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劉威和陸偉來到跟商貿企業協會會展部經理宋紅艷吃飯的地方，這地方是宋紅艷挑的，還挺高檔，光是一盤普通的尖椒炒牛肉都要50元，算是非常貴的。
當然，貴是相對工薪人士而言，對于劉威和陸偉這種月入數百萬的人來說，對吃飯這類事的價錢早已經不在乎了。
宋紅艷本人沒給劉威太多驚喜，她三十多歲，北方人，個頭中上，剪短發，脖子裹著一條暗色系的花紗巾。
很普通的一個職場女性。
初初相見，宋紅艷對劉威的年齡很驚訝，她原以為劉威是個中年人，沒想到竟然如此年輕，交談一番，見劉威談吐成熟，有著超越年齡的成熟，也就不以為怪了。
有的人，總比實際年齡要幼稚，當然也有人會比實際年齡要老成，很正常。
宋紅艷拿起菜牌，說今晚這頓飯她來請客，劉威笑道怎能讓女士花錢，有失男人的面子，宋紅艷就沒再堅持。
于是洋洋灑灑地點了滿滿一桌子菜，其中有幾樣是劉威前世今生都沒吃過的，劉威嘗了幾口，味道還不錯。
宋紅艷很自然地聊起了自己的工作，她原本是協會副秘書長，三年前會展部成立時，她就擔任經理一職，可以說這個東洸名優產品博覽會是她一手做起來的。
接下來她開始向劉威和陸偉描述這個博覽會如何成功，短短三年時間就從無到有，發展到三萬方的規模。
劉威當然很清楚宋紅艷的用意，她無非是以此抬高自己的身價，大多數求職者在未來的老板面前都會使用這一招。
至于跳槽的原因，無非是不再熱愛，或者是想換一種活法。
如果劉威事先沒打探過這個展會的詳情，說不定還被被宋紅艷唬住了，以為她很牛叉。
但劉威既然已經知道內情，就不想浪費時間，所以他打斷了宋紅艷的話，直截了當地道：
“宋經理，其實我們今天來找你，是想收購這個展會，如果收購成功，連人帶項目都歸入我們威牛展覽，你的職位不變，但待遇按照威牛展覽的標準，底薪是一萬元加提成。”
宋紅艷一時沒反應過來，眨巴幾下眼睛才道：“你為什么想收購它？”
她很清楚這個展會已經難以為繼，剛才的吹噓只是為了抬高自己的要價，聽到對方居然要收購這個展會，她很是驚訝。
“具體原因我現在還不想細說，我只能告訴你這是我公司的一步戰略，希望你能幫我。”劉威道。
“哪怕這個展會狀況不太妙，你也想要？”宋紅艷遲疑了一下，問道。
嗯，這人對我還算有良心……劉威道：“對，就算它是虧損的我也不在乎，因為這有利于我壓低收購報價。”
“我幫你達成此事，作為我去威牛展覽的前提條件？”宋紅艷問。
“可以這么說。你幫我，所以我幫你。”劉威道。
或者換個說法，這是個利益共享的原則。
宋紅艷沒有立刻回答，在心里琢磨這事的難度有多大。
劉威也沒催她，給她時間想了一會，再問：“你有把握么？”
宋紅艷道：“劉總，我跟你交個底吧，這展會今年會虧錢，大約虧小幾十萬吧，但會長是否愿意把它賣掉，這我沒把握，因為會長是把它視為自己的一項政績。”
“協會不是給行業內部企業提供各種服務的平臺么，怎會把辦展會賺錢當做政績？”劉威十分不解。
就拿展覽協會來說吧，它的會長是天河展覽的老板杜奇峰，如果哪天杜奇峰突然在協會里弄一個什么項目賺大家的錢，大家不會覺得很奇怪么？
你自己的公司已經賺這么多錢了，怎么還惦記小兄弟的錢呢？
你還有沒有一點帶頭大哥的風范？
“我們會長不是企業家出身，他原來在體制內搞管理工作，現在來了協會，對賺錢很有興趣。”宋紅艷幽幽地道。
人，干久了一個行業，總想換換新的口味，看自己是不是全才，可以理解。
“既然這個展會已經處于虧錢狀態，你們會長難道還會留在手中讓自己尷尬么？”劉威問。
“所以我覺得這對你是個機會，如果你是在去年談這事，想都別想。劉老板，我跟你直說了吧，這件事只要會長點頭同意，我是不會反對的。”宋紅艷道。
