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還沒走到樓下,遠遠就看到自己房間的燈還亮著,他皺了皺眉頭。
張晨走到樓下,朝上面看著,心里猶豫不決,想不好自己到底該不該上去,不會是陳雅琴走的時候沒有關燈吧?
張晨站了一會,內心掙扎著,最后還是搖了搖頭,如果這個時候陳雅琴還在房間沒走,那就只能證實自己前面猜的沒錯,她來,絕對不僅是洗澡這么簡單。
自己只要上去,今晚就肯定會有事發生,不能冒這個風險。
活動室已經關門,他決定干脆去工作室再待一會,不行就睡那里的沙發上算了。
主意已定,張晨轉過身,卻嚇了一跳,他看到陳雅琴就站在他的身后,手里端著一個臉盆,怔怔地看著他,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光。
張晨猛然間慌了手腳,囁嚅道,你,你怎么在這里?
“我要是不走,你就不上樓了,對不對?”陳雅琴咬了咬嘴唇,問道。
張晨局促不安,不知該怎么回答。
“給你。”
陳雅琴把鑰匙遞給了他,張晨接了過來,趕緊說了一聲再見,也不敢再看陳雅琴,轉身就朝樓道里面走。
他聽到身后,陳雅琴似乎是在嚶嚶地哭,但他不敢回頭,更不敢停下腳步。
他一口氣走到五樓,打開門,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倒在床上,這才長長地吁了口氣。
第二天上午,李主任來到張晨的工作室,看到他們昨天完工的辦公樓模型,眼睛都睜圓了,連連贊嘆。
他回到樓上辦公室后,不一會,樓上的人都紛紛跑下來看,看了都贊嘆不已。
到了后來,不僅是樓上的辦公人員,廠里其他部門的很多人也跑過來看,連職工食堂的師傅們都跑過來了,一整個上午,這工作室里川流不息,宛如菜市場一般,誰也沒把門口貼著的“閑人免進”的警告當一回事。
張晨這一個上午,什么也沒干。
他覺得自己站在那里,就像一尊等著人走到面前致意的佛,那些來看的人都和他說,做得真好,太像了,他就一個上午都滿臉堆笑,不停地說著謝謝謝謝……
直到快中午的時候,李主任再次下樓,看到自己始作俑惹出的事,已成不可收拾之狀,必須由自己出面收尾。
他在門外站了十幾分鐘,大聲呵斥著那些絡繹不絕來看熱鬧的人,上班時間,你們都不用上班?跑到這里來干什么?回去回去,信不信扣你們獎金。
這才把人流制止住了。
李主任笑著和張晨說,也難怪,鄉下人沒見過市面。
張晨只能繼續笑笑。
工作室重新恢復清凈以后,張晨這才發覺一個上午,好像都沒怎么看到陳雅琴,她在人群中出現了一下以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已經是中飯時間,張晨還沒覺得餓,就從柜子里拿出了那條泡沫手臂,他想利用這個時間,把今天的張晨牌手表先畫好了,萬一下午又有什么人來,就沒時間了。
張晨用心地畫著,畫到一半,門被推開了,陳雅琴拿著兩只碗進來,張晨想把手里的那條泡沫手臂藏起來,卻已經來不及,陳雅琴放下手中的碗,就要看泡沫手臂,張晨只能拿給她看。
“畫得真好。”陳雅琴說,“你這個是干什么用的?”
張晨只能笑笑,他說:“我畫著玩的。”
這是他和小昭的秘密,他當然不會告訴別人,這對他和小昭來說,近乎儀式般認真的事情,在別人看來,很容易就會認為是一種兒戲,何苦和他們解釋。
陳雅琴把泡沫手臂還給張晨,張晨把它放進柜子里,兩個人坐下來吃飯,他偷眼看看陳雅琴,陳雅琴的臉上似乎很平靜,兩個人誰都沒有提起昨天晚上的事。
吃完了飯,陳雅琴帶著碗出去洗了,不過和以往不同的是,她洗完碗,并沒有回去樓上的辦公室,等上班的時候再下來,而是馬上又返回了工作室。
張晨仰躺在沙發上,正準備休息,看到陳雅琴進來,趕緊坐了起來。
陳雅琴走過來,在轉椅上坐下,右手拿起臺子上的鋼筆,她把轉椅移動到張晨的邊上,朝張晨伸出了兩只手。
“干嘛?”張晨問。
陳雅琴把左手的袖子挽了一挽,露出了白嫩的小手臂,和張晨說:“我要畫手表。”
張晨吃了一驚,這這這,可怎么辦?
