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各位先生,女士,我們應當警惕,非常警惕。”
“神州用不道德不正義的方式,破壞了自然,開辟出了一條入海口,這是以全世界人民的利益和人權作為代價,為一國牟利的行為,我們將會對他們的行為進行制裁。”
新大陸的緊急議會之后,那位首腦走出議會,面對著大量聞訊而來的記著侃侃而談,自信從容,而且言辭敏銳,成功將大部分記者的注意力牽引到了神州開辟淮河入海口,影響自然,以及對神州制裁這種事情上。
但同樣還有足夠清醒的記者詢問:“那最后出現在海上的人,還有他口中的共工,大禹,又代表著什么,這兩個名字似乎是來自于神州古老的傳說當中。”
白發總統雙手微攤,聳了聳肩膀,笑著道:
“我想,這就應該詢問那個古老國家的外交官了。”
“或許是科技投影,也或許,是神州潛藏的超級戰士計劃,你們知道,那個國家總是喜歡用神話里的名字給自己的最新科技起名。”
這樣的解釋得到了大部分人的同意。
他松了口氣。
他其實并不在意這個解釋是否有些不符合邏輯。
對于大部分的普通人來說,一個看起來正常的,能讓人興奮的解釋就足夠了,尤其是涉及到民主人權,破壞自然,以及那個古老國家則尤其有效。
如果再加上一些像是電影里才會出現到的元素,比如超級戰士計劃,就足夠引爆大部分人的興趣,他不需要正確的解釋,他只需要讓大眾覺得正確,并且引導這輿論。
身穿正裝的首腦微笑從容應對著記者。
當這記者會結束,轉身的時候,臉上才閃過一絲陰郁。
只有高層議會知道,那并不是什么超級戰士計劃,至于其本身代表著什么,現在還看不出來,只是不知為何,他想到前幾月在新大陸發現的那柄翡翠石鋸劍。
這本應該在兩個世紀前的博物館火災中就徹底消失的,名為‘馬夸威特’的古代兵器,被發現時正倒插在一座懸崖底部,而這兵的材質并非是黑曜石,而是鳥羽或者蛇鱗一樣的明亮翡翠色。
劍身倒插的地面上,有密密麻麻的刻痕。
上面的紋路像是那一枚收藏在博物館的太陽歷石放大版。
只是被藏在博物館中的太陽歷石周圍代表著地水風火四個太陽的二十天像圖,這個新發現的似乎和之前那個有所不同——
古代是地水風火四個太陽結束,第五個太陽的時代,而新發現的紋路則是第五個太陽也已經結束,最初的太陽再度誕生,達成一個新的循環。
這代表著什么……
正在想著,或許是太過出神,他踉蹌了下,險些摔倒。
動靜不小。
本來彼此交談離去的記者們下意識回過頭看向他。
他勉強站直,微笑著表示自己沒有事情,而后繼續往后走,卻一不小心再度踉蹌了下,這次是扶住旁邊保鏢才站直,最后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身體無恙,他大力走上臺階,卻因為晃動的心境而徹底崴了下,摔倒在地。
櫻島最古老的神社。
五大神社的繼承人們開啟了高天原會議。
一名男子跪坐拜下:“神州水系沖入我們的滄海,希望須佐之男,素盞鳴尊冕下出面,給予回應。”須佐之男,也就是素盞鳴尊,是櫻島神系當中的三大神之一,天照的弟弟,櫻島這一島國的海神。
祂的兵器名為天叢云之劍。
在整個世界都赫赫威名。
但是眾人拜下,天叢云之劍毫無反應。
有白發蒼蒼的老者緩聲道:“回去吧……”
“可是。”
“回去。”老者語氣微微加重:“你們想要,要挾你的神嗎?”
