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居中。
幾個小道士悄悄點燈。
第一盞燈點亮之后,那圓臉小道士背后自然出現一個影子,這是正常的事情,林玲兒提不起精神,轉過身子盯著章小魚,認真思考,想著怎么樣才能把小包裹里的黃符貼在章小魚的額頭上。
那圓臉小道士輕聲道一句:
“右皇。”
原本晃動的影子忽而穩定下來。
小道士又點著了第二盞燈,讓其他小道士們瞪大眼睛的事情發生了,在小道士身后,竟然有了第二個影子,那影子比起第一個影子來,就有些不安定了,左右晃動,小道士口中道一聲:
“魍魎!”
影子這才穩定下來,重新化作了小道士的模樣。
林玲兒轉過頭,訝異地看著這一幕。
圓臉小道士得意洋洋,然后又點著了第三盞燈,一直到第九盞,每一盞燈都符合方位,那小道士背后影子一個個地出現,并不像是第一個影子那么老實,但是被道出真名的時候,無論它們在墻壁上多晃動不安定,都會老實下來。
一名右皇,二名魍魎,三名泄節樞,四名尺鳧,五名索關,六名魄奴,七名竈,八名亥靈胎……
林玲兒看得入神,旁邊聽到聲音,道:“要吃嗎?”
章小魚掏出水鬼給的魷魚絲,遞過去。
林玲兒下意識接過來,然后客客氣氣地道謝,道:
“謝謝……”
臉色一僵。
章小魚眼睛彎起來,回答道:“不客氣。”
林玲兒只好憋著氣轉過頭,鼓了鼓腮幫子,看著影子一個一個出現,似乎是不想要承情,一邊咀嚼,一邊道:“你知道嗎?我們施展法術靠得是符箓,可在櫻島,他們也有一種叫做陰陽師的傳承,也是靠著咒語治鬼理氣。”
“其中最正統的一脈,出過叫安倍晴明的大陰陽師,但是我總覺得他不是陰陽師,沒那么簡單,他那一脈陰陽師信奉祭祀的主神是我們神州的泰山府君,最厲害的咒叫做泰山府君祭。”
“他就說過,名字就是最簡短的咒。”
“西方的惡魔好像也害怕被叫出真名。”
“修行界很多東西有相通的道理,我總覺得這影子有點邪門。”
林玲兒想了想,道:“不過既然知道名字,也沒有什么問題了。”
伴隨著第九盞燈,最后一個影子也出現了,那圓臉可愛的小道士一揮手,大聲道:
“第九影,魚全食不辨!”
但是那個影子卻根本沒有安定下來,反倒更為震怒,小道士呆住,再度大喊道,魚全食不辨!那影子突然昂首做怒吼,張牙舞爪狀,而后居然要揮手向著小道士砸下來,小道士呆住,林玲兒飛起一腳將那小道士踹得躺在被子上,避開了影子。
她要氣死了,大聲道:
“魚全食不辨不是它的名字,意思是名字的部分被蠹魚啃掉了,后人記錄的時候就把這個原因也記錄下了,你古文課肯定打瞌睡了!”
那影子趁著這個機會,突然從窗戶里溜了出去,林玲兒大步跑出去,其他小道士有些害怕,只有章小魚也跟著出去了,今夜夜空清朗,明月在天,能夠看到樹的影子,山的影子,那第九影混入了山的影子里,那山影一下掙脫出來。
變成了個巨大的怪物。
如同一只蛇亦或者龍屬,發出巨大仿佛怒斥的聲音,身體卻有豺狼的特征,人面,背后有翼,不知是否是錯覺,空氣中的水汽都濃郁起來。
它靠著影子掙脫出來。
而后這影子朝著微明宗山門一側的山脈飛去。
“是化蛇。”
感覺到了弟子居變化之處的衛淵,通過法壇觀察到了這異獸。
認出了這影子的本體。
化蛇,水獸,人面豺身,有翼,蛇行,聲音如叱呼,招大水。
這東西他很眼熟。
只是沒有想到這個時代居然還能見到,突然想到剛剛看到微明宗道藏的時候,看到上面說,微明宗的祖師原本是龍虎山高人,行走天下降妖除魔的時候,在這一帶發現一只巨大蛇妖發江中大水害人。
于是開壇做法,在天師府幫助下將其擒拿。
只是一時沒有好的方法取這妖物性命,再加上妄動其性命,又擔心其死前攪動水脈,導致生靈涂炭,那位高人便將其鎖在山下一處地方,以地肺陰火煉化此獠,又在附近立下山門,弟子為正一道分支,負責看守此物。
衛淵下意識當做了傳說故事看。
很多宗門道觀都會給祖師爺編造些故事,來吸引香客。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也是紀實文學?
