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和劉立桿,在大樟樹下飯店吃好了飯,還讓老板打包了一份蘿卜炒牛肉,一份醬鴨,一份生炒雞,還有一份辣子魚塊,以備半夜里堵在路上的時候,當夜宵吃。
當他們看到這里的柜臺里面,居然還有“千杯少”酒的時候,兩個人幾乎同時就想到了,讓老板把店里還剩下的兩箱多酒,全部搬到他們車上去。
這可是當年他們在高磡上每日必喝的槍斃燒,真是想死它了,找遍了整個海城也沒有找到,在杭城也沒有看到。
從永城到龍游的這一段國道,道路雖然不寬,但因為平時車少,路面還是很平整的,加上是碎石路,雖然是下雪天,開起來也沒有柏油路那么容易打滑,這讓他們心里,又燃起了希望的火焰,但愿這樣的碎石路,能一直通到江西。
但是好景不長,開到了龍游,從金華、溫州、麗水幾個方向過來,去往江西、湖南的車子都交匯了進來,路上的車子一下子增加了很多,道路也變成了柏油路,好在交警也增加了很多,這一路往前,雖然慢,但還沒有被堵住,也算順利。
他們總算是在晚上十點多鐘,抵達了衢州市,從衢州市再往前,就是衢州市下屬的常山縣,出了常山就出了浙江,到了江西的玉山縣,玉山是屬于上饒地區的,過了玉山,就到上饒市了。
他們十二點多鐘到了常山,常山到上饒只有八十多公里,但一出常山,他們的頭就大了,下雪天,山區道路,還在修路,那些臨時指示牌很快把連綿不絕的車隊,指引著離開320國道,開進了兩省交界處路況復雜的省道和縣道,甚至鄉道。
他們跟著指示牌轉轉轉,停下來,繳費過境,以為是出了浙江,開出去不遠,又有村民用竹竿攔著的收費站,讓他們交五元錢,一問,他們又回到浙江了。
往前繼續開,又是一個收費站,這一次收費的說他們是江西的,看他們的車子是浙江牌照,還告訴他們說,前面那些路牌,是你們浙江人自己亂寫的,就是要把這么多車子引過去收錢。
張晨和劉立桿不知道,要是他們的車牌是江西的,前面浙江的會不會說是江西老表亂寫的?
他們就這樣在山區的縣鄉道上轉著,這些平時沒多少重型車走的道路,哪里經受得了這么多集裝箱車和載重車的碾壓,道路早就變得坑坑洼洼,到處都是泥濘,都是一個個有差不多他們一輛車這么大的坑,他們就像是從一個個坑里爬出來,又開進了一個個坑里。
就是爬,也沒有爬出多遠,所有的車就都被堵住了,這時候天上又開始飄起了鵝毛大雪。
這里的情景,就和在國道上不一樣了,堵車了也沒有人敢下車,你打開車門,車門外就是水坑,想生火,也找不到一塊干地。
所有人都只敢龜縮在車里,就是小便急了,也只能把車門打開,半蹲在車里朝車外掃射,反正這樣的日子,在這樣的路上,基本就看不到女人,沒什么好害羞的。
你就是想害羞,也不可能,整條道路上一片雪亮,那些載重車的前后車燈,把一整條山谷都照亮了,每個人在車里的動作,你就是不開車燈,后面的車也看得一清二楚。
張晨和劉立桿,干脆把座位后移,把汽車的遠近燈都關了,拿出酒菜,在車里喝起了酒。
打開一瓶槍斃燒,拿出從飯店拿來的一次性塑料杯,那杯子倒來倒去的很麻煩,兩個人干脆不用杯子,酒瓶在你我手中傳遞,你一口我一口這樣喝了起來。
半瓶酒喝掉,看看油表已經快沒油了,兩個人就把車子熄火,用飯店里裝菜來的塑料袋,套在鞋子外面,下車從尾箱里,拿出一桶汽油,給汽車加油。
他們正在加油,從后面的一輛桑塔納上面,下來一個人,幾乎是淌著冰冷刺骨的泥水過來的,他走到他們身邊,一雙皮鞋和褲腳,都浸在爛泥潭里。
他和張晨劉立桿說,能不能賣他一點汽油,他的車快沒有油了,為了省油,他停在這里,已經熄過好幾次火了,可車上有小孩,他不敢熄太久,這鬼天氣,太冷了。
張晨和劉立桿朝后面看看,果然看到他車上的副駕座上,坐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
劉立桿說:“這種天氣,還帶小孩出來?”