“這,不敢,只是……”
“沒有只是。”
老者閉了閉眼,望向五大神社的繼承人,道:“這是素盞鳴尊的意思,潛伏了很久的淮瀆水君有妄動,還不知道這究竟只是神州故布疑云,還是說那個神系真的再度開始動作,不能輕舉妄動,更不可輕啟神戰。”
直到那五人離去。
這老者才睜開眼睛,看向供奉在最上層的天叢云之劍。
之前他曾祈求天叢云飛出,但是此刻這柄櫻島神話當中具備最高知名度和神性的名劍正在不斷地震顫低鳴,但是那并非殺戮或者戰斗的興奮,并非,而是一種混雜了恐懼的低鳴。
“天叢云啊……”
他輕撫這柄劍,面容隱隱苦澀。
任何一個神系都要宣稱自己誕生于遙遠的天地初生。
但是其實神系的歷史都必須要和人間的歷史結合起來,那才是真相。
這些年輕的繼承人們總是心高氣傲,忽略一個問題。
櫻島神系有兩個來源,但是天照大神,素盞鳴尊這一系,是來自于一個古代典籍,《古事記》,而這一本書是在711年的時候,才由當代天皇要求屬下編撰的,而此事的起源,是因為有派往唐國的遣唐使回來。
自中土慷慨地帶來了地祇之法……
在天皇的授意下,誕生了三大神。
而更遙遠些的時代,在公元二世紀的時候,古邪馬臺國。
那時候的神話傳說,被記錄于三國大魏之魏書,年少時候的他曾經找到典籍,在古代傳說中被奉為太陽女神化身的邪馬臺女王,于魏書記錄上,不過是擅以鬼神之事惑民。
被賜予親魏倭王的金印。
希望只是淮水一系之神回歸……
他將天叢云劍收好。
霧都·倫敦塔。
這是霧都最標志性的宮殿,要塞,現在諸多的家族徽章都匯聚在這里。
一位中年紳士用文明杖點了點地面,環顧圓桌周圍的大家族成員,道:
“神州的行為,未免過于過界了些,讓這種世界出現在普通人當中,違背了我們一貫的做法,我認為,我們需要和神州進行交涉,這是世界的規則,他們不能如此肆意妄為。”
這一說法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認可。
但是一位年輕的金發女郎卻不置可否,她臉上的輕蔑和可笑讓那位中年紳士皺了皺眉,道:“你的先祖高文卿是一位偉大而紳士的騎士,你這樣的行為只會讓他蒙羞。”
女郎彬彬有禮回答道:“愚蠢才是令人蒙羞的,閣下。”
金發女子收斂笑容,眼睛像是刀刃一樣逼視著對方,道:
“藍星上有四大古文明體系,而在神秘界,這代表著四大神代體系,而這些神代全部存在于亞細亞大陸,東亞為神州,西亞美索不達米亞神系,西亞北非交界處的古埃及神系,南亞古印度神系。”
中年紳士忍不住皺眉:“你想說什么?”
“我只是想說,這四大匯聚在古代亞細亞的古代神系,現在只剩下了一個神系和文明還存在,我想,這應該并不是因為和平友好導致的,畢竟,閣下,要知道,在所有古代神話中,沒有哪位天神是真的無害的。”
金發女子起身答道:
“您可以思考一下,當將四頭強大而古老的猛獸放在同一個牢籠里,存活下來的那一頭意味著什么,如果這一次的淮水變化不是人為,那么,那個古老土地上,是否還殘留著整個世界最后的神代力量?”
“閣下的家族擅長煉金術和塑性類魔法,掌握有大量的財富,我一向非常敬佩。”
“那么您是否已經做好,和最后且最古的神代戰斗這一準備?”
整個倫敦塔陷入死寂。
龍虎山·天師府。
張若素把手機放在桌子上,自己靠后半米左右的位置。
捂著耳朵。
有蒼老渾厚的聲音從里面傳來,語氣激怒:“天師,這就是你所說的安全無害?!現在整個世界都盯過來了,我們的壓力有多大你知道嗎?!幾百公里河道變化,善后的工作又有多麻煩你知道嗎?!”
“還有網絡上的輿論,刪都刪不過來!”
“再這樣下去,會有多糟糕的后果,張若素你知不知道?!”
來自于當代武將的怒聲。
張若素背后的道士壓力巨大,背后被汗水侵濕。
張若素端著茶,嘆了口氣,無可奈何道:
“差不多行了,收一收,扮黑臉給誰看呢。”
“偷笑的聲音就沒停下來過。”
對面的聲音一頓。
陷入一種古怪的尷尬當中。
張若素道:“整體來說,應當是好事,至少應該能讓現在的修行界安靜一段時間,也能漸漸普及修行體系。”
渾厚聲音道:“可是,櫻島和高麗首當其沖,他們的神系……”
張若素斂眸,淡淡道:“區區地祇而已。”
“淮水之君是神代神,櫻島的所謂大神,不過是依附于天皇國運的地祇罷了,否則你認為天皇為何一直存在,即便在幕府時期都沒有將他們廢除?至于高麗,他們的神話當中,主神檀君確實是來自于五千年前,是神代天神。”
手機對面的老者皺眉:“那豈非……”
“但只是自稱。”
張若素打斷了那蒼老聲音,道:“那所謂檀君主神記錄于南宋時代所成的典籍,名為《三國遺事》,或者說應該是其中《魏書》的部分,而那位檀君,名字叫做王儉。”
對面鎮國將軍聲音一頓,似乎一時間懵了下。
“王儉?”