行，我就要你這個態度……劉威拿起果汁給宋紅艷、陸偉和自己滿上，三人碰杯，表示已經達成共識。
喝了幾口果汁，劉威問：“宋經理，你看接下來我該怎么做，是直接聯系你們會長，還是找人先跟他打個招呼，做個鋪墊？”
宋紅艷想了一下，才啟口道：
“這個真不好說，其實我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看這個展會的。
如果他已經有念頭想脫手，你直接打電話給他，兩人私下把條件談妥，外人什么都不知道，你風平浪靜地就完成了收購，這其實是最好的方式。
但如果他還沒覺得這是個燙手的山芋，你現在打電話給他，說不定會激起他的反感，似乎你比他的實力還強，居然要收購他的東西……”
宋紅艷這人，比較精通官場的人情世故，我公司目前缺這樣的人才……劉威一邊聽，一邊在心里調整對宋紅艷的評價。
既然誰都不清楚會長的真實想法，被動等待是無意義的，只是白白浪費時間，還不如主動去試，從副作用最低的方法開始試起。
“宋經理，聽了你的分析，我覺得還是先打電話跟會長聊聊最安全，如果這條路行不通，我還有機會走其他途徑。陸總，你覺得呢？”
劉威跟宋紅艷說完，轉頭問陸偉。
陸偉一直在聽，見劉威問他，立刻答道：“我覺得這個順序可以。”
“行，那我把會長的手機告訴你，他叫陳啟攻。”
宋紅艷讀號碼，劉威用手機記，再存進通訊錄。
這就是內部有熟人的好處，不然光是拿到會長手機號碼這一步，恐怕都要費不少周折。
宋紅艷等劉威存好號碼，提醒道：“千萬別說是我給你的號碼，不然我就尷尬了。”
這個道理我懂，前世找關系時經常遇到……劉威道：“那當然，他如果問起，我會用略顯神秘的語氣說是一個朋友給的，具體是誰不方便透露，讓他去猜測吧。”
如果劉威自己在辦公室里面接到這樣的電話，一個展會服務商打他的手機希望合作，劉威首先想到的是對方認識自己的某個朋友或生意伙伴，很少往下屬身上想。
而且只是隨便動個念頭也就放下了，不會像偵探一樣非要揪出是誰干的。
因為既然對方不愿露臉，說明不想讓自己承他的情，暗示自己只需公事公辦便可，自己也無需有什么為難的。
條件合適就進行合作，不合適就當認識一個新朋友，也不影響什么。
這頓飯吃到這時，初步達成了共識，三個人都很滿意，神情都輕松下來，又隨意聊了些展會的事。
吃完飯，桌上剩下的菜不少，宋紅艷叫服務員拿一疊泡沫飯盒來打了幾個包，劉威見東西太多，就跟陸偉幫她分拎了幾個飯盒。
走到食肆外，宋紅艷沒車，說是要到路邊打的，劉威就讓陸偉開車送她回家，陸偉一口答應。
兩人走后，劉威琢磨打電話給陳啟攻的事，他想今晚就對陳啟攻作初次試探。
早點把事情搞掂，就能盡快推進威牛名牌折扣大賣場的招展工作。
如果收購不成，整個計劃就得大幅調整，那就是走到另外一條軌道上了。
劉威抬腕看看手表，是晚上7:40，這個時間有點尷尬。
如果陳啟攻家晚飯吃得晚，現在還沒吃完，如果他在外面有應酬，也還在飯桌旁，不方便談正事，還是晚點吧。
劉威于是開車回香水花園小區。
回到家，直接到天臺的玻璃屋坐下，開了暖氣，煮了茶，再點根煙，在腦海中梳理一番說辭，就撥通了陳啟攻的電話。
“你好。”電話很快接通，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道。
這是個冷靜而威嚴的聲音，劉威頓時想起了李倩的父親。
電話那頭的背景聲音很安靜，應該是在室內。
“是陳會長吧？我是東洸市威牛展覽有限公司的劉威，有件事我想跟您聊聊，不知道現在是否方便。”劉威用不亢不卑的語氣道。
這是他事先確定的策略，雖然從年齡和職位上兩人相距甚遠，但在收購展會項目這件事上兩人是平等的，一個是賣方一個是買房，所以不能太示弱。
