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一兩天,不用事先約定,甚至都不用有什么表示,劉立桿一個人在辦公室里,待到十點多鐘,就會去對面的椰島大酒店,乘電梯到八樓,走到809房間門口,剛按一下門鈴,門就會打開一條縫,鄭煒一把就把他拉了進去。
他想來的時候,往往也正是鄭煒很想他的時候,鄭煒已經洗好澡,穿著睡裙在等他了。
兩個人就在門后,劉立桿背靠著衛生間的墻壁站著,擁抱著親吻著,直到鄭煒感到一陣陣的暈眩,人都快窒息倒下去,連聲音都顫抖了,她和劉立桿說:“去,快去洗澡,我等你。”
鄭煒平時不抽煙,但完事以后,她會問劉立桿要煙抽,劉立桿還是那樣,把煙叼在嘴里,點著,鄭煒已經轉過來,閉著眼睛,頭微微上仰著,劉立桿把煙放進她的嘴里,然后自己點著一根,兩個人抽著煙,說著話。
“完蛋了。”鄭煒嘆了口氣。
“怎么了?”劉立桿問。
“這樣會上癮,會成為習慣的。”
劉立桿不知道她說的是抽煙還是那事,劉立桿淡淡地說:“那就成為習慣好了。”
“不行,那樣我會離不開你的。”
“那就不要離開。”
鄭煒沉默著,過了一會,長長地嘆了口氣:“你不懂,這事,沒有你想象得那么簡單。”
“哼,有多復雜。”
“很復雜,這會牽涉到很多的人和事。”鄭煒微微蹙了蹙眉頭,自言自語般地說:“從小我就知道會這樣,我他媽的就是一個代碼,一個符號,那時有句話怎么說來著,我是革命的螺絲釘,哪里需要往哪里鉆,我覺得我就是這樣,去他媽的!”
鄭煒平時很少說粗話,但她說粗話的時候,一點也沒有粗俗的感覺,反倒有一種干脆和爽朗的勁,劉立桿覺得,甚至有一點性感,他很喜歡。
他也很喜歡她抽煙的樣子,眼睛看著前方,若有所思,修長的手指,猩紅的嘴唇,動作輕盈地把煙放進嘴里,蜻蜓點水一般,輕吸一口就離開,那樣子特別的優雅。
鄭煒抽煙,煙并不吸進去,而是到了口腔就輕輕地吐出來,嘬圓的嘴唇,會帶有細微的哨聲,有時候她會轉過頭來,把煙吐在劉立桿的臉上,煙味混合著她香水的味道,還有口腔里溫熱的氣息,讓劉立桿感到特別的刺激。
鄭煒不想繼續進行有關自己和劉立桿的話題,她把話題轉移到了工作上,和劉立桿說:“我們的方案被否了,明天孫猴會正式通知你。”
“為什么?”劉立桿問。
“還是土老財的思路唄,覺得自己抱著一只金雞,舍不得放。”鄭煒輕輕地笑著,“這也怪你,原先的方案當初還是你提的,正好,他們可以用過去的你,來反駁現在的你,你這是自討苦吃。”
劉立桿看到海南現在的氣勢,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安,他覺得這個氣勢來得太猛了,就像他編劇寫劇本,如果戲一開始就是高潮,沒有鋪墊,這樣的戲雖然一開始很能吸引觀眾的眼球,讓他們有了繼續看下去的欲望,但這樣的戲,后面往往很難收拾,十之七八會爛尾。
因為觀眾的胃口和期望值一開始就被你吊得很高了,接下來只會越來越失望,最后是還沒等到你收尾,觀眾的信心和興趣就已經潰散,早就離你而去。
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岡。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能做到這么淡定的前提,必須是我自一口真氣足。
氣長,聲音才可以傳得遠,而不是音量的高低。
劉立桿覺得,這來勢洶洶的大潮落下來的時候,說不定會把很多的東西很多的人,拍碎在沙灘上,這也是他從劉蕓那里學來的冷靜,從黃宏光那里得來的教訓。
劉立桿的想法是,趁著這個機會,馬上改變他們原來京海國際金融中心只租不售的想法,馬上開售,一定會成為這些潮水一樣從大陸涌過來的投資客眼里的香餑餑,這個項目,現在還在打樁,就可以短時間地售罄,利潤和后續的建設資金,就都已經落進口袋了。
