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雅琴走進了老倪的辦公室,老倪坐在那里,抬起頭看著她進來,陳雅琴問:“任溶溶被開除了?”
“把門關上。”老倪說。
陳雅琴轉身,走過去“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再走回來,老倪用頭點了點辦公桌對面的椅子,和陳雅琴說:“坐下。”
陳雅琴一屁股坐了下來,氣鼓鼓地問:“我問你,任溶溶是不是被開除了?”
“對。”老倪說。
“為什么?”陳雅琴問。
“為什么?出了這么大的事情,總要有人負責吧,你、我、她,我們三個,誰負責?”
“任溶溶做錯了什么?”
“結果就在那里,總是有人做錯了,才會出現這樣的結果吧,誰做錯了,不是她,還是你?”
“是你!”陳雅琴看著老倪,直愣愣地說:“是你堅持不肯平倉,才造成損失擴大的。”
“笑話。”老倪說,“鍵盤在你們手里,賬戶和交易密碼都在你們手里,對了,你現在應該做的第一件事,是不是馬上把交易密碼改了,人不在這里了,別讓她登陸賬戶亂來。”
陳雅琴驚了一下,雖然她不相信任溶溶會做出這樣的事,但老倪的提醒是對的,這是有人離職之后,必須要馬上做的事情,特別是任溶溶走的時候,那么憤怒,一個憤怒的人,就不能用她正常時候的行為去評斷她了。
搞得不好,還真的可能會登陸進系統,進行一番胡亂操作,等到他們發現,回過神來,所有她的建倉,都被穿倉了,這樣來報復老倪。
陳雅琴馬上把老倪桌上的電腦,轉過來,面對著自己,老倪把鍵盤遞了過來,陳雅琴登陸到系統之后,看到一切都還正常,她輕吁口氣,接著把交易密碼改了,這才算是放下了心。
陳雅琴把電腦轉回去,把鍵盤往老倪那邊一推,她說:
“來,繼續狡辯。”
“我前面說到哪里了?”老倪問。
“鍵盤和密碼在我們手里。”
“對,鍵盤和密碼在你們手里,你們真的要操作,我能攔住嗎?”老倪問。
“胡扯,交易是有紀律的,你是老板,你沒有下指令,我們怎么能隨便操作?”陳雅琴瞪著老倪問。
“是嗎,那做空韓元和日元呢?你們哪一單通過我了?”老倪問,“你們和我說的,開香港賬戶,可是做套期保值,結果呢,你們去炒匯了,我都還不知道吧?”
陳雅琴還是瞪著老倪,但被他問得啞口無言,老倪繼續說:
“別忘了,你們才是專業人士,為什么需要你們這些專業人士,就是需要你們去做專業的判斷,做專業的決策,和專業的行動。”老倪說,“我是個門外漢,我所說所做的,肯定都不是專業的,不然,要你們專業人士干什么,我什么都自己做好了。
“需要你們,就是讓你們來糾正和改造我,結果好嘛,事情出來了,你們這些專業人士,把責任都往我這頭上推,你們好意思嗎?”
“可我們提醒過你了,最早,那天晚上,我和任溶溶商量之后,就覺得有危險,打你電話,你不接,接了也是罵人……”
“我花錢請了一堆的專業人士,結果還要凌晨三點鐘打電話,把我吵醒,來聽我這個非專業人士的意見,對嗎?”老倪問。
“可如果那天就決定了,現在至少損失可以減一半。”
“胡鬧,我就是不接電話,你們是死人啊,不會自己去做?我前面已經說了,鍵盤和密碼都在你們手里。”
陳雅琴霍地站了起來,叫道:“你的意思是,以后我們可以不經過你同意,胡亂操作,對嗎?”
老倪一拍桌子,也站了起來:“不是以后,是以前你們就這么做了,說,我有沒有不尊重你們?知道你們沒做套期保值,而是去炒匯了,我有沒有批評過你們一次,我有沒有講半句話?一直就這樣做,這次怎么,想起來要聽我的意見,想起來要尊重我了?”
陳雅琴氣鼓鼓的,但又一次被老倪問住了,陳雅琴在心里罵著自己,哎呀呀,你的嘴怎么這么笨,明明是自己有道理的,怎么一說起來,又變成是自己沒有道理,道理都跑到老倪那一邊去了?
這是怎么回事?
“要說事就坐下好好說,不說你就回辦公室去。”老倪緩和了語氣,和陳雅琴說。
“我不回去。”陳雅琴沒好氣地說。
“那你想干什么?”
“我要和你說清楚。”
“好啊。”老倪笑了起來,“我也想和你說清楚。”
陳雅琴看了老倪一眼,看到他嬉皮笑臉的,就更氣不打一處來,罵道:
“你笑什么?笑屁啊,皮笑肉不笑,笑面虎,兩面三刀,笑里藏刀,陰險又狡詐。”
陳雅琴這么一頓連珠炮,其實已經落了下風,這已經不是在談公事,而是私事了,甚至是因為兩個人關系曾經很親密,有點放肆和撒嬌的成分了。
老倪這個老甲魚,一聽就放下了心,他把身子往后面大班椅背上一靠,繼續笑著:
“說,說,還有什么詞,都說出來,要不要我幫你去找一本詞典?”
