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路上,林島夫單手扶著方向盤,滿臉壞笑著次次瞥向林珊璞。
“嘿嘿。”
“嘿什么嘿,開車!”林珊璞撇頭嚷道。
“哎呀,我到底是個監護人,給個面子嘛。”林島夫挑眉道,“我也是沒想到啊,高第學期就這么多故事,璞璞你可厲害了。”
“可惡……”林珊璞攥著拳頭道,“沒什么故事的,都是陳老師沒話找話。”
“人家可是個負責的班主任。”林島夫輕抿著嘴道,“那小子筆名是啥?”
“不知道!”
“哦……是不是帶個‘野’字啊?”
“!”林珊璞扭身瞪眼道,“他連這個都告訴你了??”
“那可不!”林島夫脖子緊,認認真真說道,“這小子可有干勁兒了,見到我就開始表決心,什么兩年之期之類的,我哪兒見過這陣仗。”
“他……他真這么說的?”
“我林島夫何時騙過人?”
“唔……”林珊璞倉惶捂臉,羞聲咒罵道,“他也太愣了……”
“哈哈,年輕人嘛,可以的。”林島夫緊跟著問道,“你沒跟他說過你叔叔是起航的主編吧?”
“沒……”
“可以照顧下的哦。”林島夫輕點著方向盤,漫不經心地說道。
“不要!誰照顧都可以,就不要你照顧!”
“啊呦,這就是叛逆期么?”林島夫打輪笑道,“我又不是你爸,你這個火兒不要往我身上……”
說到半,他連忙吞了口吐沫。
“太放松了……不好意思……”
“沒關系。”林珊璞卻只輕搖著頭笑道,“早就走出來啦。”
“嗯,我感覺你這學期狀態也不錯。”
“雖然你很壞,但這件事還是要感謝你的。”林珊璞靠在椅背上嘆道,“要不是那個時候,你把起航偷偷下載到我的手機上,不知道還要再哭多久……不過……你給我弄的那個‘治愈’書單,書實在是太少了,沒兩天就沒得看了。”
“然后就看到野犬了?”
“這有啥害羞的,說唄。”林島夫挑眉笑道。
“就不說!”林珊璞再次扭過了頭。
“哈哈,好了好了,你倆自己有分寸就行。那小子我也見過了,也跟安西打聽了,是個好孩子。”林島夫說著將車掰進輔路,神色也跟著鄭重起來,“但是璞璞,你也要考慮自己的事情啊。”
林島夫抓了抓頭,思索番后才再度開口。
“我很討厭被教育,更討厭教育別人。”
“但就是我這種人,莫名其妙成了監護人……”
“放你獨居已經很過分了,如果再不稍微說幾句,你爸媽怕是饒不過我了。”
“以下純粹是監護人立場的建議,你聽不聽都好,但我必須說。”
“老師們都跟我談了。”
“你雖然總考第,但其實根本沒用全力學習。”
“沒辦法,這大概就是……我林家的基因吧,哈哈哈。”
“總之,他們都認為你稍稍努力下,是可以在學科競賽方面有所建樹的。”
“我個人是不吃這套的,更愿意把精力,揮霍到更能體現自我價值的事情上。”
“你當然也可以這樣……”
“問題是,你現在有想做的事情么?”
“該不會真的是烹飪吧?”
面對叔叔的質問,林珊璞恨恨握爪:“烹飪什么時候能站起來……”
林島夫也是慌。
“啊……”
“那你要是真的喜歡烹飪,朝這方面努力當然也可以。”
“只是……如果還有絲不確定。”
“還不知道將來到底要做什么。”
“那就不如,給自己個機會吧。”
“數理化,隨便選門試試看。”
“不定要當工程師,科學家什么的。”
“只是在對目標還不那么確定的時候,給未來的自己,創造更多的選擇機會。”
“好了,我就說到這里,不嗶嗶了。”
沉默之間,車子停在了冬青街小區的門口。
眼見林珊璞依然坐定不動,林島夫只好問道:“要不起吃個飯?”
“叔叔。”林珊璞突然抬頭問道,“男生,都會討厭很強的女人吧?”
“嗯?”林島夫愣,腦下意識浮現出了夏娜的身影,跟著就笑了起來,“不會的,強的女人才可愛,強的男人才無趣呢。”
“噫?”林珊璞鄙夷地看了過去,“你怎么跟劉漸彪似的。”
“劉漸彪又是誰?”
“個賤骨頭坯子。”
“那是和我挺像的。”林島夫笑著挑眉道,“那就這樣,競賽的事,你回去再想想?”
“嗯。”林珊璞說著開門下車,關門之前又喃喃問道,“是不是競賽拿了獎,高往后就都不用學習了?”
“這個你得問老師。”林島夫探著身子提醒道,“物理陶老師、化學俞老師和數學朱老師,選好了直接去辦公室找就行了,都等著你翻牌呢。”
林珊璞聽到這些,又俯身探內,兩眼瞇:“你看誰順眼?”
