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蕓父母的家,是在一個臨街的老小區里,里面只有六幢五層的房子,房子是九十年代造的,不過因為是臨街建筑,房子的外墻被修葺一新,涂了淡藍色的外墻涂料,陽臺上的保籠都被拆掉,統一安裝了密封的鋁合金陽臺。
正對著小區的大門里面,新砌了一堵照墻,墻的兩邊畫著迎風招展的紅旗,中間寫著二十四個字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這一堵照墻,把小區院子里的所有破爛都遮擋掉了,站在門口看看,這小區還挺賞心悅目的。
小區里面沒有停車場,劉蕓把車停在了附近的一個停車場,三個人走過去。
進了大門,再繞過那堵照墻,院子的一側是一個自行車棚,其他的地方,都是新砌的花壇,花壇中間的小路,曲曲折折的。
這些花壇的存在,是因為原來這院子里,都是各家各戶自己搭建的違章建筑,好不容易集中拆掉了,改建成花壇,就是不給接下來的違章建筑留有空間,也讓有車的住戶,不能把車開進來。
劉蕓帶著他們走到了第二幢房子中間的單元,走進去,里面就是另外的一個世界,樓道昏暗,兩邊的墻壁黑乎乎的,反正外面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看不到這里,這里也就無需在乎形象了。
進去之后,還能聞到樓道墻腳的一股尿臊味,一定是有人在街上找不到廁所,跑到這里面來解決了,小區的門口有大門,終年關著,開著的是大門中間的小門,門口也沒有人值守。
門口的街道是一道長長的斜坡,斜坡的兩邊,都是這樣的老舊小區,小區臨街的一樓,都是店鋪,整條街的兩頭,裝了兩個道閘,那里有保安在值守,等于是把這整條街,都當作是一個小區了。
三個人到了三樓,站在302的門前,劉蕓敲了敲門,里面窸窸窣窣一陣響,明明是有人,但沒有發出聲音。
劉蕓又敲了敲門,說:“開門。”
里面響起一個聲音,聲音一抖一抖地出來,問:“誰?”
張晨和劉立桿相視而笑,看樣子劉老師把人頭打破了,心里還是恓惶的,或者他是,害怕那個胡老太太領著家人殺上門來,砍了他這個負心的老漢。
劉蕓咳咳兩下,又說了一聲:“我。”
門里的人聽清楚了,把掛在門上的鐵鏈子拿掉,接著打開了門,門外的三個人都吃了一驚。
劉老師的臉上有一道抓痕,一只眼睛烏青,讓劉蕓吃了一驚的不是這些,而是她看到父親原來那永遠亂草一樣頭發梳得溜光,還打了摩絲,原來身上,都是一件藏青棉布的棉襖,兩只手還吊著兩只袖套,或者就是一件臃腫的黑色羽絨服,兩只手也吊著兩只袖套。
現在,他外面是一件駝色的呢大衣,大衣敞開著,里面是一件紅色的羊絨衫,下身是一條灰格子西褲,褲縫筆挺,腳上還穿著一雙白色的皮鞋,這樣子,讓張晨和劉立桿馬上想到了老謝,看上去派頭十足,副所長說,劉老師還是很有魅力的,看樣子沒有說錯。
劉蕓更奇怪了,她感覺父親的個子都好像高了起來,父親身高一米七六,不算矮,不過原來跟在母親后面,總是佝僂著背,這母親不在了,他還真的是翻身農奴把歌唱,連腰桿都挺直了?
“你怎么回來了?”劉老師看到劉蕓,問。
劉蕓哼了一聲,罵道:“你還有臉問我,派出所打電話給我,說你和人打架,都進去醫院了,我能不回來嗎?”
劉蕓說著就往里走,張晨和劉立桿叫了一聲叔叔好,也跟著進去,劉老師叫道:
“我沒有事,你別看我臉上這樣,我沒事,沒有吃虧,對方吃虧了,腦殼都縫針了。”
“你很光榮對不對?”劉蕓轉身看著父親,目光咄咄逼人的:“來,你告訴我,為什么打架?”
劉老師囁嚅著,半天說不出話。
“說啊,為什么事打架?”劉蕓追問。
劉老師嘀咕道:“沒什么事,就是一點點小矛盾。”
“一點點小矛盾?”劉蕓又哼一聲,接著問:“那胡老太太,又是怎么回事?”
劉老師的神情頓時忸怩起來,他看看張晨和劉立桿,劉立桿悄悄地朝他豎起了大拇指,劉老師嘿嘿笑了起來,問劉蕓:
“你都知道了?”
劉蕓把劉老師的手機從包里拿了出來,扔在茶幾上,反問:
“我們派出所都去過了,你說知不知道?”
劉老師觍著臉笑著,不再作聲,他看看劉立桿,劉立桿又朝他豎了豎大拇指。
張晨看看手表,已經快十二點了,張晨和劉蕓說:
“先去吃中飯吧,叔叔這里也收拾一下,這兩天暫時和我們一起住在酒店里,等事情都處理好了再回來。”
劉蕓想想,現在也只能這么辦了,她知道自己的父親,剛剛雖然很剛,但骨子里,還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放他一個人在家里,還真的不放心。
劉蕓看著她父親說:“還不快去收拾。”
劉老師趕緊走去了里面房間,張晨和劉蕓說,不要急,人沒事就好,其他都會處理好的。
劉蕓嘆了口氣,輕輕地說了一聲:“謝謝!”
