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雄才啊,這個占城王子,也是個棒槌,居然八十文一石就把糧食給賣了,也不怕虧死!”
張叔夜在政事堂會議上,喜不自勝,抓著胡須,不停搖頭晃腦。
他高興了,可身為首相的呂頤浩卻沒有這么樂觀。
“官家手段的確高明,只是依舊拿不出錢啊!”
張叔夜氣得笑了,“呂相公,你可是官家任命的首相,心腹重臣,萬般信任,到了這一步了,您還嚷嚷著沒錢,難不成要讓官家把飯喂到你的嘴里嗎?”
老張很不客氣,呂頤浩倒是沒惱,只是嘆息道:“張相公,你也是地方上混過多年的,應該知道這個理兒……占城有稻子誰都知道,便是真宗年間,就已經向江淮、兩浙、荊湖等地推種,也的確增加了收成不假。可咱們要去占城買稻谷,要不要船只?還有,占城國小力弱,商賈遠遠比不上大宋……沒有商人販運,咱們去田間地頭,一石一石稻谷收購?便是不怕辛苦,真的做成了,也要一兩年之后吧!總歸是遠水不解近渴。”
呂頤浩總結道:“所以說啊,這世上的事情,動嘴容易,做事難。偏偏官家逼得這么緊兒,我要說從長計議,官家必定惱怒,我是真的沒法子……不信你瞧瞧,這才一年,我的頭發都白了,這個位置怕是坐不了多久了。”
又一位被逼瘋的首相,上一位干了一年多垮掉的李綱,第二個是呂頤浩……趙桓這個皇帝當的,年均消耗一位首相,也不知道下一個是誰繼任?
張叔夜嗎?
這位張相公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呂頤浩所講的兩大難題,不是說說而已,運輸成本這一項不消說了,以占城的狀況,他們絕不可能有什么像樣的基礎設施。偏偏又是個多雨的地方,道路泥濘,想要大舉運糧,不是不可能,只不過前期投入太大。
這就好比一個項目,的確有前途,能賺大錢,但是對不起,你連啟動資金都沒有。畢竟不能拿大宋的情況去套外面。
說實話,這年頭奇葩太多了,中原王朝屬于一堆奇葩里面的正常人,或者說是一堆正常人當中的奇葩!想必這一點,在瘟疫之下,國人會有更深刻的體會……
幾位宰執相公商量了好半天,愣是沒有辦法。
怎么辦?
去找趙桓訴苦吧,看看官家能不能打消計劃……呂頤浩也怕一個人不行,就把劉韐、張叔夜、李若水給抓去了,四位重臣,一起求見。
令他們詫異的是趙桓竟然去了御花園,等他們過來的時候,發現趙桓正在秋千架下面,柔嘉公主坐在上面,被老爹搖晃著,發出清越的笑聲……小丫頭前些時候還說不搭理老爹,哪知道只是陪著玩了幾天,小丫頭就成天父皇父皇的,像個跟屁蟲似的。
趙桓耐著性子,聽他們說,手里還不停的搖晃著。
還沒等趙桓發表意見,小丫頭不干了。
“你們都是壞人,皇爺爺在畫畫呢!他要畫一百幅哩!”
呂頤浩差點感動哭了,太上皇還真是憂國憂民啊,這么畫手都要成雞爪子了。
“官家,這事情著實……”
趙桓一擺手,顯得很不耐煩。他干脆伸手,把柔嘉抱下來,讓她去找趙諶玩去,隨后趙桓把幾位重臣叫到了旁邊的涼亭,坐了下來之后。
趙桓就不悅道:“不是朕說你們,咱們必須要跳出做題家思維,要用孩子一般的想象力,解決問題。利用占城稻這個主要抓手,找到百姓痛點,整合頭部資源,實現端到端的短平快處理,構成大宋王朝最堅固的護城河……”
別說呂頤浩了,那幾位臉都黑了。
你們爺倆還真是一丘之貉。
李若水是個很嚴肅地人,他繃著臉道:“臣請官家明示!”
趙桓眨了眨眼睛,“明示就是占城稻這個項目,咱們雖然暫時拿不到錢,但是可以賣給別人啊……比如耶律大石!”
呂頤浩大驚,“官家,大石要占城稻干什么啊?他往哪里種?”
“他沒地方種嗎?”趙桓笑呵呵反問。
這時候劉韐突然道:“官家的意思……莫非是河套?”
趙桓撫掌大笑,“沒錯!總算是說到了要害!河套可是塞上江南,整個北方,唯獨河套種了水稻,朕聽說過,也有一些早稻傳到了河套,甚至西夏人也種了占城稻……但他們的耕種水平到底沒法和咱們比,更何況還有占城的老農。”
“耶律大石不是想成就霸業嗎?他現在霸占著西夏疆土,朕就再成全他一次,占城稻種,占城老農……朕全都給他,只要讓他給朕五萬匹良馬,三十萬頭耕牛即可……你們說,有了這些耕牛,朕送有功將士回鄉的方略能不能成?”