陳雅琴罵道:“無聊!”
老倪伸出右手,在桌子上輕輕拍了一下,說:“好,那就來說點不無聊的,其實,雅琴……”
“別這么叫我,惡心。”陳雅琴罵道。
“好好,那我應該叫你什么?”
老倪看著陳雅琴問,陳雅琴也不知道他應該叫自己什么,只是覺得,叫雅琴太過親熱,讓她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陳雅琴說:
“隨便。”
老倪微微一笑,和她說:“陳雅琴,叫陳雅琴可以吧?陳雅琴,我要是和你說,其實我早就知道有這一天,這都是我事先安排好的,你會怎么想?”
“什么意思?”陳雅琴問,這一下她是真的糊涂了。
“從小任最早來的時候,你知道我為什么就安排你和她在一起嗎?她是通過你來接近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但反過來,我也是讓你跟著她去學,我相信,你有一天,肯定會超過她的,從這次的事情,就看出來了,你的判斷力和分析的能力,已經超過她了。
“她走不走,對我來說,我真的是無所謂,我真正在乎的是你,這個部門這么重要,你以為我隨隨便便會交給一個不知根知底的人嗎?交給你,我才會真正放心,不管怎么說,我們也是……也是親戚吧,我信得過你。
“所以我說,有這一天,我早就知道,她要走,我也根本不在乎。
“陳雅琴,你已經成熟了,成長起來了,她在你們的那個部門,已經是可有可無,現在走了,正好,我馬上任命你當金融業務部的經理。”
“不要。”陳雅琴趕緊搖頭,她說:“任溶溶要是不干,我也不干,我和她同進退。”
老倪看著陳雅琴,搖了搖頭,他說:“你不會的。”
“什么不會。”
“你不會撂挑子不干的。”
“誰說不會,我現在就向你辭職。”陳雅琴說。
老倪把桌上的電話,往陳雅琴這邊推了推,和她說:
“你別忘了,你的老板不是我一個,還有兩個,劉立桿和孟平,來來,你來打個電話給孟平,告訴他,你不干了,還有,順便再告訴他,你不干的原因,是因為我開除了任溶溶,而她,剛剛給我造成了三個多億的虧損,來,你來和孟平說。”
陳雅琴覺得,自己霎時就慌亂了起來,她瞪了老倪一眼,站起來,一聲不吭就走了,走到外面走廊,覺得不對不對,好像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說清楚。
她轉身又走了回去,老倪見她去了又回來了,問:“還有什么事?”
“你告訴我,你前面和任溶溶談事情,瞎扯了什么,怎么就扯到我了?”陳雅琴問。
老倪驚訝地反問:“我和她談讓她走的事情,怎么可能扯到你?”
“那她怎么對我有那么大的敵意,好像是我害她被開除的,朝我發那么大的火?”陳雅琴問。
“那你要去問她啊,干嘛來問我,你們女人家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老倪一臉的無辜。
陳雅琴哼了一聲,罵道:“屁,女人家的事情,你怎么會不知道,我看你一天到晚想的就是女人。”
老倪本來想說,我也想你了,這回頭草,其實也很香。
但看到陳雅琴已經轉身走了出去,老倪就沒有說,只是看著她的背影,差一點就笑出來。
他當然知道任溶溶為什么回辦公室,會發那么大的火。
老倪在和任溶溶談話的時候,一方面指責任溶溶,一方面又不停地夸著陳雅琴的能干和判斷準確,老倪在說話中,有意無意流露出來,讓任溶溶感覺,這些話,就是陳雅琴寫給自己的那份總結里說的,這當然讓任溶溶感到心里很窩火,有一種被人背后捅刀的感覺。
老倪之所以要挑撥任溶溶和陳雅琴之間的關系,還就是前面陳雅琴說的,老倪太了解陳雅琴了,他知道如果讓任溶溶感到很委屈,引起陳雅琴的同情,按陳雅琴那個人的脾氣,她還真的會和她同進退。
兩個人一起拍拍屁股都走了,那事情不就汪蕩了,這個部門還怎么搞?
老倪本來是想激任溶溶去扇陳雅琴一個巴掌,這就徹底斷了陳雅琴和她同進退的念頭。
只是沒想到,任溶溶沒扇陳雅琴,只是砸了一臺計算器,不過效果一樣。
老倪嘿嘿地笑,心想,這些小姑娘,還是嫩,哪里是我的對手,看我怎么把你們玩得團團轉。
陳雅琴回到了辦公室,和馬麗、寶娟她們,說了新的交易密碼,和她們說,平倉平倉,全部平倉。
“雅琴姐,日元也平倉?”馬麗問。
陳雅琴說對。
“內盤呢?”寶娟問。
“沒聽我說全部平倉?”陳雅琴瞪了她一眼說。
部門風雨飄搖,人也心緒不寧,這個時候,是最容易出亂子的時候,最保險得辦法,還是先全部空倉,等自己想好了,情緒穩定下來以后再說。
陳雅琴看到前面任溶溶砸在桌上的計算器,已經裂了,陳雅琴欠過身,伸手把計算器拿了過來,扔進了廢紙簍里。
“寶娟,把內外盤的系統登陸密碼也都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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