷弼是楚黨,但是,他并不是什么貪官污吏,相反,他還是個有真本事的干吏,努爾哈赤都被他頂住了,頂在撫順和開原一線不得寸進。
所以,清流和東林明明知道熊廷弼是楚黨,也沒動人家。
這么條大腿,自然是趕緊抱啊,大家都是齊楚浙黨的一員,姚宗文自然認識熊廷弼,只要這位大佬愿意幫忙說好話,復官那還不輕輕松松,他連忙寫了封信發往遼東求助。
結果,熊廷弼根本沒尿他!
姚宗文真氣壞了。
唯一的希望沒了,怎么辦?
所謂天無絕人之路,正當他絕望無助的時候,竟然有人找上他了,而且還給他引薦了一位大人物。
這位大人物就是原來的乾清宮管事李進忠,現在的司禮監秉筆魏忠賢!
魏忠賢正暗中暗中招兵買馬,圖謀大事呢,正好,有人說姚宗文在到處求人,希望能復官。
這對于他來說,只是小意思而已,問題,就要看姚宗文這個人有沒有本事了。
他特地來到了皇宮外的別院,專門見了姚宗文一面。
他見到姚宗文,直接了當就一句:“雜家想干翻朝中這幫清流和東林,你可有辦法?”
這個,辦法?
一時半會哪有什么辦法!
姚宗文想到熊廷弼,突然間靈機一動,陰陰的道:“這個,倒不難,只要我們找點罪證,彈劾一下遼東經略熊廷弼便成了。”
這話,魏忠賢真沒聽懂,他想收拾清流和東林黨呢,彈劾楚黨的熊廷弼干嘛?
腦子進水了!
他十分不解道:“彈劾熊廷弼有什么用,不正中清流和東林下懷嗎?“
姚宗文陰陰的笑道:”對啊,熊廷弼是楚黨啊,遼東巡撫袁應泰可是東林,我們暗中幫忙,的確正中清流和東林下懷,他們肯定會順水推舟,把熊廷弼拿下,換袁應泰上,袁應泰一個東林書生,怎么可能指揮得動熊廷弼培植起來的親信將領,到時候,將帥不合,遼東必會大敗,我們再以這個攻擊清流和東林,他們不是完了!“
這也太冒險了吧?
魏忠賢臉色微變道:“要建奴一路打到京城來了,怎么辦?”
姚宗文還是陰陰的笑道:“這個不大可能的,遼東還有十來萬大軍呢,而且,朝廷還準備了很多精銳,隨時可以支援遼東,到時候,公公只要派個得力干將去收拾殘局,遼東的兵權也到手了,這不是一箭雙雕嗎?”
妙計啊!
很好。
于是乎,姚宗文很快就補了個吏科給事中的缺,被派去遼東查熊廷弼。
他球事沒干,跑遼東去氣了氣熊廷弼,就跑回來說什么熊廷弼無能,丟失了大片疆土!
緊接著,魏忠賢又發動手中的勢力,拼命彈劾熊廷弼。
這是典型的狗咬狗啊,清流和東林也沒管,他們就是將彈劾熊廷弼的奏折發到遼東,讓熊廷弼自辯。
熊廷弼本就是個火爆脾氣,那里受得了人家這么消遣,自辯了幾回,他便火了,撂挑子請辭,不干了。
這下,真是正中了清流、東林和魏忠賢下懷。
你不干了?
好啊!
你走吧。
熊廷弼一走,清流和東林果然推舉遼東巡撫袁應泰接替熊廷弼經略遼東。
這下,壞事了!
努爾哈赤聽聞熊廷弼去職,立馬對遼東發動猛攻,結果,袁應泰果然指揮不動熊廷弼培養起來的悍將,將帥不合,明軍是節節敗退,眼看重鎮沈陽都要不保了。
遼東形勢岌岌可危,朝廷不得不調集人馬前往支援。
這一波支援里面,就包括戚家軍,也包括白桿兵。
馬千乘接到兵部調令,立馬就齊集四千人馬,出發了。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們經過南陽的時候,浙川郡王朱器圾竟然帶著馬瑞伶等人,早早在官道邊上擺滿了美酒,前來給他們送行來了。
唉,這小王爺,總是做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這次,他又是發什么瘋呢?
行軍打仗本是嚴禁飲酒的,不過,南陽離遼東還有好幾千里呢,倒也沒多大關系。
馬千乘考慮了一下,還是令手下將士停了下來,各個滿飲一碗,休息片刻。
手下將士停下來之后,他便翻身下馬,來到朱器圾夫婦跟前,滿臉慈愛的逗了逗馬瑞伶懷里的寶貝外孫,隨即忍不住問朱器圾道:“王爺,此去遼東,我應該如何是好?”
這會兒,他對朱器圾的“神算”那也是深信不疑,按朱器圾算的,這一仗,他們輸定了,戚家軍都會全軍覆沒!
必敗的仗怎么打,他真心不知道。
朱器圾鄭重的道:“我不能跟去遼東,不知道現場到底什么情況,我只能跟你說,不可輕敵冒進,不要魯莽行事,盡量保留實力,留待有用之身,他日定能報仇雪恨!”
唉,好吧!
馬千乘微微點了點頭,看了看天色,隨即便朝正圍著馬瑞伶逗弄小寶寶的馬祥麟等人招了招手,帶著白桿兵將士一路往北行去。
朱器圾挺立在寒風中,看著白桿兵將士遠去的背影,久久不語。
他現在又不是皇帝,他能做什么?
他又不是兵部尚書,他能做什么?
他,甚至連跟著去遼東的資格都沒有!
馬千乘接到調令,如果不帶著人去遼東支援,軍法,可不是開玩笑的。
這是擺明了讓人去送死啊!
大明的兩大精銳,這一次,怕是要全栽里面了。
他們,死得冤啊!
不知不覺,他已經熱淚盈眶。
一旁的馬瑞伶見狀,不由失聲道:“王爺,你這是怎么了?”
朱器圾無奈的嘆息道:“唉,風蕭蕭兮易水寒......”
啊?
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馬瑞伶聞言,把小寶寶往朱器圾懷里一塞,就要策馬去追她的父親,她的哥哥,還有她的舅舅。
朱器圾卻是拉著她的手,含淚搖頭道:“軍令如山,他們不得不去,大戰在即,你就別去擾亂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