“對,平壤仙人王儉,按照我等的稱呼,應該叫做平壤煉氣士。”
“而王姓始于東周列國末年,而其記錄于魏書遺漏,大概是在三國亂世之中,避世遁去的煉氣士罷,選擇了遠離神州的地方修行,雖然不成正果,反被奉為一國神系之主,倒是陰差陽錯。”
鎮國將軍愕然,突放聲大笑:
“還真的是他們的風格。”
張若素道:“另外,現在高麗土地上的高麗人已經并非古代高麗居民,其本身神系是薩滿教一類,崇拜先祖,但是已經不需要警惕了。”
“不需要,哦,是指的古代薩滿教是不會庇佑現在占據他們土地的高麗人罷。”
“不……”
張若素回答道:“因為在古代,神州儒家和道家修士踏入過高麗。”
“兩派學說的影響之下,那一片土地的古代神話體系已經式微太過漫長的時間,另外一小部分則被儒道禪三宗認可后記錄下來,所以他們原本的神話,已經不可能再復蘇了。”
鎮國將軍略有不解。
張若素道:“類似的事情,我龍虎山的祖師也曾經做過。”
鎮國將軍沉默了下,緩聲道:
“伐山破廟……”
張若素神色寧靜。
“破除淫祀。”
兩人無言一段時間,鎮國將軍轉移話題,道:“說起來,三國紛爭,也算是神代結束之后的事情,可為何吳國和季漢都沒有記錄類似的事情?無論是櫻島原初神話,還是高麗,皆在魏書。”
張若素道:“有過,諸葛臥龍曾降服南中一帶。”
“而另外的原因,大概相較于孫權劉備,魏武終究不同,孫權是孫武后人,兵家出身,劉備皇室正統,先祖斬龍而起,而魏武相較于這兩位,曾經擔任過一特殊職位,緝捕怪力亂神,所以魏書會無意識關注這些。”
“臥虎?!”
“正是。”
衛淵從泉市邊上的洛江上岸。
現在明明是早上,但是街上人居然很少,就算是有行人,也都握著手機瘋狂刷新,打字,滿臉興奮,今日淮水發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個重磅炸彈,不管是表面上的世界,還是背后的世界,都被直接引爆。
衛淵掏出手機,掃碼一輛共享單車。
慢悠悠地騎回去。
一個塑料袋里還放著幾尾魚。
剛剛結束東巡的時候順手抓的,很新鮮。
一路騎回博物館的時候,正好這老街上一位鄰居出來買菜,見到衛淵后很熱情地打了個招呼,是之前他剛來博物館時候,隱晦提醒他博物館可能不干凈的鄰居,她笑呵呵道:“是小衛啊,這么早。”
衛淵停下共享單車,客氣道:“是啊,您也早,買菜去了?”
那鄰居臉上有些不大開心,咕噥道:
“是啊,那爺兩個今天把這個手機,眼珠子都快粘著上面了,可不得我去?我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離那些電子產品遠些,也不要老是上網沖浪,再大的事情,和咱們也沒有什么關系不是,過好日子才重要對不對?”
“是您說的這個道理。”
“唉,難得你同意我,要是我家那小子也像你就好了。”
“咦,小衛你這魚有些新鮮啊,哪里買的?”
