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龍女的詢問讓開明的聲音微堵。
哪怕是驕縱如他也有些開不了口,說不出,你所心中喜好之人,竟然是要去和另外一個女子定親的,而為了能夠讓他能夠和那女子完成定親的事情,所以需要你的幫忙,需要你去鑄造一柄劍出來。
荒唐。
這實在是太荒唐了。
白澤面不改色地笑著道:“有些事情需要細談,但是這件事情,其實是會涉及到一樁極危險的事情,而如果說他沒有這把劍的話,之后遇到危險,恐怕會有性命之憂,這件事情你完全可以相信我的。”
“如果愿意的話,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坐一會兒。”
“詳細聊一聊。”
開明嘴角抽了抽,看著旁邊白澤滿臉純良地說著這些話。
這家伙的內心完全配不上祂的臉。
這是一只內心烏漆嘛黑的,美麗的生物。
是的,白澤的真容,既不是在博物館里面的頹廢大叔,也不是之前變化做直播時候的白發紅瞳大姐姐,甚至于不是伴隨著姬軒轅的那個慵懶文士,這些都只是變化之形體,白澤乃是天地所化生的生靈,而真正的美麗并不拘泥于性別陰陽,祂也沒有這些。
藍衫如雨落荷花池,白發垂落,雙瞳則如血玉。
但是心是黑的。
渾身都長了一身的懶骨頭。
年少時候的姬軒轅能夠從那個時代的蠻荒大荒當中走出來,靠著的可是白澤的面善心黑啊,否則的話,就當初姬軒轅那尚未練成神功,姬水旁邊做車輪家的孩子,還有白澤這張臉,怎么可能平平安安舒舒坦坦地生活著
只是開明萬萬沒想到,這個面善心黑的家伙是真的不講究。
青衫龍女挑了挑眉。
“生死之爭,不來找我,卻要你來,看來他是不知道了”
“你說我若是將你帶回人間去詢問,他會怎么想”
白澤撓了撓頭,笑著道:“大概是會覺得我多管閑事,然后又覺得太過于麻煩你了吧,但是這件事情確實是需要你來決定,而且,你應該也會答應我的哦,關于這個事情,我還是很有信心的。”
青衫龍女獻眼眸微垂,笑著道:“明幽見遠,自信地太狂妄了些。”
白澤道:“不不不,你弄錯了一點。”
藍衫白發,紅瞳如血的生靈道:
“我有信心的不是對于我,而是對于你啊。”
“不管是你心中如何懷疑,哪怕是已經有了九成的不信,但是只有那最后的一成遲疑,你都會聽,那一成的遲疑,便已經是全部了,你不會賭,也不愿去賭。”
青衫龍女獻注視著白澤,嗓音清冷:“你這樣很容易被殺。”
白澤摸了摸鼻子,雙手攤開,一臉無辜。
白發紅瞳的樣子無害而美麗。
足以化解九成九生命體的敵意,當祂的眸子注視著誰的時候,哪怕是再大的仇恨,都會讓人覺得,這是情有可原的,是應當聽祂繼續講述下去的,而不應該直接動手,那樣實在是太過于粗蠻了。
“所以我其實一直都收斂著的。”
青衫龍女腳步輕踏半步。
周圍的生死漣漪忽而地就開始散開了,就在他們的前面,已經出現了一條壯闊的,恢弘的,撕裂了生和死界限旋即又將這兩者重新匯聚在一起的玄奇之感,其中的位格不是神農看到的生機勃勃,也不是燭九陰鎮壓的九幽滄溟。
卻又比起這兩者更甚一籌。
這讓人感覺到一種大道輪回變化莫測之感。
這又是一種新的大道!
開明隱隱明悟,這樣繼續下去的話,眼前的青衫龍女未必不能夠自己走出一條道路,直到最后,再一次地,靠著自己走上道果之境,畢竟她原本就曾經靠著燭九陰的一半根基功體,體會過了道果境界是怎么樣的一番玄妙。
而今又有如此的機緣,再上巔峰,并不困難。
畢竟上山的道路也已經熟悉,縱然這一條路自己沒有辦法再走,但是一來燭九陰沒有拿走全部的底蘊,而來也知道山顛是如何的風景,是怎樣的方向,再上去也不困難,開明看地心中感慨,只是覺得時代變化,但是總是有天資縱橫之輩,也有遇到特殊奇遇之人。
白澤隨口閑談,將衛淵的劍陣,衛淵遇到的問題都齊齊地說出來。
以及為什么他需要來尋找青衫龍女獻來鑄造劍,又是鑄造什么樣的一柄劍。
作為明幽見遠的白澤都能夠完美地敘述出來。
祂看著前面的陰陽生死,輪轉之地,贊嘆一聲,道:“果然是玄妙之地。”
又看到了前面有無數的生死變化輪轉,以及化作了不少的生機,而后有死去的魂魄,其中有神族血裔,有百族之民,也有海外諸國的子民,甚至于還有不少的獸形的魂魄,都在這巨大的輪轉之地,經由無數的流光洗刷,最后逐漸遺忘自己的過去,而后走向新生。
“需要讓他們遺忘記憶,至少是開始的時候要遺忘。”
青衫龍女獻嗓音清冷。
“否則的話,人人都帶著記憶轉生。”
“蘇醒之后,必然還會有各種仇恨的延續,如此永無休止。”
白澤問道:“祝融不是說,希望眾生有限度地轉生,來彌補未曾完成的遺憾嗎”
龍女獻回答道:“是啊,但是不會記著這些仇恨的記憶,祝融留下了他的力量,在這些心中有遺憾的人心中留下了痕跡,前世因為饑餓而死的人,會去一飽食之家,前世身軀病痛的,留下的烙印,則是會讓他的一生都無病無痛。”
