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在那一道恢弘卻又弱小的劍光升騰而起之前,濁世的斗戰目光冰冷平靜,俯瞰著前面的對手————媧皇是有些棘手的,但是他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媧皇尚且沒有能夠恢復到巔峰期。
倒不如說,其自濁世天機的手段之下復蘇,本身就處于一種極端虛弱的狀態,根基大損,距離其身為道果境的巔峰狀態還有很大的距離,除去了那神出鬼沒,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施展出來的顛倒陰陽,并沒有太大的威脅。
而縉云氏和女魃。
雖然前者作為道果之下第一階梯的中堅水準。
后者身為昆侖天女當中,性格最是鋒利猛烈的一員。
無論如何,都不能夠看作是弱者。
但是現在他們兩個卻也都只是重創之身,不能算是全盛,于是濁世斗戰只當做這是尋常之戰,只需要注意規避顛倒陰陽之力,便也不算什么,雙目死死地盯著媧皇的雙手,只要其一動手便要打算出招攔截。
但是雖說是極為謹慎,神色動作卻仍舊從容不迫,淡淡道:「不過,媧皇你愿意出招來牽制住我,但是那些人族逃命的時候,卻是沒有半點的猶豫啊,我有些許的好奇,不知道媧皇你有沒有后悔創造這個種族。」
他提出一個鋒利的問題:
「一個會毫不猶豫地拋棄你的族裔,真的值得你去拯救嗎」
縉云吃了一大口的牛肉,嘲諷道:「就連大草原上的動物都知道,遇到完全不是對手的強者,得要去保護性命,再說了,他們留在這里做什么給你拿到手里面去當人質要挾媧皇嗎」
濁世斗戰平淡道:「可我聽說,人族不是說,有些東西,遠比性命重要嗎舍生而取義,是所欲有甚于生者,媧皇是人族的源頭,但是那些人族舍棄媧皇而保留自己的性命卻沒有絲毫的遲疑,如此不能不說是讓人失望啊。」
「今日一見,卻是失望,尤其失望。」
「哪怕是稍微有些遲疑,都可證明他們不曾忘記媧皇之恩啊。」
女魃冷聲道:
「妄言之說罷了,再說,以你的實力,大部分的人族根本反應不過來。」
濁世斗戰神色玩味,冷淡道:「不,有人反應過來。」
「但是他卻選擇了立刻將所有人都傳遞走了,讓他們去逃命去了。」
「哼,不過,正如同吾方才所說的一樣。」
「那些人逃命而去又有何用呢」
「不過都是螻蟻和廢物罷了,或許那是你所創造的人族當中的精銳,但是今日他們拋棄了你這個母親逃亡,面對著我連出手的勇氣都沒有,那么這一脈也廢了,所謂的道門也不過如此。」
「道門精銳都不過是這樣的水平,由此也可以看得出來,所謂的人族,不過泛泛而已。」
濁世的斗戰冷淡地道:
「不過只是因為一些個英雄而存在的,軟弱的種族罷了。,
「不然,為何連一個敢出手者都沒有呢」
女魃皺眉,打算要回答什么,但是一時間卻又沒有辦法說出東西反駁。
而媧皇的神色坦然:「他們本來弱小,面對著你本無反抗之力。」
「我寧愿孩子們能夠安然離開的。」
濁世斗戰毒辣道:
「愿意他們離開,和他們毫無反應轉頭便逃跑,是兩個事情。「
他在以言語讓媧皇分心,讓她出現哀傷的情緒,哪怕是只有一絲絲都可以,作為‘母親,,作為曾經因為人族甚至于有過死亡的母親,這樣的情況,不可能不讓她覺得難受,哪怕只有一絲絲。
一剎那就好,一剎那就好,就足以讓他出手了。
他在這個時候展現出了和無支祁既然不同的風格。
無支祁本尊在這里,是絕對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的,他絕不會耍心眼絕不會故意破人的心境,他甚至于恨不得對手的心境永遠處于巔峰,然后在巔峰之中,堂堂正正地正面擊敗對方。
如此才可以算得上一句酣暢淋漓,算得上一句痛快無比。
縉云也樂得拖延時間,一邊大口吞咽手中的牛肉恢復氣血和傷勢,一邊道:「你怎么知道那個老爺子不是為了保護孩子才把他們送走的沒準他還會回來并肩作戰呢!」
濁世斗戰似乎是聽到了某個極為可笑的笑話,竟是忍不住地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可笑可笑。」
「那不過只是個凡人,血肉之軀,抓住一瞬間的機會帶著他的那些徒子徒孫離開,我確實是可以稱贊他一句果決,但是你覺得,這樣不需要付出什么代價嗎「
「以人之力,舉起千萬斤之巨石,雖然一時間可以維持,但是放下巨石之后,則必然血管爆裂而死,他區區一介螻蟻,強撐著在吾的面前調動神魂,調用元氣,現在恐怕早就已經三魂飛走,氣魄散開了吧。」
「簡值是狂妄之輩!」
「你說他出手!」
濁世斗戰大笑不已:「呼哈哈哈哈,我知道你們是在等著援軍,但是這個時候,你們的援軍根本不可能來了啊,至于天機之主,媧皇遇襲,而他未曾第一時間出現,你們自然該放下希望了。」
「若他是真無敵,豈會重創之后枯坐數千年」
媧皇眼底出現了一絲擔憂,以及先前積累的,諸多道人迅速遠離的悵然。
一絲絲哪怕只是一絲。
也讓濁世斗戰抓到了機會,眼底瞬間亮起。
好機會!
