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堯和靳韜并沒有聊多久。
而直到聊天結束,靳韜也沒有透露,他到底調動到什么崗位。
一是因為骨子里根深蒂固的謹慎。
二來,也是因為楚堯沒有表現出很強烈的興趣,讓他覺得有些“失落”,沒必要說了。
靳韜能夠很清楚的感覺到,相比起之前,在帝都時,現在楚堯的姿態,顯得高了幾分。
其實他不是很明白。
明明之前……
自己在帝都,和楚堯沒有任何利益關系時,楚堯能表現出相當的熱情和親切。
但現在……
可能產生某些利益關系了,楚堯反而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冷淡?
簡直……不可思議。
完全不符合正常的人性。這個問題,靳韜想了很久。
他是一個非常擅長,也喜歡琢磨別人心思的人。
在一群人吃完飯喝完酒,在那里鬼哭狼嚎、撕心裂肺的唱歌,其實一點都不好聽,但楚堯始終微笑鼓掌的時候……
靳韜,忽然想明白了。
在帝都的熱情,是因為曾經是同學。
而如今的冷淡,是因為……僅僅是同學。
靳韜深吸口氣。
內心深處感受到一種無法言喻的震撼。
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
自己在觀察楚堯。
但楚堯,又何嘗不在觀察著自己?
很顯然,這一局,還是自己境界低了。
想到這里,靳韜不由苦笑,旋即收拾好心情,端起一杯酒,朝楚堯走了過去。
就在楚堯同學聚會的同一時間。
鵬城大學家屬院。
高婧端端正正,以一個瑜伽的姿態,盤腿坐在沙發上,腰背挺直,手中捧著本書。
《大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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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本寫改革開放以來一些盛極一時的民營企業興衰浮沉的故事,不算非常嚴肅的財經讀物,只能說對于民營經濟史有個更宏觀的了解。
書本身還是很有趣的,學習累了,也可換換腦子。
自然是王思慧推薦的。
這是從魔都回來的第二天,高婧已經回歸到正常的生活節奏。
運動,看書,學習,寫作業,做總結。
這基本上就是她一天生活的全部。
簡單,自律,充實。
逐漸有一種恬靜而平和的書卷氣息,在她身上形成,不經意間顯露出來。
現在還不是很明顯。
不過楚堯偶爾已經能感覺到。
比如昨天晚上,躺在床上聊天的時候,她就沒有聊日常瑣事,而是忽然說起《國富論》中的一句經典名言:
——從來不向他人乞求憐憫,而且訴諸于他們的自利之心。
——從來不向他人談自己的需要,而是只談對他們的好處。
這既是某種經濟學的道理。
也是另一個維度上為人處世的一種思考。
然后,兩人在床上興致勃勃的,就這個問題討論了很久。
最后,楚堯竟然沒說過她。
只好……睡服之。
這會兒。
砰砰砰!防盜門忽然被敲響,高婧眉頭微皺,從敲門的力度和節奏就聽得出來,不是楚堯。
她放下手中的書,起身走到門口。
“哪位?”
“我啊,上來看看你。”
聽出來了。
是虞美人的聲音。
想了想,高婧打開門鎖,讓她進來。
虞美人一身略顯中性風的裝束,黑色褲子,嘻哈風的黑白色潮衫,戴一頂帽子,顯得又美又酷。
仿佛是要去蹦迪。
這大晚上的。
“請進。你這是準備出門嗎?”
高婧笑著,禮貌客套。
“對啊,有點餓了,想出門吃夜宵,走唄,一起。”
虞美人笑容燦爛的說道,伸手去拉她的胳膊。
在女生間,這還算比較正常的動作。
不過,高婧卻下意識避開她的手。
這會兒腦子里想到的是,之前楚堯跟她說過,虞美人似乎是個蕾絲邊。
于是拒絕。
“你去吧,我晚上不吃東西的。”
“哎呀,走啦,正好我也有些事想和你聊聊。不吃夜宵就不吃夜宵,操場上散散步也是好的嘛。”
虞美人像是和她媽說話的語氣,帶著幾分軟萌和撒嬌。
高婧深深看了她一眼。
想了想。
“好,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換個衣服。”
片刻后。
高婧換了一身黑白色的運動服,小白鞋,站在虞美人面前,微微比她高半個頭。
兩人衣服配色有幾分相似,都是黑白色。
不過,一個是黑底白紋,一個是白底黑紋。
一個很簡約,一個略花哨。
虞美人深吸口氣。
她打量著高婧。
忽然發現,從身高,到腿型,再到胸圍,自己似乎都略遜色一籌。
也就臉,勉強半斤八兩。
很微妙的挫敗感。
自己在財富上完全可以徹底碾壓她,但這些天生的東西,當真是……比不過。
好像……還真是自古民間出美女。
放在十幾年前或者二十幾年前,那些風華絕代的港姐,大都出身不太好。
而這時,虞美人也很清楚的知道,高婧之所以也穿這樣的衣服……
目的,不言自明。
她,也是很驕傲的啊。