應付這種事情,劉蕓覺得自己真的是一點經驗也沒有,幸好張晨和劉立桿陪她來了。
劉立桿和劉蕓說:“把對方的電話給我,你就不要出面了,我和張晨去和他們一個個談就可以,你就在酒店,陪著你爸爸。”
張晨說對,交給我們。
劉蕓又說了一聲謝謝,從包里拿出了前面副所長寫給她的紙,交給了劉立桿。
希爾頓酒店離這里不遠,他們四個人去了希爾頓酒店住下,接著去二樓的醉月庭中餐廳吃飯,吃飯的時候,劉蕓也冷靜了下來,她和父親說:
“你就是要再找一個人,再結婚,我也支持,就是不要這樣胡鬧就可以。”
“我沒有胡鬧。”劉老師說,“是他們兩個找到我,罵我,話說得很難聽,把我罵得比那個陳世美還不如,我還不和他們吵?我還會怕他們……”
劉蕓把手一揮,不讓父親再說下去,劉蕓說:
“好了,打架的事我不想再聽,你就告訴我,那個胡阿姨,你喜不喜歡她?”
“當然喜歡,不喜歡我怎么會和她在一起。”劉老師說。
“好,喜歡就好。”劉蕓接著問,“那我聽派出所的說,說她想嫁給你,有沒有這樣的事?”
劉老師點點頭說:“有。”
“你沒有答應她?”
“沒有。”
“為什么?”劉蕓問。
“沒有為什么,我不想結婚。”劉老師說。
劉蕓再問為什么不想結婚,劉老師說就是因為不想結婚,翻來覆去就在不想結婚和就是因為不想結婚里打轉,劉蕓再問不出什么新的話。
四個人快吃完了,劉立桿和劉蕓說:“你先上去,我和張晨陪叔叔聊聊天。”
劉蕓看了看劉立桿和張晨,張晨也點點頭,劉蕓明白他們的用意,有些話,父親和女兒羞于說出口,但是和劉立桿、張晨,說不定會說。
劉蕓站了起來,一個人先上樓去了。
劉立桿看著劉蕓走遠,轉身和劉老師說:
“叔叔,你看,我們是來幫你解決問題的,這問題要是不解決,你在這里不安寧,劉蕓在上海也不會放心。
“叔叔你看,我們兩個也都是男人,很理解你心里會癢癢,我們也一樣,看到女人我們也會癢癢,要是不會,我們不是太監,就是同性戀,正常的男人都會癢癢,你說對嗎?”
劉老師趕緊點頭,劉立桿說:
“我們這次來,不僅是要解決你這次闖下的禍,哎,哎,叔叔,你不要這樣看著我,男人為女人闖禍很正常,不然怎么說女人是禍水,女人是禍水,我們才要闖嘛,不闖心就癢癢嘛,就雄不起嘛。”
劉老師笑了起來,他說:“沒聽說有人這樣解釋女人是禍水的,不過,還很新穎。”
“新穎是不是,我不光光新穎,還有很多的辦法。”劉立桿說,“我們這次,要連帶把你心癢癢的問題也解決了,但是,你一定要把真實的情況告訴我們,不知道癥狀,我們怎么幫你,就是妙手能夠回春,也要先對癥,你說對吧,叔叔?”
劉老師點點頭。
“叔叔,那你告訴我,你為什么不想和胡阿姨結婚?”劉立桿問。
“我結一次婚就結怕了,好不容易解脫,怎么會再去結婚,就是一個天仙掉下來,我也不要和她結婚。”劉老師說,“婚姻太可怕了,那女人,結婚前和結婚后,就是兩副嘴臉。”
“都一樣,我們男人也這樣,叔叔,我們要學會批評與自我批評。”劉立桿說,“叔叔,那你告訴我,你不想結婚的這個念頭,是一直都有的,還是剛剛有的?”
“一直一直,從小蕓生出來的時候,我就后悔自己結了婚,你們不知道,我以前看著她媽媽罵小蕓,心里很難過的,知道她罵得不對,還要幫腔,我就覺得我不是男人,不配當爸爸,我后悔了幾十年,到了她媽媽去世,這才覺得,一口氣總算是透過來了。”劉老師說。
“也就是說,你和胡阿姨認識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不會和她結婚的,對嗎?”劉立桿問。
“對。”
“叔叔,那你說說,你不想很人家結婚,又要去招惹人家,還要和人家上床,這算什么?”劉立桿問。
“我哪里招惹她了,是她自己貼上來的,我們一起跳舞的,很多女的都對我很好……”
“知道,叔叔風度翩翩、魅力無窮,你是一顆珍珠,只是埋在沙里太久了。”
劉立桿一番話,說得劉老師心花怒放,劉立桿話鋒一轉,接著說:
“不過,話說回來,睡覺這種事,可是兩個人的事情,你要是不想和她睡,她就是睡覺,也是空床,這個,我們可不許耍賴。”
劉老師的臉紅了起來,憋了半天,也說不出話,劉立桿說:
“我知道了,叔叔,你不想結婚,但是你又是一個男人,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會癢癢,這也是一個男人的正常反應,我說的對嗎?”
劉老師看著他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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