“嗯……陶老師吧。”
“那就她了。”
“等等……這是你自己的事情,慎重些啊!”
“某人不是號稱直覺很準么”
“那倒是。”林島夫嘿嘿笑,“成吧,代我跟野犬問個好。”
“!”林珊璞突然慌,又坐回了車內,“忘記準備晚餐食材了,調頭調頭,去超市。”
“……你……每天都給他做晚飯?”
“要你管!”
“媽的……”林島夫狂打著方向盤,狠狠踩死了油門,“我到底在幫怎樣的狗東西……”
李言本以為,女人,只會影響他碼字的速度。
獨自回家,孤高碼字,應該會更順的。
然而事與愿違。
坐在電腦前的他,腦子里根本沒有情節,也沒有人物,就連騷話都沒了。
滿腦子,都只剩個問題。
今晚,有飯么?
怕不是見了爸爸忘了野犬,跟那個壞男人吃飯去了吧?
伴著這個問題,他開始猜想壞女人在跟壞男人聊什么。
繼而又思索起數理化老師請壞男人來的用意。
莫非……是競賽?
只能是競賽……
那三個如餓狼樣的老師,已經覬覦林珊璞很久了。
毫無疑問,壞女人的實力,早已超脫了學校考試的范疇。
只有競賽,才能逼她拿出真本事。
我櫻湖,雖不是什么名校,卻也曾出過競賽大神,保送薊大菁華。
老師們,也確實游說過林珊璞幾輪了。
怕是見她自己沒興趣,才強行請來的家長。
作為李言,天天傻吃悶睡,的確是挺香的。
但此時,他已不禁站在了林珊璞的立場上思考問題。
現在為止,她的才能幾乎全部用在了烹飪上……
這當然好……
但也只是,對野犬好罷了。
如果說野犬,是因寫作而存在。
那林珊璞又是為何呢?
為料理而存在?
為……為野犬而存在?
這個想法,雖然很暗爽,很羞恥……
但不太對啊。
她總也該有些自己想追求的事情,令自己完整的價值。
以前從沒想過這種事,只想著天天有飯飯,直都有飯飯就好了……
自私!
野犬,你太自私了。
單方面接受幫助,實現自己的理想……
卻從沒想過對方想要做什么。
到這里。
今天這字,是別想碼了。
李言沉吟再三,終是撥通了陳瑜的電話。
陳瑜倒也不意外,接起便開口。
“我無責任。”
“我按你的意思,跟你媽說了早戀的事,其它的概沒聊。”
“你媽沒如果聽懂,是我的事。”
“你媽揍你,我無責任。”
“……”李言陣獰臉,“這語氣,怎么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啥?”
“沒事……”李言趕緊提了口氣問道,“今天那些老師找林叔叔,是競賽的事么?”
“這個……別的學生的事,我不應該說的,不過你倆的關系……”陳瑜終是嘆,“是的,老師們希望她利用這個寒假,至少準備科競賽。”
“……她是不是,能隨便拿獎?”
“倒也不至于,只是她現在太隨性了,幾乎都沒怎么用功,老師們也不知道她的天花板在哪里。”陳瑜轉而問道,“怎么,你也想勸她?”
“我不知道。”李言茫然地揉著額頭,“我該勸么?”
“你問我干嘛……”陳瑜那邊更加無奈,“過分了啊,當眾早戀就不說了,還拿班主任當情感咨詢師?我欠你倆的啊!”
“哈,不好意思。”李言忙笑道,“實際上也并沒有早戀,是您觀測出來的早戀,實際上并不存在的早戀。”
“隨你吧……”陳瑜嘆道,“就這個假期了啊,你的事,珊璞的事,該決斷的都要做決斷。”
“嗯!所以林叔叔是做什么工作的?”
“???你這轉的也太突然了。”
“自由職業者?”
“不要得寸進尺,碼你的字去!”
“是是是。”
放下電話,李言輕了些,也重了些。
陳瑜終究罩得住,是個很好的老壞女人。
但對林珊璞,更難抉擇了。
對她競賽的事,就當不知道?
還是勸勸?
完全想不通啊……
就這樣,反反復復快兩個小時。
李言也只碼出800個字。
速度只有平常的半,非常可惜。
正在他頭疼的時候。
“咚咚咚”
他眼睛下子就亮了。
有的。
有飯飯!
開了門,只見林珊璞正抱著口大鍋。
紅湯澆著麻醬,各種食材亂煮在了起。
“麻辣燙?”
“嘿久等啦”
等候已久,坐定開吃,自然是狼吞虎咽。
只是,今晚這麻辣燙,好吃是好吃,卻并沒有以往的驚艷。
從前,不管是任何普通的菜肴,她總會加些喵斯琪特色進去的。
今天的林珊璞,卻似乎沒了靈感。
不僅如此,吃飯的時候,也不知不覺還原了那種相敬如賓的氛圍。
聊的也只是些心不在焉的話題,劉漸彪什么的,完全不重要的事情。
李言又何嘗不是如此。
我該不該知道她的困擾?