“能,當然能!”
呂頤浩感覺自己就像白癡一樣,這么簡單的辦法,他怎么就沒想到呢?
張叔夜還在遲疑,“官家,耶律大石能拿得出來這么多嗎?”
趙桓兩手一攤,“朕信口說個數,你們就當真了?這要你們去談,去找專業人才,評估一下,西夏有多少家底兒,西域有多少,可敦城有多少……耶律大石又能拿出多少!要是連這些事情都要朕教,還要你們干什么?”
趙桓瘋狂吐槽,讓幾位重臣灰頭土臉,狼狽退回了政事堂。
不過回來之后,這幾個人也反思了,的確是他們豬了。
明明趙桓都展示過空手套白狼,從高麗那里騙了那么多,他們怎么就學不會呢?
再說了,這個占城稻,也不是騙人,而是對于大石的價值更大罷了。
“唉,官家把話說到了這個程度,咱們要是拿不出辦法來,真的是該告老還鄉了。”張叔夜嘆道:“要說了解西夏的情況,首推是韓大王,要不就是曲相公,其實趙保忠也不錯,奈何他還在延安府……對了,趙鼎還在大石身邊,要不要去信問問他?”
李若水深深嘆口氣,“張相公,官家都說了,咱們得拿出點不一般的東西了。”
“什么?”
李若水沉吟片刻,仰著頭,吐出了一個名字:“李乾順!”
終于,在趙桓的帶領之下,大宋諸臣徹底不要臉了。
而他們很快就發現,這人一旦不要臉,就像是打開了新的大門,發現了新世界一般。
首先,浪子宰相,太傅李邦彥,帶著占城王子,暢玩開封,李邦彥什么本事?連趙佶都被哄得上天,對付個占城王子,簡直輕而易舉。
這位占城王子也是小刀割屁股……開了大眼兒。
沒吃的,沒見過的,沒玩過的,全都領教了一番,只覺得前面三十年都白活了。
而且這在在酒酣耳熱之際,還情不自禁說了一句,李相公是大宋天子的臣子,他是兒子……也不知道這位腦回路怎么回事,反正趙桓對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大孝子,還是相當寬厚的,據說事后還送了一塊玉璧。
反正就是李邦彥哄著他,不斷簽條約,大宋這邊不斷往占城派人。
另一邊呢,劉韐主動聯系耶律大石的使者,提出幫著他們開發河套平原,彌補軍糧缺口……張叔夜也慫恿大石,向金國發兵,光復大遼。
至于最有挑戰性的工作,就交給了李若水,曾經的李若水也是個剛正不阿的正人君子,可他萬萬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墮落到這個地步……
“李先生,您看這事該怎么開價?”
“還能怎么開價?當然是越高越好啊!”李乾順正愁怎么討好趙桓呢,見機會來了,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了。
“我跟你們講,買馬買牲口,都有大學問的。以前大宋的官員都喜歡買騸過的馬,覺得溫順。有些眼光不錯的,知道買種馬,可你們總是養了幾年之后,馬就變成了騾子……這不行的,你們要好的種馬……還要弄到最好的養馬人,別的不說,西州回鶻,還有草頭韃靼,別看他們都跟野人似的,但他們真的善于養馬。汗血馬中原早就沒有了吧?可西域還有,這就是本事!你們至少要弄到三千馬奴。”
“還有啊,馬場也非常重要,要是聽我的,你們就在蘭州那邊,河湟之地,選擇一處上好的馬場,養個幾十萬匹戰馬……有了戰馬,滅金不過是手到擒來,反掌之間。”
李乾順眉飛色舞,說到了最后,干脆一拍大腿,“要不這樣算了,讓老夫給官家寫個萬言書,講講馬政……李相公替老夫遞上去,老夫感激不盡!”
說著,這位深深一躬,李若水瞠目結舌,讓他當皇帝,真是委屈了人才!
大宋的太上皇畫畫,西夏的太上皇寫萬言書……兩個人都有美好的未來。
有這么一對臥龍鳳雛輔佐,趙桓的計劃迅速推動。
耶律大石第一批提供了五千匹種馬,派遣了一千名回鶻馬奴,并且提供了首批三萬頭耕牛……很顯然耶律大石也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人才才不會一下子給太多呢!
好在這么多已經足以解決不少問題了,只是趙桓沒高興幾天,一個噩耗傳來,所有軍中挑選的戰斗英雄,沒有一個通過考核……吏部的意見,他們不能去地方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