對方說:“沒辦法,他媽媽在鉛山工作,生病了,我要帶他去看她。”
張晨把桶放下來,里面還有半桶油,他把那半桶油,連桶一起送給了他,對方說太多了太多了,我只要這里的一半,應該可以撐到加油站。
張晨說沒事,我們車上還有,你拿去吧,別凍著了孩子。
對方要付錢,劉立桿和張晨堅持不要,劉立桿說,這點油又沒有幾個錢。
對方千恩萬謝,提著桶,淌著泥水走回去。
張晨和劉立桿,回到車上,啟動了發動機繼續喝酒,等他們把一瓶酒喝完,外面的光線也漸漸暗了下來,原來是那些大貨車,也感覺通車一下子無望,也把車燈給關了。
光線越來越暗,四周終于完全沉入了黑暗中。
張晨和劉立桿,兩個人躺在那里聊天,剛喝了酒,今天一天又實在太累,兩個人沒聊幾句,就睡著了。
等到有人敲他們的玻璃,他們坐起來看看,外面重新一片雪亮,天也已經蒙蒙亮了。
敲他們玻璃的,是昨晚來問他們買汽油的那個人,劉立桿搖下車窗,他說,前面好像已經通車,我看你們睡著了,就來叫叫你們。
劉立桿趕緊說謝謝,謝謝!
張晨問:“你油還夠嗎?”
“夠夠,謝謝你們!”
他朝張晨和劉立桿揮了揮手,走回去自己車上。
終于通車了,所有的車,都興奮地按起了喇叭。
他們沿著五三大道,進入了上饒市區,五三大道開到人民廣場,左轉就是贛東北大道,開車開到底,就到了信江大橋,過了大橋,贛東北大道也就到了頭。
上饒的城市面積不大,比金華還小一點,但這里卻出乎張晨和劉立桿的意料,這里的城市建設,和當時杭城的武林廣場和解百一帶當然不能比,但比當時杭城的其他地方,一點也不差。
上饒因為是革命老區,所以能得到中央很多政策上的支持,和資金的扶持,再加上當年在這里參加革命老同志們,懷著反哺革命老區的情結,從各方面對上饒的建設進行了很大的幫助,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結果。
贛東北大道是上饒的主要商業街區之一,中間是很寬很漂亮的一條綠化帶,綠化帶的兩旁,是一邊一條行車道,行車道的兩邊,是比車道還要寬的人行道。
張晨和劉立桿到了這里,看到兩邊的樓房,有些傻眼了,雖說這里的樓房不高,沒有超過十層的,但數量不少,他們只聽二貨說,他們在這里做工程,也沒說是土建工程還是裝潢工程。
老譚他們原來是做裝修的,應該說是做裝修更合理,但一個裝修項目,要是隱藏在這么多的樓房里,怎么去找?
他們把車停在人民廣場上,站在車外,朝四下茫然四顧。
張晨突然笑了起來,罵道:“真他媽的笨!”
“怎么了?”劉立桿問。
“二貨說老譚是腳手架塌下來摔傷的,室內裝修要什么腳手架?就是有腳手架,摔下來也沒多大的事,肯定是室外的。”
“對啊!”劉立桿也哈哈大笑起來。
兩個人當即決定,從人民廣場這側下去,到信江大橋,再調頭開上來。
他們把整條贛東北大道開了兩遍,重新回到了人民廣場,也沒有看到有腳手架。
兩個人再一次站在車外,茫然四顧。
這一次是劉立桿突然笑了起來,罵道:“真他媽的笨!”
“怎么了?”張晨問。
“二貨都告訴我們,腳手架塌了,包工頭跑了,我們還要找腳手架,是不是有病?”劉立桿問。
張晨笑了起來。
不過,就是沒有腳手架,這街道兩邊,也沒看到有什么在建工程。而且,最麻煩的是,二貨還沒有說,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事。
這一下,兩個人又是一派的茫然,陷入了一團亂麻中。
劉立桿看著路口一個戴著紅袖箍,手里揮舞著一面小紅旗,在指揮交通的中年人,突然想到,這個人天天在這里上班,要是附近有什么工地腳手架倒塌,他說不定會知道。
劉立桿朝他走了過去,遞了一支香煙給他,問他這附近,是不是有什么建筑工地,腳手架倒下來的事情發生?
“有有有,聽說還傷了好多人。”
對方點頭說,劉立桿大喜,趕緊朝張晨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張晨連忙跑了過來。
劉立桿問他在哪里,對方指著贛東北大道里面和他們說,看到沒有,這里進去,那個三叉路口,中山路,中山路進去,兩百米,有一個賣金利來領帶的,就那個領帶店邊上的房子就是,就那里腳手架倒下來。
兩個人趕緊謝過那人,開車朝那邊過去。
“這他媽的二貨,中山路就直接說中山路好了,還跑出來一個贛東北大道。”張晨罵道。
劉立桿笑道:“不這樣怎么叫二貨,他是怕你太笨,找不到中山路,就告訴你一條大一點的路。”
“去你媽的!”張晨罵道,“看我等下怎么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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