正要出手,忽而一道劍光自山下而起,堂皇正大,恢弘壯闊,劈斬下來。
蒼老的聲音,去而復返。
「上清宗林守頤。」
「請了!」
濁世斗戰神色剎那凝滯。
山霞燦爛似是因為那諸多的元氣亂流,反倒是更為瑰麗。
已經遠去的道人猛地回過頭來,看到那一劍燦爛,逆著龍虎山的山路而斬向了那道果層次存在的方向,他們后來已經反應過來了,那出現在山上的,必然是隱隱聽到師長們提及的,道果層次的高人。
巔峰的巔峰,最強大的存在。
他們在這樣的存在攻擊下,倉惶得逃跑,這理所當然。
這自然是理所當然的。
對不對
這是理所當然的啊!
那么強大,我們怎么可能會是對手
反應過來的時候,連按著劍的手掌都在顫抖啊。
但是被人逼迫,舍下了客人和人族的源頭這是事實,是的,我們不是對手,不是對手的話,不跑不就是在找死嗎可是道門也在逃跑,師長帶著我們一起逃,一起避開了。
道是什么呢
那是因為衛館主不在,那是因為天師不在。
他們在心中不斷安慰自記,安撫著內心的恐懼。
逃避著恐懼。
可是道門的道,只是托庇護于強者的羽翼之下嗎
是嗎可是若不是如此的話,我們該怎么辦
先前心中的恐懼和對于修行的置疑不斷浮現出來,可是現在看著那遠遠的霞光一般的劍光,忽而心中的恐懼,擔憂就被斬碎了,那位老人最后的安排和吩咐,讓他們去各個城池,去阻止更大的災難爆發。
而他自己則是拔
出劍來,斬出最后的一劍,奔赴道者最后的落幕。
心正則念正,念正則法正。
道門入門第一課,正心意。
當年林守頤的師父們背著劍下山,行走于那個亂世的時候。
年少的林守頤心中對于家國存亡的恐懼和擔憂就消失了。
我們也會有這樣的一日。
讓弟子們退去,而自己持劍前行。
贏不贏是一件事情。
但是出不出劍,是另一回事。
道門最后一戒。
正心意。
那已經年過三十歲的道人忽而有種眼睛發酸,想要仰天大哭的感覺,他心神安寧下來,知道自己的長輩已經以自己的性命為他們指引出前方的道路,給出了回答,所以哪怕是面對至強者,也無需恐懼。
只需要亦如往日那樣,在師長的身后前行,且同樣給與未來的弟子指引即可。
道人轉身拱手一禮。
那最后如晚霞般的劍光湮滅了,在道果層次的面前,這一劍簡直是弱小的可憐,但是那道人將自己的劍拔出鞘來,右手拂過劍身,而后雙手持劍,道:「諸天炁蕩蕩,我道日昌隆。」
元氣的涌動尤其強烈,他掌中之劍爆發流光,朝著龍虎山飛去。
有年輕的少年,也有已經發梢有白發的中年男子。
或者高呼,或者低吟。
林玲兒雙目通紅,握著那把小木劍。
察覺到不對已經往龍虎山趕赴的道衍撐著傘,看著天穹許久,道:
「道門興盛,不是虛妄。」
龍虎山上林守頤最后一劍被輕描淡寫地被濁世道果破去。
老者本人拄著劍鞘站在了亭臺上閉著眼睛。
沒有生息。
如大日將要熄滅。
在他身后被救走的道人們各類配劍齊齊出鞘,連綿不絕。
如天上群星。
直奔龍虎山巔而去。
諸天蕩蕩我道日昌隆。
以此劍。
正我道門遇強拔劍之心!
PS:今日第四更…………
希望明天我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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