又該不該點破?
于是,心存疑慮的他,也只好起聊起了劉漸彪。
“漸彪似乎是個抖M。”
“漸彪有點憨。”
“漸彪吃青椒炒肉的時候,總會把肉留到最后吃。”
“漸彪會舔酸奶蓋。”
“漸彪什么都舔。”
這場詭異的晚餐,也就在對劉漸彪的探討,臨近結束。
李言思索再三,終究還是忍不住了,再次利用了劉漸彪。
“漸彪……想參加競賽來著。”
“是嗎。”林珊璞略顯凌亂地放下了碗筷,擦著嘴道,“他化學好像還行。”
“嗯,但俞老師不收他。”李言硬著頭皮問道,“你呢,你有沒有喜歡的科目?”
“不知道……”
“那烹飪以外,喜歡的事情呢?”
“看吧……”
“就沒有很想做的,很有創造性的事情么?”
“不知道。”
“呃。”李言抓了抓頭,“總該有的吧,哪怕想成為偶像也是個事兒啊。”
“可……就是想不到啊……”林珊璞低著頭,自己也跟著懊惱起來。
“那個詞雖然惡心,但是……”李言眼兒閉,忍著尷尬說道,“總會有理想的吧,沒有理想也太奇怪了……”
“我……我真的想不到哇……”林珊璞愈發委屈地低下頭,“對不起野犬老師……我連理想都沒有……我好弱啊……”
“!!”李言嚇得當場捶胸,自己揍起了自己,“我的錯我的錯!不是強逼著你怎樣,就是……就是……”
他說著,又使勁抓了抓頭。
“你幫了我這么久,什么都做。”
“如果我不能幫你做點什么。”
“總覺得好難受啊。”
林珊璞不解問道:“野犬老師在努力寫書了啊。”
“兩回事,兩回事。”李言掐著頭皮,心橫說道,“我打心里,是想讓你參加競賽,看到你更好的,但我又怕你不喜歡那些,這樣就會有種強人所難的感覺……嗨呀好氣啊!完全不知道怎么說了……旦牽扯到自己,完全不會寫對白了……”
看著李言焦躁抓頭的樣子,林珊璞“噗”地笑了出來。
“早說嘛,野犬老師!”林珊璞呼扇著手道,“剛剛氛圍那么奇怪,我以為你在因為我家長煩惱呢,還怕他欺負你呢。”
“就他?”李言哼笑道,“我跟他聊,不會吃虧的,你放心。”
“那可厲害了。”林珊璞咯咯笑道,“兩年之期,有沒有這回事啊?”
“!”李言雙頰燒,忙又側過頭去,“這個壞男人,怎么什么都說。”
“哈哈哈。”林珊璞這也才舒心地靠在沙發上,“我以為,如果我太厲害了,野犬老師會……會覺得……我們……我……”
她說著自己也抓起了頭。
“嗨呀……我才不會寫對白……”
“我大概懂了。”李言傻笑著揉起了后腦勺,“你以為,如果你太厲害了,我會感覺我們之間的距離變得更遙遠,是這樣吧。”
“……”林珊璞微微癡,黯默點頭,“野犬,還說你不會寫對白……”
“沒事的,真的沒事的。”李言也舒心地靠在了沙發背上,雙掌圍在了腦后,“因為,開始就很遙遠啊。”
“……是這種感覺么。”林珊璞低著頭道。
李言歪過頭笑道。
“是的啊。”
“所以都不敢和你起進學校,”
“不敢讓人知道我們是鄰居。”
“連說話都要小心翼翼。”
“但是啊……”
李言說著,微笑著高抬起右手。
“如果星星很遙遠。”
“那就努力飛起來,拼命追上去唄。”
“難道要把星星從天上拽下來么?”
這時的李言,就像是個追星星的孩子。
明明說著最奇怪的話。
滿眼卻又出奇地單純。
林珊璞早已捂著臉,半個字也說不出了。
李言卻好似沒看到她樣,依然傻呆呆笑著,看著高高的手掌。
“如果星星不想掛在天上,那是星星自己的事。”
“如果只是怕太高了,地上的人追不上,那可不行。”
“星星放心飛。”
“地上的野犬也會變強的,每天都在變強。”
“會變成火箭犬,宇宙犬。”
“不管多高,都會追上來的。”
“嗯,這就是我想表達的。”
“我他媽果然是個天才!”
李言說到最后,竟然連自己都感動了。
對,這就是我想對她說的對白。
這絕對是野犬TOP1的對白。
可……可別是自嗨啊……
他模糊著雙眼,慌亂地轉過頭去。
卻正撞上林珊璞撲了過來。
“野犬老師!!!”
林珊璞把撲在他肩上,邊捶邊哭道。
“還說你不會寫對白!!!”
“打死!打死野犬老師!”
“欺負人嗚嗚嗚!!”
“哈,哈,哈。”李言抹著眼睛大笑。
自嗨又如何。
別的不好說。
反正喵斯琪定會看的!