衛淵解釋道:“去幫朋友解決了點小麻煩,順手從他哪里拿的。”
他看到那阿姨眼里的神色,笑著抓出一尾魚,道:“您要看著了,就拿去吧,鄰里之間也沒必要太客氣。”
“呀,這怎么好意思……”
“一條魚也不值錢。”
衛淵說了會兒,那鄰居阿姨才接下來,然后將買來的菜分給衛淵一大半,這才滿意離去,衛淵把共享單車停好,發現自己月卡到期了,起了一會兒直接花了好幾塊錢,有些心疼,想了想,靠著優惠券開了三個月的月卡。
然后取出鑰匙開門。
把鄰居送的快樂水放到冰箱,開始處理魚肉。
雖然已經沒有了淮水神權,竟也殘留下了些許控水御水之力。
做些簡單的事情還是可以的。
水鬼躺尸,用習慣吸可樂,戚家軍兵魂抽了那黑鐵剪幾個大嘴巴子,小心翼翼修剪養魂木,紅繡鞋在木盒子上起舞,黑貓類從窗戶里回來,伸了個懶腰,看到衛淵正在做魚,眼睛一亮。
“去哪兒了?”
“看了個朋友而已,敘敘舊,幫了幫小忙。”
“哦……”
黑貓類沒有多想,看著那魚肉。
衛淵道:“紅燒,還是清蒸?”
類道:“我想吃生的。”
“否決。”
“嘖。”
將黑貓類打發去看著火候,衛淵擦了擦手掌,開始收拾解決一些東西。
龍虎山上。
張若素和電話彼端鎮國將軍復又交談片刻,終于結束。
張若素背后道士感慨道:
“不愧是師祖,您那位道友竟能令淮水改道,這么大的動靜,弟子都要嚇得失神了。”
張若素道:“可曾傷人?”
道士搖頭。
張若素道:“可曾有害神州?”
道士再度搖頭。
張若素笑道:“那又何必驚慌失神?”
老天師閉目,雙目白須垂下,于是道士心悅誠服地退下,過了一會兒,老天師左眼微微睜開,瞄了一眼,看到自己徒子徒孫都離開,這才長呼口氣,右手捂著心口大喘氣,道髻里都崩出幾根亂發來。
差一點在晚輩面前丟了臉。
嚇死了!
老道士掏出手機,找到那個人,手指噼里啪啦一頓狂按。
衛淵看到手里出現新的消息。
一只貓貓憤怒拍桌,讓桌子上各種東西都蹦兩下。
“這就是你說的,一點動靜?!!”
衛淵愕然,然后覺得有些對不起這位網友,隨手將半個古樸面具扣在桌子上,擦了擦手,回道:“我也不知道會是這么大。”
“那帶著面具的不是你的朋友嗎你會不知道?”
衛淵道:“說是朋友,可其實我甚至沒有和他面對面交流過。”
“難不成造成什么大麻煩了嗎?”
張若素道:“這倒是沒有……”
衛淵笑了笑,回答道:“沒有就好。”
那邊黑貓類開始叫起來,空氣中能聞得到很香的魚肉味道,衛淵隨手將手中東西放下,將玉龍配放在柜臺上,用玻璃罩住,外界的風暴漸漸濃烈,影響漸漸擴大,但是這地方仍舊平靜。
世界浩大,沒有人會在意這樣一個小小的博物館。
當當當的敲門聲音響起,是剛剛那位阿姨的兒子,送來了一盤餃子。
他豎起大拇指,笑道:“這餃子蘸醋,加胡椒粉,簡直絕了。”
掏出手機刷著消息,道:“衛館主,你今兒個沒看新聞嗎?還有功夫買菜,我媽說了我好一會兒……”
衛淵搖頭道:“沒有看。”
青年帶著沒有辦法和別人交流自己看法的遺憾,道:“可惜了。”
又勉勵他道:“衛館主你可要好好看看新聞,要不然可是會落伍的。”
“這可是大事兒!”
“嗯,好的。”
衛淵點頭答應下來,然后在青年走的時候,一直送出去才回來。
回來時候關門。
清脆的鈴鐺聲里,隨手把手里寫好的紙放在了木柜上。
上面有一行文字。
博物館藏品·玉龍佩
西王母所贈,周天子所得,春秋勾踐制玉,大秦始皇佩飾。
曾為淮江孽神,惜其為昆侖寶玉,霸主所制,祖龍所佩戴,于庚辰身旁修行,卻不修正道,墜入旁門,終至魂飛魄散,玉靈破碎,徒留玉形。
憾甚。
衛淵隨手拿起一只記號筆,寫了一串數字,002。
和面具一同封存。
PS:今日第二更,五千六百字……稍微有點遲,然后這種全世界劇情只是偶爾提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