說不行吧,這也顯得太小氣了,人家天天在這里幫你干活,就要求你幫她在手腕上畫一塊手表,你都說不肯,這很難說出口。
但要說好吧,這張晨牌手表,又怎么是給誰都可以畫的。
張晨猶豫著,陳雅琴的手就那么一直伸著,絲毫也沒有要縮回去的意思。
張晨想了一下,只能佯笑,他說:“你不是戴著手表嗎,還畫什么?”
陳雅琴把自己的手表摘了下來,說:“現在可以畫了吧。”
“這……”張晨遲疑著,“畫上去可不好洗。”
“我知道。”
“這畫手表,不是小孩才玩的嗎?”
“我愿意。”
陳雅琴步步緊逼,張晨步步后退,終于退無可退,他想了想說:“畫手表不好看,我給你畫一支手鐲,鏤空的手鐲,保證很漂亮。”
陳雅琴笑道:“好,那你就給我畫手鐲。”
陳雅琴把左手伸向張晨,右手遞過了鋼筆,張晨接過鋼筆,左手托住了陳雅琴的左手,手和手接觸的剎那,兩個人都微微地一顫,張晨深吸口氣,很快鎮定下來,低著頭,在陳雅琴的左手腕上畫了起來。
陳雅琴癡癡地看著張晨,這個男人,認真地做著什么事的時候,還真是帥啊。
陳雅琴心里又甜又酸,酸的是這段時間的委屈和憂慮,好像在這一個瞬間,都涌上了心頭,甜的是自己的手,終于就這樣靜靜地躺在了他的手里,她多希望這一刻時間就靜止了,他們兩個,就像照片一樣,被定格在這一刻,永遠也不用分開……
“砰!”地一聲,工作室的門被撞開了,坐著的兩個人都嚇了一跳,阿文從門外闖進來,看到張晨握著陳雅琴的手,兩個人都低著頭,頭和頭就快抵到一起,阿文霎時氣血上涌,他覺得這兩個人,剛剛肯定是在親嘴。
“狗男女!”阿文罵道。
陳雅琴騰地站了起來,用手指著阿文說:“你說什么?有種你再說一遍?”
“我說什么?我說你們是狗男女,一對狗男女,不要臉的狗男女!”阿文歇斯底里地叫著。
陳雅琴想朝阿文沖過去,被張晨一把拉住,陳雅琴也大叫到:“王八蛋,你有種就不要逃!”
“我逃?我逃!我讓你看看我逃不逃!”
阿文的右手從身背后拿了出來,手里舉著一個鐵榔頭,就朝這邊沖過來,張晨見狀,趕緊用手一拉,把陳雅琴拉到自己身后,同時跨前一步,擋到了她前面。
阿文沖到一半,卻突然止住,沒有繼續過來,而是轉身,一榔頭砸在辦公樓的模型上,“嘩啦”一聲巨響,有機玻璃四濺,那一座模型,完全碎了。
陳雅琴發出了一聲尖叫。
工作室只是在空曠的大廳,用隔墻隔出了一塊區域,隔墻上面是空的,嘩啦的巨響和陳雅琴的尖叫,頓時響徹了整幢大樓。
外面大廳里有很多的人,他們是想趁中午休息的時候,來看看模型的,只是到了這里,看到了臉色鐵青的阿文,他們才站住了。
這一刻,他們聽到聲響,都涌入了工作室。
阿文已經完全瘋了,他砸完了辦公樓的模型后,嘴里狂嚎著,繼續揮舞榔頭,砸向其他的模型,沙盤上很快一片狼藉,沖進房間里的人都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很多人想上來制止阿文,有一個人動作比他們更快,那就是張晨。
張晨大叫著沖了過來,阿文已經完全紅了眼,看到張晨過來,就舉起榔頭朝他砸去,張晨左手下意識地一擋,擋住了榔頭,右手一記直拳,正對著阿文的面門而去。
阿文的狂嚎戛然而止,人朝后面倒下,幸好身后已經有人趕到,伸手扶住了他,但他的臉上,已經是血肉模糊。
很快就有人擋在了張晨和阿文之間,是李主任,李主任一只手抵住張晨的胸部,阻止他繼續往前,回頭看看血肉模糊的阿文,和那些扶著他的人叫道:“還愣著干嘛,快送醫院!”
張晨氣咻咻地站在那里,他看到了已成一片廢墟的沙盤,看到倪總正朝這里走來,擁擠的人群,很自然地讓開兩條通道,一條是給阿文他們,還有一條,是給倪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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