“而死于戰亂的,則會生于和平之世。”
“都是最基礎的滿足遺憾的法門。”
開明忍不住感慨道:“只能說畢竟還是火神祝融,真的是夠溫柔的。”
他看到前面有些身穿破舊道袍的魂魄也經過了死生輪轉的基礎規則轉世離去,坐見十方的力量看了一眼,認出來這些其實是在前一段時間當中,為了打破人間界面臨的困局而追隨關云長,張文遠,白起等人殺入了大荒的人間道門護法陰兵。
當時戰死,魂魄離散。
但是一點真靈不絕。
最后匯聚而來,來到了這里,然后重入輪回之中。
道門真修,不愛惜道行。
生前的時候仗劍入劫,可能是刀兵戰場,可能是妖魔亂世。
死后則魂魄不甘離去也不危害人間,化作陰兵庇護后輩弟子。
開明忍不住睜開眼睛,以權能看過去,看到他們其中都轉世到了和平時代的人間,有的去讀書了,有的則是在學習知識,有的放下了手里的劍,轉而去彈起了古琴,琴音悠揚,而最后這么多人里,唯獨一人則是仍舊走到山上,重入修行。
前世戰亂年間以身入劫,仗劍殺人救人死后的配劍在這少年道人上山的時候自然鳴嘯。
這孩子懵懂。
而當年親自將這些道門前輩的真靈兵馬交出去,讓本就為神州而死的他們死后繼續為了人族廝殺的老道士卻早已經跪在地上,對著一個生活在了和平時代的孩子而嚎啕大哭,淚流滿面。
饑餓而死者生于飽腹之家。
病痛者可有一世的身軀健康。
死國者生于和平之世。
有幫助,但是不多,雖然不多,卻也已經代表著火神最好的祝愿了。
“祝融還是人族火正。”
“他終究是這樣的。”
開明忍不住道了一聲,嘴角帶著些笑,視線延續,看到了在眾生輪回轉世的時候,生死之間的力量匯聚,在這可以直觀看到南海波濤和生死之間變化的山崖上,化作了一枚晶瑩剔透的珠子,其中蘊含有磅礴的氣機。
開明站在當時由那道人一劍劈裂的山崖之前看著這珠子,神色凝重起來。
“道果雛形!”
他忍不住看著旁邊跌落道果境界的青衫龍女。
縱然是猜測到了后者是有可能重新回到這個境界上的,但是竟然如此之快如此之迅速。
這讓之前被坑的差點魂飛魄散,好不容易掰回一局,還搞得自己底蘊虧空的開明不由得有些頹唐,這樣一比起來的話,自己會不會稍微有那么一點點地廢啊。
不不不!
絕不會如此!
不可能!不可能!
開明連連搖頭。
而白澤在這一路上,也已經將鑄造此劍的要求都說了一遍,最后青衫龍女忽而道:“也就是說,他是有死劫的,而這個死劫,需要補足他的四劍,以讓他劍陣圓滿,不會在出劍的時候出現問題,對嗎”
白澤點頭,道:“然也。”
他侃侃而談道:“雖然說只是靠著輪回之意多少是不夠的,但是作為雛形是可以的,等刀到了祝融回歸,再由祝融將這個雛形劍胚重新淬煉完整,就是大功告成了。”
青衫龍女獻不語。
她忽而道:“你說未來他本來是會戰死的,那么,這戰死之后,我做了些什么呢”
白澤和開明對視一眼,最后白澤道:
“若是衛淵戰死之后,你本來想要去救他的,但是卻未曾成功,因為你被燭九陰困住了......只是之后,幽冥暴動了,讓一個微明宗的孩子自盡以一身道行鎮壓,所以想來,之后你并沒有聽了燭九陰的話,留在這里罷。”
龍女似乎開心起來,眸子微微笑著:“是我會做的事情。”
她想了想,指著前面的南海劍淵。
這是當年道人出劍斬出來的,現在倒是正好做成生死之間的交錯,頗為玄妙。
她道:“這是生死之地,輪回之所,生死之間是大道,是大烘爐,最適合鑄劍。”
白澤和開明定神去看。
然后忽而一個不防備,看到了那邊的青衫龍女忽而動手,青色薄底繡鞋輕輕一碰,那垂于此地的道果雛形忽而飛出去,而后在白澤驚愕的目光中直接落入了這生死懸崖之中,進入烘爐,剎那之間迸裂四散!
開明朝著前面沖去,被生死之間的大氣焰反沖回來。
看著那道果雛形也開始匯聚化作了劍的痕跡,忍不住道:“你!你何苦啊!”
“拿著道果去給他鑄造劍,他根本還不上啊!”
“虧了,虧了!”
青衫龍女看著生死的界限,道:“可我讓他還了嗎”
開明和白澤怔住。
生死的火焰升起來,讓龍女的青衫朝著后面微微晃動著,她笑著道:“實在不行,你們也不必告訴他,只說這就只是靠著白澤你的權能找到的就是了,你不是正好要讓他欠你一個人情嗎這個正好了。”
白澤未曾勘破這樣的變化,訥訥道:“這么大的人情,他是還不上的啊。”
“再有錢也還不上道果鑄劍。”
“何況他窮。”
青衫龍女道:“還不上便還不上了。”
“他的性格,是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的,有誰欠了他的話,他不會在意;但是他欠了旁人的話,他就一定會永遠記住那個人的,這樣想起來,利用這個,我還真是有些卑劣的不像是神靈該有的雍容啊。”
“但我就是要讓他永遠都欠著我.....”
“這樣就可以,永遠忘不掉我。”
“永遠記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