衛淵心中忍不住吐槽。
這些師祖能不能在吹牛逼和紀實的時候分一分。
后人看起來很累的。
此刻外面已經騷亂起來,他一下提起劍匣琴盒,快步走出,奔出的時候,看到微明宗道士已經奔去阻攔化蛇的影子,弟子居距離這藏書樓很遠,衛淵有些擔心趕不及,想了想,抬手拍從劍匣里取出了放在下面的張道陵法劍。
趁眾人皆奔向弟子局方向時候,走入一側小樹林。
潛身于陰影。
天師府其實也有類似于飛劍之類的手段,但是也要開壇做法,常常能見到某地江中有妖物,天師府天師做法,符箓一拍桃木劍,木劍飛出入江中,頃刻江水波濤翻涌,鮮血遍染。
一般用的是桃木劍,或者雷擊木劍。
不過衛淵覺得自己手中這柄劍應該更符合規格。
定土為壇,衛淵取了幾顆石子疊起來,便當做是法壇,他已經知道,法壇典儀是用來增加和天空中那一道磅礴力量練聯系的作用,而因為特殊的緣故,他手背上的符箓才是調動力量的核心,一些規則可以簡化。
腳踏禹步,口誦真言。
取一道符,可到最后,衛淵才發現道藏記錄的飛劍法壇典儀里缺少最后一部分真傳。
這恐怕是各家各派都有不同的秘傳部分。
大部分道人都知道這常識,衛淵卻不知,事到臨頭,也只好硬著頭皮,三山指一掐,口中喝道:
“斬妖除魔,急急如律令!”
嘩啦一聲,黃符竟然真的自燃而起。
手中法劍錚然鳴嘯,連鞘飛起,盤旋一周,便朝著那山中飛去。
衛淵稍松了口氣,加快步伐追去。
身穿道袍的道人本來今日在商議應對修行太平道之人的事情,卻突然察覺到外界封印似乎松動,一驚之下,紛紛出來,這才發現那一只被鎮壓了數百年的蛇妖居然不知怎么又溜出來了。
似乎是施加影響,引誘晚輩弟子嘗試一些照影之法。
又奪取了這影子,打算靠著影子從外部打開山中的封印煉化。
這個時代,那些小道士可是每一家道派的命根子,動這幫小家伙的念頭,直接將所有道士都惹惱了,一位須發潔白的老道士怒罵一聲,當場便要往祖壇奔去開壇,要活劈了那家伙,好歹被拉住,而玄一和趙義心頭微驚,已是仗著年輕有力,快步奔下。
諸微明宗真傳一部分奔去弟子居,確認了晚輩弟子沒事,另一部分便直奔封印所在之處,將那化蛇影子圍住,一言不發,直接便是人手一發掌心雷,這門法咒比不得正統五雷咒威能,但是速度極快,抬手便是。
此處十數名道士的掌心雷齊齊轟出去。
倒也算是聲威浩大。
若是真在山門動了弟子,或許就會是直接五雷法伺候。
作為正一道的一支,這里是有真正意義上,代代相傳的法壇的。
那影子頃刻間便被打散,重歸于山川湖影。
眾道人中有一位面容威嚴,有絡腮胡子,雙目如虎的,他伸出手自那影子中抓出一個小道士的影子,那影子還要掙扎,給這道人一雙虎目一瞪,立刻便老老實實的。
這道人積威深重,那小道士哪怕是影子都害怕他。
虎目道人將這影子重新塞到一個葫蘆里,待會兒回去給續上。
眾多年少弟子都在弟子居,沒敢出來。
也就茅山林玲兒,以及章小魚兩個膽子大些,跟在了長輩們身后,看到這奇妙一幕,紛紛有些失神,林玲兒有些暢想,而章小魚看了看自己比正常人更為蒼白的手掌,臉上有些落寞。
活尸之類自然不可能執掌道門驅邪雷法。
林玲兒伸出手,拍了拍章小魚頭發。
然后右手山巔般掏出一張符就往章小魚額頭拍過去。
被章小魚打開。
這下倒是來不及感傷。
正當眾人覺得此事解決了的時候,玄一突然察覺不對,道:
“不對,這化蛇道行高深,也曾經和我們的先輩交手過,它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今日動手毫無所得。”
虎目道人愣了下,旋即神色驟變,道:“是調虎離山,封印!”
眾道人急急奔向封印古之化蛇的地方,奔出數步,遠遠見得天上明月高懸,一道飛影自地上快速掠過,直奔著那封印之處飛去,眾人目眥欲裂,抬手發咒已來不及,已能隱隱聽到猖狂大笑聲音:
“道士們,吾這驚喜爾等可滿意?!哈哈哈……”
突地一聲劍鳴,一柄古樸長劍連鞘從天而降,重重倒插在地。
幾乎是恰到好處將那影子鎮住。
在影子即將下潛時候釘穿。
狂笑之聲幾乎被捏住嗓子似地戛然而止,而后茫然,緊接著便是憤怒之聲:
“是誰?!”
“哪個臭牛鼻子?!”
衛淵藏在陰影之中,眼見著長劍飛鳴,化蛇盤旋怒喝,想了想,邁步走出,此地水汽濃郁,以御水之能環繞周身,在踏步走出的時候,通過水流折射變化,改變肉眼眼中的自己。
若有普通人在,就能看到他走出陰影一步。
仿佛跨越漫長歲月。
身上的黑色衛衣,變成了古樸道袍,短發變長,化作道髻,玉簪,腳下運動鞋也都變化,面容模糊不清,從一個現代青年,化作了古代道人,道袍避開全真正一兩教,衛淵自身見到過的,道袍制式只剩下了入蜀之年的張道陵。
他腳步聲輕緩,緩聲道:
“未曾想到,這個時代還有化蛇……”
PS:今日第一更…………三千四百字
本來想要二合一,想了想,先發一更……
另一更已經寫完一部分,盡量在十二點左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