雖然她不說。
但隨隨便便一個小細節,便于無聲處反抗、且反擊,且勝。
“走啦。”
想著這些,虞美人轉身出門。
這次沒有再去試圖拉胳膊,或者拉手。
甚至有點不想和高婧并肩走。
兩人一前一后,下電梯,下樓,朝操場走去。
一路上吸引不少目光。
雖然高婧更高一點,將近一米七五。
不過虞美人也是一米七以上的。
兩個如此女神級別的妹紙,一起走在大學的校園里,還是相當吸引人眼球的。
有幾個大概是剛打完籃球回宿舍的男生,在遠處看著,猶豫著,想上來搭訕,卻最終還是放棄,沒那個勇氣。
光看兩人的氣質,就不是一般人。
注定都是神仙姐姐啊。
和她一起散步。
高婧這時想到的,是瑞信大廈。
是瑞信大廈樓下,虞美人的那些個豪車。
以及,她已經和以后可能為楚堯事業提供的幫助。
想著這些,她主動上前,并肩而行,沒頭沒腦的說道:“謝謝你。”
虞美人轉頭,微仰,看了她一眼,瞬間明白她在謝什么,搖頭笑笑。
“他已經謝過了。”
說這話的時候,虞美人莫名感到,心跳加速幾分。
有種在危險邊緣,瘋狂試探的感覺,又像是被捆起來的感覺,很刺激。
不過,她很快深呼吸,想到楚堯那冰冷到讓人不寒而栗的眼神,迅速將那些小心思壓下去。
“可以給我講講你們的故事嗎?”
“就挺好奇的。”
虞美人若無其事的問道。
“可以啊。”
高婧微一思索,笑著點頭。
兩人繞著操場走了三圈,大概半個小時左右。
高婧閑聊的語氣,把自己和楚堯認識的全過程,給她講了一遍。
包括自己完整而真實的心路歷程。
父親入獄,癌癥晚期,自己打三份工,心態瀕臨崩潰,主動勾引,互相傾心。
以及一些甜蜜互動的小細節。
猶如一個女生,在和閨蜜幸福分享自己和男朋友的故事。
對于那些自己略顯不堪的地方,高婧也沒有刻意美化,只是原原本本的講著事實。
她現在已經可以很坦然的面對。
我自己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樣的人,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也知道。
至于別人會怎么想,那是你的事。
被誤解是表達者的宿命。
照顧誤解者,卻并非表達者的責任。
虞美人沉默的聽著。
或點頭,或嗯,或隨意附和……
直到……聽完整個故事,她靜靜的看著高婧,露出個真誠,還帶著幾絲羨慕的笑容。
“真好。”
“是啊,還好啦,幸運吧。”
高婧笑著回應。
“所以你們會在四年后結婚?”
虞美人再次問道,好奇的語氣,期待的表情,顯得很正常。
“是這么說的啊,可以后的事,誰能說得清楚,一定能成呢?也許會有人從中阻攔,搗亂,都是有可能的。”高婧笑得更加燦爛。
這話,虞美人沉默下來。
片刻后,她平靜說道:“我從小接受的教育告訴我,男人都是花心的,沒有一個不好色。”
高婧還是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點頭:“是啊是啊,我從小接受的教育,也是這樣說的。大豬蹄子。”
兩人相互對視著,都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吐槽男人,真的是很歡樂的一件事情呢。
就像男人在一起喝酒吹牛時,聊些開車和修車的話題一樣。
“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楚堯變心呢?”
一片笑聲中,虞美人再次笑著問道。
這時。
高婧臉上的笑容收斂了,眼神平靜而認真。
她想了想,輕聲說道:“我覺得,女人不應該這樣活,你與其整天想著他在外面做什么,還不如把更多的心思,用在自我成長上。”
“就像你媽媽,你媽媽當然是極好的,不過在感情上,顯然還是會有女人天然的弱勢,她……并不幸福。”
“再拿我和楚堯來舉例,其實我未嘗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我們分開,會是什么場面,因為什么原因。”
“原因我想不到,但我唯一能想到的場面就是,他當著我的面,指著我的鼻子,說——滾吧,我不要你了。”
“除了這個,其它一切,都不是問題,都是可以解決,可以協商的。”
“要我說呢,親密關系,不是非黑即白,一用力就能頒斷的,它是一個很有彈性的……像是彈簧一樣,可以壓,也可以拉,要保養,也要上潤滑油……”
高婧娓娓道來。
像是在做一場學術報告。
虞美人安安靜靜的聽著。
低著頭。
看著橘黃色路燈下,自己比高婧短一截的影子。
再聽著她此時此刻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這他媽是一個什么樣的女人啊?
哎……
虞美人心中,只感覺到一種極其強烈的……自慚形穢。
以及人生從小到大,從未有過的,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