如果只租不售的話,那就必須等項目完工驗收,已經可以使用才能進行,最少也還需要二十一個月。
這樣做,雖然原來預計的長期收入沒有了,但資金回籠以后,還可以馬上投入到其他短平快的項目,一樣可以趁這波熱潮沒有退去之前,賺到其他的利潤。
鄭煒支持劉立桿的這個想法,她也認為,京海國際金融中心這個項目的投資太大,哪怕從預防資金風險的角度考慮,也應該盡早地收回投資。
這個事情,劉立桿已經和孫猴說過很多次了,孫猴每次都是說,他們再考慮考慮,商量商量,原來的那個方案,是報給上級行同意的,現在修改方案,也需要上級行同意。
劉立桿知道他們的想法,無非是覺得自己不差錢,后續的建設資金沒有問題,而且,他們預判,海南的房子就和他們當初買的土地一樣,會長期增值,現在把它賣了,是短視的,相反,劉立桿原來的方案,才是一個長久的,有遠見的方案。
鄭煒還提醒劉立桿,這個方案要是報到上級行,上級行肯定會反對,因為只租不售的話,等于是他們行在海南,始終有這么一塊重大的資產,這無論是從面子,還是從今后他們行在海南的業務擴張來說,都是有好處的。
最重要的是,上級行并不需要為投資造成的風險,承擔直接的責任。
現在自己的提議正式被拒絕,看樣子鄭煒的判斷是正確的。
“怎么,是不是有點沮喪?”鄭煒用胳膊肘碰了碰劉立桿的胳膊,問道。
“沒有,我提的時候就想過,他們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會拒絕。”劉立桿說。
“還是有一點吧?”
“好吧,有一點。”劉立桿笑道。
“放心,在這件事上,我始終站在你這邊,哪怕方案被拒絕了。”
“謝謝。”
鄭煒吸了口煙,輕輕地噴在劉立桿的臉上,再吸一口,又噴在他的臉上,劉立桿受不了了,要動手動腳,鄭煒說,再歇一會,劉立桿只能乖乖地坐著。
“問你一件事情。”鄭煒說。
“什么?”
“你知不知道,為什么老蔣八年抗戰那么艱難,他都堅持下來了,但到了解放戰爭,兵強馬壯的,不過三年,就摧枯拉朽,迅速被我們殲滅?”
劉立桿笑道:“我怎么知道,我沒研究過這個。”
“我爺爺總結過。”
“哦,怎么說的?”劉立桿來了興趣。
“我爺爺說,抗戰的時候,老蔣自己在重慶,要躲日本人的炸彈,保命都來不及,那時全國的軍隊分散在各地,各自為陣各自為戰,老蔣其實沒有能力,也沒有可能實際指揮這些部隊。
“像臺兒莊,是李宗仁在指揮的,長沙戰役,老蔣根本不同意,是薛岳堅持要打的,老蔣也沒有辦法,所以這些戰役都取得了勝利。
“到了解放戰爭,老蔣肥了,也沒人轟炸他了,可以坐著美齡號飛來飛去了,結果造成了一個什么想象,那就是老蔣常常越俎代庖,自己上陣去替一線指揮員指揮,而那些一線指揮員,國民黨的那些將官,又脫離了前線指揮陣地,躲在了大部隊的后面。
“反過來,我們的一線指揮員的戰役指揮權得到了充分的尊重,他們可以根據戰場瞬息萬變的情況,靈活機動地做出決定。
“淮海戰役那么關鍵的時刻,怎么圍追黃維兵團,粟裕七天七夜沒睡覺,日夜守候在電話機旁,拿住電話機指揮戰斗,調整戰力部署,你想,他要是不停地請示不停地聽指示,這個仗還怎么打,怎么可能會打贏?
“而我們所有的一線指揮員,又直接把指揮所前移到了前沿陣地,戰場的變化就在他們眼里,你說,這樣的兩支部隊一交鋒,還不是輸贏立判?”
劉立桿點了點頭,他覺得這個有道理。
“我們現在,像不像老蔣的部隊?我們在前線,但是我們卻沒有決定權,有決定權的,又對前線的情況根本不了解?”
鄭煒問,劉立桿說:“像,太像了!”
“要么,我們自己干吧?”鄭煒突然冒出了一句。
劉立桿嚇了一跳,他問:“什么,你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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