不亢不卑中帶著尊敬，這個位置應該擺得比較合適。
“什么事？”這語氣，依舊波瀾不驚。
“是這樣的，我注意到協會那邊正在主辦一個名優產品博覽會，我對這個項目很感興趣。”
“哦，你想參展嗎？”陳啟攻的語氣明顯一振，有了熱情。
從這里可以推斷，陳啟攻知道這個展會的招展情況不妙，所以才對有人參加作如此反應。
“我不是想參展，我是想參股，或者控股，收購也行。”
劉威其實就是想整體收購，只不過為了讓陳啟攻容易接受，他把另外兩個選項先說了出來。
“.…..你有多少錢？”陳啟攻頓了頓，問道。
“關于資金方面的事我想跟您面談，不知您什么時候有時間？”劉威道。
“你姓劉，對吧？”
“對，我叫劉威，您叫我小劉就行了。”劉威客氣道。
“劉老板，你的公司是個私人企業吧？”陳啟攻的語調明顯提高，劉威覺察到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氣息。
“是。”
“你的公司開了幾年？”
“半年。”
這個信息在營業執照上有，沒法夸大，以后雙方進行交易，營業執照是必須提供的。
“你公司的注冊資本是多少？”
“200萬。”
“哼，一個注冊資本200萬才開了半年的私人公司就想收購我的展會？你知道像你這樣的公司在我的協會里面有多少家嗎？我告訴你，沒有十萬家也有八萬家，你居然敢收購我？”
老大爺，在商言商，別上情緒啊……劉威恭敬道：“陳會長，您可能是誤會了，我不是收購您的協會，我是想收購貴會下面的一個展覽項目而已。”
“小伙子，別好高騖遠，沒走穩就想跑是會摔跤的，還是先把你的注冊資本提高了再說吧！才200萬，我都好奇，你的客戶跟你做生意能放心嗎？就這樣吧。”
陳啟攻在隱怒中掛斷了電話。
臥槽，我只是想認真談筆生意，你這是在人身攻擊啊……劉威看著手機，忍不住搖頭。
老人家的火氣比較大，不過我是不會輕易言敗的，那就找關系吧。
找個中間人出面，撮合兩人吃餐飯，在飯桌上心平氣和地一聊，小酒一喝，這事就容易多了。
劉威在腦海中把能用得上的人脈過了一遍，杜莎莎、徐寧慧、許露、柳青堯，她們跟陳啟攻都可能有過交集，但未必是地位平等的打交道。
比如徐寧慧吧，她有可能采訪過陳啟攻，但兩人只是認識，要指望陳啟攻給她面子，這恐怕很難，除非兩人有什么曖昧。
四人之中，最可能平等對話的是杜莎莎。
因為杜莎莎的老爸杜奇峰和陳啟攻都是各自協會的會長，雖然展覽協會的社會地位不及工貿企業協會，但杜奇峰是私人老板，比陳啟攻有錢得多，兩人的綜合實力相當，能交朋友。
不過，就算能從杜莎莎這條線搭上陳啟攻，也是有隱憂的。
杜莎莎本身就具備敏銳的商業嗅覺，如果她發現這是塊肥肉，也想收購，怎么辦？天河展覽的資金實力可比威牛展覽強多了。
至少目前是如此。
劉威在心里默默地把杜莎莎劃掉。
一時半會之間，還想不出有什么人脈可用。
不過這倒是提醒了他，如果這次收購計劃落空，威牛展覽有沒有其他的增長手段？
就算汽車大賣場全面鋪開，順利舉辦，每個月也不過是幾千萬的純利，一年不過幾個億，十年不過幾十億。
這個速度實在太慢……見過前世大型互聯網公司市值大爆發的劉威忍不住在心里嘆息。
我的威牛展覽如何才能在短時間內做到幾千億市值？
還得跟互聯網搭上關系才行。
可是純粹地弄互聯網，BAT這些公司這時期已經存在，自己這個互聯網門外漢肯定弄不過他們，所以只能把展覽的元素和互聯網的元素揉合在一起，來個跨界，才可能超越。
怎么把展覽元素和互聯網元素揉合在一起呢？
劉威皺眉思索片刻，靈光一閃，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